傍晚,天像是漏了个大窟窿,无数的水从窟窿泻流如柱。
大雨猛烈敲打着奇姆城的泥路,溅起无数浑浊水花,形成一片片朦胧的水雾。
街道瞬间变得冷清,方才还熙熙攘攘的人群,此刻都匆忙地朝着家的方向奔去。身披斗篷的冒险者们加快了脚步,他们的靴子在积水中踏出串串涟漪。街边的小贩们手忙脚乱收拾摊位,珍贵的货物被迅速裹进油布,生怕被雨水侵蚀。一位老妇人紧紧抱着一篮刚买的蔬菜,在雨中艰难地前行,她的裙摆被雨水打湿,却顾不上理会。一个小孩欢快地在水坑中跳跃,却被父母赶忙拉进怀中,护着往家跑去。
雨水顺着古老的屋檐如瀑布般倾泻而下,在狭窄的小巷中汇聚成湍急的溪流。那些有着彩色玻璃窗的房屋,此刻在雨幕中变得模糊不清。
勇者旅店老板乔蒂看着门外大雨,眉头紧锁。她深知在这样的恶劣天气,不会有什么旅人愿意冒着滂沱大雨出门冒险。道路早已泥泞不堪,难以通行。
“这样的大雨,谁会在外面瞎跑呢?”乔蒂喃喃自语道。她无奈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决定索性关店。毕竟,就算开着店门,也不会有客人上门,何必白费力气等待生意。她站起身,开始动手收拾店里的桌椅,准备迎接一个无人光顾的夜晚。
宁栗推门而入,气喘吁吁。大门猛地被推开,风雨瞬间涌进屋内。
“老板,我,我住店。”
她的发丝被雨水打湿,凌乱贴在白皙的脸颊上。尽管如此,丝毫掩盖不住她那惊心动魄的美丽。
她的眼眸如深邃湖水,在浸润雨水多头发中愈发显得明亮而神秘。高挺鼻梁,微翘嘴唇,每一处线条都仿佛是由光明神精心雕琢而成。雨水顺着她修长的脖颈滑落,流过锁骨,隐入衣服深处。紧身的皮质束衣,贴合着她的身形,一条深色阔腿方便她灵活行动的皮裤,紧紧地贴在她的身躯上,凸显出曼妙曲线,滴下一滴滴雨珠。
宁栗微微喘息着,眼神中透着一丝疲惫与无助,却又有着一种不屈的坚韧。
乔蒂扶着她坐到还没收好的椅子上。
“谢谢你,给我来最好的房间。”
乔蒂脸上顿时绽开笑容:“好,住几晚?”
“一晚多少钱?”
“十个银币。我们店是奇姆城里最好的旅店,十个银币的价格绝对物超所值。”
宁栗掏出钱袋,递给乔蒂二十个银币,“一晚最好的房间,再加你们店的所有招牌菜和最好的酒,送到房间就行。”
乔蒂笑不可支:“这边上楼,二楼尽头右手边的房间属于您。您可以先在房间休息一下,饭菜稍后做好给您端上来。”
热气腾腾的奶油蘑菇汤,香草熏三文鱼,油炸无花果饼,蚕豆泥配烤猪肋排,纯面粉做的松软白面包,奇姆城产的葡萄酒……
宁栗尝了每道菜和酒,比起她以前的食物还是一般,不过在这个世界已经算是很不错。
宁栗吃饱喝足,躺在柔软的大床,昏昏沉沉快要睡去的脑袋冒出一个念头。
从前妈妈和她就喜欢雨天的声音,世界安静,只有雨声,仿佛睡觉是唯一理所应当做的事,什么都比不过睡觉。一到下雨天的傍晚,妈妈就抱着哄她睡觉,可惜再也没人哄她睡觉了……
“你就是第一魅魔奥莉娜?”
宁栗被男人吵醒,擦擦眼睛。
原来天已经大亮,难得她来这之后睡了个好觉,没有日以继夜逃跑。
“我说我不是,你信吗?”
看来他们中还是有人追来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她原本还想睡到下午离店,不浪费一整天的房间钱。
宁栗抬起头。
阳光倾洒在他棱角分明的脸庞,眼眸深邃如海,鼻梁巍峨似峰,微抿薄唇透着一抹冷峻的魅力。如黑夜般的长发随意散落在宽阔的肩头,随着微风轻轻摆动,宛如暗夜中的王者,散发着令人敬畏的气息。
眼前这个男人很帅,但是她一点印象都没有。可能是原主随便在路边招惹的一个人吧。魂穿来到此世的宁栗,记忆没有与原主的完全融合,有些混乱。
“不信。你来魅惑我。”男人的声线低沉而冷酷,犹如冬日凛冽的寒风。
宁栗果断拒绝:“我不要。”
楼下突然传来很多人吵吵嚷嚷的声音,看样子阵势不小。
宁栗叹气道:“唉,怎么这么快就追来,烦死了。”
塞弗林闻到他的死对头血族猎人弗兰克的味道。他怎么也来了,难道莱斯特家族这么快就知道他在这的消息?
男人略一思索:“我带你走。”
“好。”
宁栗想,对于被世人称为第一魅魔的她,一个男人总比很多男人容易应付。
塞弗林横抱宁栗,犹如白日幽灵一般,从窗户飞身而出,矫健的身姿在一个又一个高低起伏的屋顶间飞速跳跃,每一次落脚都轻盈如风,带起的衣角在风中猎猎作响,宛如划破天空的流星。
塞弗林停在一辆马车前,放下宁栗,“进去。”
宁栗照做。
这辆马车比她坐过的要快很多,早知道有这种马车,她就不费劲跑那么久了。宁栗掀开帘子,发现疾驰的竟然从普通马变成了亡灵骷髅马。
难道是原主招惹过的另一个亡灵法师?
她回马车里继续坐着。
“我们,去哪儿?”
“我的城堡。”
“你还有城堡?”
“血族都有城堡。”
原来是血族。
宁栗想,人比人气死人。都是西幻小说里的物种,怎么有的是亡灵法师有庄园,有的是血族有城堡,她穿成魅魔就天天被一群男人追着跑。钱袋里的钱没剩几个,风一吹跟乞丐的呜咽差不多。
十天前,她穿来第一天就遇上亡灵法师的恐怖宴会。
阴森庄园中,昏暗的烛光摇曳不定,映照出诡异的阴影。亡灵法师修长苍白的身影站在宴会厅的尽头。
墙壁爬满了幽绿的蔓藤,仿佛是从地狱蔓延而出。天花板悬挂着巨大的黑色水晶吊灯,散发着幽幽的冷光,照亮了下方那一张张扭曲的面孔。长长的餐桌上,摆满了各种奇异之物。冒着寒气的骷髅酒杯盛着浓稠的暗红色液体,不知道是鲜血还是魔药。白骨制成的餐盘里,放着散发着腐臭气息的肉块,让宁栗毛骨悚然。
在宴会厅的角落,一群骷髅乐手正演奏着低沉而阴森的乐曲,空洞的眼眶中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受邀而来的亡灵生物们,或是飘忽不定的幽灵,或是步履蹒跚的僵尸,在充满诡异气息的氛围中尽情享受这场恐怖宴会。
让宁栗觉得最恐怖的不是诡异的场景或客人,而是一位骷髅客人说的话。
“听说这是亡灵法师为了庆祝得到第一魅魔举办的宴会,这么好的东西……我怎么没看到?”另一位骷髅回道:“魅魔都是那种……生物,亡灵法师怎么可能让她轻易出现。”
宁栗听得心惊肉跳。
魅魔,是她想的那种,魅魔吗?
原主奥莉娜的记忆蜂拥而至,宁栗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脑袋都是混乱的。
不过,眼下最要命的不是这个。
她从门缝里瞧见那条修长苍白的身影……
该走就走,该花就花。
宁栗告别身下柔软大床,花了整整五个金币买通亡灵法师助手,让它不动声色地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某个方向。
庄园后门的某根门栓适时松动,宁栗硬是从门缝里挤出去,像是流体生物一般溜走。
亡灵法师的庄园在墓地边上。
墓地弥漫着薄薄的雾气,宛如幽灵的纱幔。月光艰难地穿透这层雾气,洒下微弱而苍白的光芒。
四周的树木扭曲而诡异,枝干如同干枯的手指,伸向黑暗的天空。墓地小径蜿蜒曲折,全是枯黄落叶。
宁栗吓得什么都不敢看,为了活命,一路飞跑,不知道有没有踩到谁的坟头。每跑一步,都能听到脚下落叶发出的细碎声响,仿佛是逝者的低语。
寂静的墓地中只有飞奔的少女步伐。
魅魔的身体果然与人类不同。
宁栗足足跑了一晚上,感觉只像以前跑了几公里那样,而不是力竭累死。
她到达人类城镇,找家偏僻旅店住了几天。
一个男人自称是光明骑士团团长,宁愿舍弃对光明神的信仰,也要成为她的裙下之臣。
男人身着华丽铠甲,有着一头金发。他的眼神中充满了炽热的,痴迷的,比起爱意更像是占有的欲念,一步步向宁栗走来。
“美丽的魅魔,你如同黑夜中的星辰般耀眼。我的心不再为光明神,而是为你而跳动,愿你接受我的爱。” 男人单膝跪地,声音中满是真诚与渴望。
宁栗从他疯狂迷恋的眼神中察觉到一丝,不,是十分的不对劲。
宁栗皱眉,学着曾看过的西幻小说的口吻,佯装镇定:“你的爱并非我所求。我虽为魅魔,但我的命运不应被你的情感所束缚。”
男人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但他仍不甘心:“为什么?你不是说过爱我吗?我都已经舍弃对神明的信仰,难道你就不能给我一个机会吗?我愿为你付出一切。”
宁栗依然拒绝。
男人却非要带她离开,说什么以前她说过会永远跟他在一起。
还好途中又遇到一个雄性半精灵跑来要宁栗对她负责。
前任光明骑士团团长很伤心,质问她为什么还要找别的男人,难道他满足不了身为魅魔的她吗?
宁栗还没解释,半精灵发疯跟他打了起来,像是非要通过战斗来争夺她的伴侣身份。
宁栗趁乱离开,碰巧遇上自称魔法精湛的人族魔法师。宁栗肉疼地交出所有金币,作为交易让她做了远程传送魔法阵,送自己去能去的最远城市。
斯利克国是个人族数量较多的国家,为了预防异族入侵,边境线由好多年前的当时国王最信赖的大魔法师布下传送限制魔法阵。
不然宁栗早就出国了。
她从斯利克国的最东边传送到最西边,滨海之城奇姆城,口袋里只剩下几十个银币。
宁栗想,要是实在不行,她就找人开船送她过海,离开这个有着全国第一魅魔传闻的国家。
就是不知道钱还够不够……
她举起原本装满斯利克国通用货币的丝绸袋,在眼前晃了晃,岸边的海水在阳光照射下泛着奇异的偏向蓝的绿色,快有宁栗郁闷脸色那样绿。
前世,也就是穿越前,宁栗是个医院派遣员工,遭遇现代恶魔,一个月十夜班的轮班,硬生生熬到猝死。
原本以为穿越到这个西幻小说世界,她可以学点魔法什么的躺平,再也不做被压榨的人,比如医生。
结果遇到的所有雄性生物都告诉她,她是全国第一魅魔……
躺平之路就此夭折。
宁栗回想自己的遭遇,被一道声音唤回现实。
“到了。”塞弗林冷面道。
城堡外墙由巨大坚固的灰色石块砌成,雕刻着古老魔法符文和奇异图案。城堡大门厚重而华丽,由精雕细琢的橡木制成,镶嵌着璀璨的宝石和闪耀的金属装饰。门环是两只咆哮的蝙蝠,栩栩如生,仿佛随时都会扑向胆敢擅闯的不速之客。
宁栗抬头看着巨大的城堡,视线装不下,她得转头从一边看到另一边。
“这么大……”
两人一前一后进去。
跟她想象中的吸血鬼城堡完全不一样,没有恐怖的东西,比起亡灵法师的庄园要温馨许多。
城堡里宽敞的大厅金碧辉煌。高高的穹顶绘满了绚丽的壁画,描绘着英勇的血族和血族猎人战斗的场景。巨大的水晶吊灯从穹顶垂下,散发着柔和而温暖的光芒,照亮了整个大厅。
沿着蜿蜒的楼梯向上,走廊两侧摆放着充满艺术气息的雕像。透过彩色玻璃窗,光线洒在地面上,投射出五彩斑斓的光影。
“你不是吸血鬼吗?怎么不怕阳光。”宁栗看着玻璃窗,忽然想到这个问题。
“是血族。只要不暴露全身在阳光下就没什么大事,你连这都不知道?”塞弗林想,她一定很少魅惑血族。
宁栗不说话,继续参观城堡,到了走廊尽头,出现一扇雕花漆木大门。
塞弗林猛地一推,“进去。”
“好好说话不行,非得推人?”宁栗揉揉肩膀。
原来这是他的卧室。
一张巨大的四柱床,床柱由珍贵的黑檀木雕刻而成。柔软的床垫上铺着天鹅绒的被褥,如同云朵般轻盈。床边放置着小巧床头柜,上面镶嵌着多种宝石。一盏琉璃油灯静静地立在那里,温暖的光线透过彩色的灯罩,将整个房间染上了一层朦胧色彩。
巨大的落地窗占据了房间的一侧,为房间提供主要光源。窗外是一片静谧的花园,微风轻轻拂过,带来了芬芳花香。窗前摆放着一张舒适的躺椅,上面堆满了柔软靠垫。房间的角落里有一个巨大的橡木衣柜。地面铺设着厚厚的羊毛地毯,踩上去犹如漫步在春天的草地。
他还挺会享受的。宁栗想。
“你来魅惑我。”
又是这话。
很直白,跟什么“成为我的信仰吧”、“你是我的魅魔”……一样,又一个想要得到“第一魅魔”的男人。
宁栗翻了个白眼。
“你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
“你不是魅魔吗?”塞弗林不知从哪拿出一颗水晶,靠近宁栗的脸,水晶顿时变成暗紫色,流动着红色的光。两个扭曲的文字出现在水晶上面——“魅魔”。
宁栗:“没错,我是魅魔。”
“那你赶紧魅惑我,要不然我就吸光你的——”
“我已经魅惑过了。”
“什么?!”塞弗林一点感觉都没有。
宁栗反应过来了:“通常情况下,魅魔施展魅惑技能后所接触的所有异性生物会出现什么反应,这位血族,你没有吗?”宁栗轻轻拍拍他胸膛处的衣服。
塞弗林脸倏地变红,像要滴下血来。
宁栗把话还了回去:“魅魔能魅惑别人,除非他不能……你连这都不知道?”
宁栗勾起揶揄的微笑看他。
“肯定是你的问题。”
塞弗林转身坐到躺椅上,背对宁栗看着窗外,嘴里嘟嘟嚷嚷,“我不会真的……不,绝对不会。但是连魅魔都……”
宁栗感觉他不像传闻中的吸血杀人如麻的血族,忽然说:“其实是你被那些男人……男血族洗脑了,从来都没有那回事,你这种才是正常情况。”
塞弗林瞪她一眼:“我是不行,不是蠢。”
“你承认自己不行啦?”宁栗语气放缓,“要不,你放我走吧,我保证不会告诉别人你的秘密。”
塞弗林冷笑:“休想。”
塞弗林让她在他的城堡住下。
每日清晨,当阳光透过落地窗的窗帘缝隙洒在宁栗脸上时,已经和她成为朋友的侍女维娜便会轻声细语地唤醒她。维娜动作轻柔地拉开丝质的床幔,将准备好的温热洗脸水端至床边,伺候她洗漱。
早餐时间,餐桌上摆满了珍馐美馔。精致的银质餐具在烛光下闪耀着迷人的光芒,宁栗只需微微抬手,维娜将她喜爱的食物送到嘴边。不过宁栗不喜欢这样,强烈拒绝了维娜的喂食请求后,她大快朵颐。
宁栗想要更换衣服时,众多侍女围绕左右,为她挑选各种华丽的长裙和首饰。从丝绸的裙摆到镶嵌着宝石的腰带,每一个细节都经过仔细斟酌。
午后,当她感到疲惫,维娜会迅速在窗边布置好另一个躺椅和柔软靠枕,端上美味点心和香醇的茶,让她能尽情享受悠闲时光。
晚餐更是一场盛大的盛宴。塞弗林似乎喜欢晚饭吃的比其他两餐都更丰盛。
夜晚,在宁栗准备睡觉时,维娜会提前整理床铺,点上助眠的香薰蜡烛,为她创造一个宁静的睡眠环境。
宁栗就这样过上了比梦寐以求的躺平还要好许多的,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仿佛整个城堡都在围绕着她的每一个需求而运转。
除了每晚那张死人脸冷冷地叫她魅惑自己。
宁栗不明白,为什么男人就不能接受自己不行呢?这种事有必要这么坚持吗?再说了,他是血族又不是其他物种,不靠他想要的能力繁衍,而是吸血转化。
宁栗跟塞弗林委婉提了她的想法。
塞弗林依旧摆着一张冷脸:“你不懂。”
然后继续让她每晚魅惑自己。
宁栗被气笑了。算了,男人就算变成吸血鬼也还是男人,由他去吧。反正她白吃白住,每天只要发动几次无人感知的魅惑技能,想做什么做什么,还可以跟维娜聊聊天解闷,比起上辈子天天在医院轮班好得多,一点都不累。
宁栗坚定自己的躺平之路,绝不离开塞弗林的城堡,免得有男人,不,是任何雄性生物骚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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