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还是人为？
在场众人神色各异，米娜的视线一一滑过，最终落在桌上那条手链上。“莱瑟先生阅历丰富，你觉得是意外吗？”
见问题被抛回来，威廉·莱瑟神经一紧，但神色看上去依旧放松。“德尔默误食了被下了毒的红酒，这不是意外吗？”
“山庄里，加上爱舍先生，一共才五个人。专门毒害一个管家，似乎也没什么必要。”威廉说动这里，目光再次聚在米娜身上，犹豫几秒后才又说：“我们和德尔默关系，莱斯特小姐必然明白。那你肯定也知道，在那个环境里，杀害管家，是没什么用的。”
米娜微微皱眉，重新端起茶杯。大概是她没有表述清楚，居然真的以为她是在分析德尔默的死亡原因。茶汤鲜亮如血，这样浓郁的颜色和厚重的口感，不是她喜欢的口味。
悬崖山庄里，几乎没有外人拜访，也没有其他的人过来应聘，里面的人员已经处于十分稳定的状态。正如威廉·莱瑟所说一样，谋杀德尔默是没有什么必要的，这并不能带来什么实际回报。那么……惨案的导火索就是人心的贪欲、
“那大概就是德尔默自己倒霉，谁让他忘记了自己管家的身份呢！”米娜当然知道威廉·莱瑟的话有很多隐瞒，但他说得没错，也难怪大家都很很难注意到德尔默的死。
“德尔默的死只是事情的结果而已。”米娜叹口气，再次瞟了一眼低头的莱瑟夫人。“盗窃珠宝和谋杀伯纳德·爱舍一定是不同的人。”
“理由呢？”埃莉诺追问得有些急切。
“为什么不能是同一个人？”威廉·莱瑟再次发问。“珠宝失窃，爱舍先生一定会发现，到时候盘查起来不就被发现了？连同主人一起杀了，不是更好？”
米娜摇摇头，“我不认为凶手会这样鲁莽，偷盗或许是一时想法，但项链最终在巴黎发现。”
“你们说这个小偷会是没有脑子的人？”米娜突然嗅到一股淡淡的水腥气，转头一看才知道原来窗外已经下起了小雨。
“莱瑟先生，只是我还不太明白，德尔默的死是归集到偷窃珠宝的人身上……”
“还是说，是杀害爱舍先生的那个凶手做的？”米娜说完之后，便将目光移开。
见米娜将视线挪开，杰瑞米有些不解，这个时候难道不该仔细观察威廉·莱瑟的面部表情吗？明明今天米娜说得话算得上清楚，可他依旧不能完全明白这些话之后的真正意图。
不理解的人还有埃莉诺，她不懂米娜之前不是很聪明吗？问得每一句话都是为了印证一些事实，可今天是怎么回事？来了这么久，一会儿聊德尔默的死，一会儿又说起山庄里发生了几桩案件，好不容易说到了项链失窃和伯纳德之死，结果没说两句就又回到了那个倒霉的管家身上。
威廉·莱瑟思索片刻后才回应道：“偷窃珠宝，这和德尔默实在是没什么联系。我想……这大概是杀害爱舍先生的那个歹徒做的。”
“真好！”米娜的一边说一边鼓掌，突兀的掌声让每个人紧绷的神经一跳。“多亏了莱瑟先生，替我解答了疑惑。”
看着笑容灿烂的米娜，莱瑟一家都觉得怪异，可一时之间又说不上来具体缘由。
“莱瑟先生？”
“嗯？”威廉·莱瑟呼吸一滞，他突然有种强烈的预感，等待他的将不是一个好回答的问题。然而事实却不像他想得那样，米娜只是又问了句桌上那条手链是不是很漂亮。
得到肯定答复的米娜带上手套，“外头的天气看着不太妙，我们就先回去了。”
终于听到这两人要离开，威廉·莱瑟当即松了口气，总算是结束了，这些天他都不知道说了多少次当年的事情。看着走在雨中的两人，蒙蒙雨雾让他看不太清他们的背影。
“你什么时候和她成为朋友了？”威廉·莱瑟盯着站在屋檐下也打算离开的埃莉诺，“诺曼·科迪死了……我提醒你一句，我们才是一家人。”
埃莉诺听着这话，没什么反应，只是呆呆望着米娜和杰瑞米的身影。两人共撑一把雨伞，米娜手里拿着那把蕾丝阳伞，肩并着肩，瞧着十分亲密的样子。微风携着细雨，一切显得那样朦胧。曾经……她和诺曼似乎也有过这样和谐的时光……
“人都上车了，还在看什么？”威廉·莱瑟冷哼一声，扭头间瞥见埃莉诺耳垂上的耳环，脑海中迅速闪过米娜刚来时的话。“埃莉诺，莱瑟小姐送首饰给你母亲，你怎么不告诉我？”
冷硬的语调，迅速将埃莉诺从“甜蜜”的过往里抽离出来。“我，我……”
“进来！你们怎么就是记不住呢？”
淅淅沥沥的小雨坠在草地上，花园里雾蒙蒙的。
詹姆斯在屋里练琴，杰瑞米看着沉默的米娜，心里很是挣扎，他不知道这个时候该不该问那些恼人的命案。
“有什么话就说。”米娜单手撑着头，看着廊下那盆被雨水落得有些飘摇的粉紫色蝴蝶兰。杰瑞米这个欲言又止的模样，让她本就糟糕的心情更坏了一些。
“是今天没有收获吗？感觉……你似乎不太高兴。”杰瑞米目光里透着关切和小心，哪怕是这段时间里一直跟着米娜，他仍然不懂该如何去调节米娜低落的情绪。
“那些案件很快就可以侦破，过两天和埃莉诺他们一起去趟警局。”第一个问题很容易，可第二个米娜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才是最好的。
“你看。”
杰瑞米顺着米娜的视线和动作，看见了那盆蝴蝶兰。
“它是不是该养在室内，每天精心养护？”
米娜的神态无端让杰瑞米感到一阵慌张，他很清楚米娜绝不是在谈那盆蝴蝶兰的生存环境。“暴雨天和艳阳天，搬进阴凉的地方就行，也不是非得养在室内，每天分出时间养护。”
“那要是它的主人极其喜欢它，根本看不见花园里的其它花呢？”米娜转过头，看着杰瑞米，继续追问道：“所以还是得放在身边，日光强了点，雨水多了些，对于它来说，都是打击……”
听到这里，杰瑞米知道米娜口中的蝴蝶兰不是指她自己，那是在说谁？就在杰瑞米思索之际，米娜的问题再次抛过来。
“你说……它的主人有错吗？”
“什么？”杰瑞米的心猛地一跳，他知道米娜在说什么了！只是……即使知道了，以米娜现在的状态，不一定能听得进去。他不想因为他的几句话，又牵引出米娜其它算不上美好的记忆。
“米娜。雨要停了，你能陪我出去走一走吗？”
杰瑞米话音一落，屋内的钟声响起，米娜看着杰瑞米的目光里带着丝丝缕缕的诧异。雨确实变得很小，可现在是下午六点，天色昏暗，这个时候还在出去走一圈？之前晴天的时候怎么不出去，至少还有绚烂的霞光。
“反正案件要被侦破了，就当放松放松？”
“好吧。”
“最近这些时间，你都很忙，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杰瑞米撑着伞，以防树上的水滴落到米娜身上。
“我不是画了好几副油画？这难道不是休息？”米娜提着裙子，她不想裙摆被拖得全是泥水。
“嗯？”杰瑞米有些疑惑，“这也算是休息吗？”休息难道不是到户外好好玩一玩，或者在家里躺着什么也不做，画油画也能算作休息？
米娜也有些狐疑，但回答得很迅速。“随便画一画，没有什么严格要求，还不能算是休息？”就拿詹姆斯现在来说，放在之前早就叫嚷着要一起出来，可事实是什么？詹姆斯需要留在别墅里练琴，只因为距离回伦敦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这样吗？杰瑞米还是不太能理解米娜的逻辑，不过既然提到了油画，干脆问一问之前想了解的。“油画，你很喜欢？或者说，你很擅长吗？”
喜欢？大概是吧。米娜不喜欢过多袒露自己的内心，不过杰瑞米对她很包容，也可以适当表露一些。“不算讨厌，至于擅长……也不能这样说。”
“我喜欢小说、戏剧……期望将来能成为作家。”油画、钢琴、马术之类都是都是对她的潜在要求，即使真的讨厌，也必须要学。
“一定可以的！毕竟你这样聪慧、善于观察又灵敏！”
看着杰瑞米脸上骄傲的神情，米娜先是快速皱眉，随后才笑了出来。
似乎从没见过米娜真正的笑容，杰瑞米短暂地呆了几秒。“不过，还是得试着写出来，以及坚持写完才行。”
看着杰瑞米认真的模样，米娜点了点头，“你未来又想做什么？”
“嗯……不知道。”杰瑞米的心情瞬间低落下来，要是没有遇见米娜，他将来无非就就是留在小镇，在家里的果园做事。可……现在他不想一直留在小镇了，他也想去看看小镇吗之外的一切，更想……留在米娜身边。
“现在不知道也没关系。”米娜抬手拍了拍杰瑞米的背，“人生很漫长，有很多试错的机会，没有目标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或许是米娜的语调太过缥缈，杰瑞米环视周遭的一切，他们身处一块空地，周围是葱郁的树林。一阵莫名的恐慌，让他急切地追问：“那你漫长的人生里……会有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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