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莉丝汀很讲义气，没有在报警后丢下卡喀亚不管。
在看守所里，她们对警察完完整整的讲述事情的经过。
就这样，茱莉娅被逮捕了，卡喀亚被暂时释放。
克莉丝汀和她打了声招呼，又匆匆忙忙去安抚自己急急赶来的父亲
——这个可怜的家伙还无法理解他的妻子茱莉娅怎么突然成了杀人犯。
那些警员则是让卡喀亚先留下来。
他们给她发了一张禁令，要求她在配合案件审查的期间禁止去往别的城市。
卡喀亚立刻意识到，原来诡域里的“世界”比她想象的还要大。
利维坦创造的“诡域”，不像嘉丽或瑟拉姆那样创造的只是一所学校或一座小镇的范围，而是一整个世界，拥有不同的国家和城市。
这让她不禁思索：生活在利维坦的诡域世界里的人，究竟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也许就和克莉丝汀一样，正常的生活着，直到地狱修士出现在他们面前，才意识到世界有什么不对劲。
不过，即便发现了，他们也会以为世界原本就是这个样子吧。
想到地狱修士，卡喀亚不再深想，现在最关键的仍是如何解决这帮麻烦。
康斯坦丁的话总结起来就是：
地狱修士不怕痛苦，不怕受伤，不怕死亡，武力对付他们只会让他们越打越强。
实际上，卡喀亚并不相信世界上有武力解决不了的玩意儿。
当前的问题可能是，她的确没有充足的火力做后盾。
于是，她，康斯坦丁和瑟拉姆商量着商量着，就开始模拟城市地图，研究如何闯入当地的军、火、储备库。
她的脑子里涌出一个乐观的想法：
也许“私人军事部门”已经研发出了什么好东西？
她拉开初堕者的面板，给对方发了一条进展疑问。
初堕者的回答是：“我已经凑齐奥本海默和他的整个研究班底了，他们说需要先研究‘歼星舰’的构造。”
卡喀亚怒回：“你们怎么不从‘原始人如何磨骨头当武器’开始研究呢？”
“哦，我也是这么跟他们说的，从头跟我解释，”初堕者回答，“我连手枪都理解不了。”
卡喀亚：……
好吧，至少初堕者不要工资，所以，这就是“便宜没好货”。
卡喀亚拉开系统里“私人军事”的研发面板。
看着上面只移动了0.00001%的研发进度条，她无语凝噎。
现在，她甚至后悔出来早了，没进看守所：
如果她能在看守所里呆到半夜，然后袭击警局，多抢些武器出来……
如果她在利维坦的诡域世界里犯罪，事情会变成什么样？
她反手把初堕者一起拉进公司讨论群里。
尽管初堕者目前连歼星舰的零件都没搞出来，但他也是公司的一份子，不能落下了。
更何况，初堕者一进群就带来了浓浓的硝烟味，大家的讨论兴致越发高涨。
眼看着她们的讨论趋势即将在危险的边缘大鹏展翅时，嘉丽猛然提出了另一条异议——
这段时间，嘉丽一直思考，自己该如何融入群体，或者说，她在这个团队里该是什么样的“定位”。
经过一番细致的观察，她发现，这一群人——无论是康斯坦丁、瑟拉姆、克鲁利还是初堕者——都是习惯于以自我感受为中心，活在自己的想法里的性格。
这不是贬义，这是一个现象，说明她们过去从来没有以“集体”的形式行动过。
哪怕是把她们攒在一起的卡喀亚，也是在这次行动前完全没有和其他人商量，仅凭着“我认为”“我寻思”就独断专行，跑去招惹了利维坦。
最终，嘉丽得出一个结论：
这样特殊的团体不是她通过“牺牲自己”和“默默奉献”就可以进入的，她必须要突出自己的个性，时不时提一些自己的意见，让其他人重视起来才可以。
这意味着她必须强迫自己胆大起来，转动脑子，不能被她们的节奏带走。
目前为止，她已经知道康斯坦丁不喜欢听“吃人”，卡喀亚不喜欢听“赛博精神病”，初堕者不喜欢听“他为何下地狱”，其他成员的底线尚且不知。
但她可以保证，她此刻的异议和这些话题毫无关系。
在反复斟酌之后，她弱弱的问：“既然伤害不可以，如果我们让他们感到‘爱’……呢？如果痛苦让他们强大，那么关爱……可以让他们变弱吗？”
“什么——！？”
另外四个人异口同声的震惊，好像从没听过神话故事的淳朴乡民骤然听到了天方夜谭。
随后——
康斯坦丁很快假笑起来，眼神中带着浓浓的嘲弄，“什么是关爱？即便我知道，我也浪费在那群鬼东西上。”
“还是杀了他们吧，”瑟拉姆坚持刚才的讨论，“杀掉就能解决所有问题。我妈把我推到井里，我反过来做掉了我妈——这就叫解决问题。”
“你妈会为你感到自豪的。”初堕者阴阳怪气的说，“但事实是，我们这群怪物没一个懂得什么叫‘爱’，拿什么去感化他们？”
如果这是一个对抗性质的游戏，此时作为旁白的女声就会因为初堕者的这句话发出“First Blood”！的提醒。
“等等，别带上我，我懂爱好吗？我交往过很多对象，我知道什么叫□□。”康斯坦丁大声反驳。
初堕者冷笑道：“是啊，你的确知道什么叫，做、爱。”
不存在的旁白女声音冷淡的提醒：“Double Kill”！
嘉丽生怕自己被判“Triple Kill”，抓紧时间补充道：“而且这样解决是最好的办法。康斯坦丁也说过，利维坦可以源源不断的制造地狱修士，如果咔咔一直在诡域里战斗，她哪里还有空做生意？做生意难道不是避免和越多人产生冲突吗？”
用通俗的话说，这叫“和气生财”。
这段话启发了卡喀亚。
她想要利维坦的盒子销售线，但如果她成为地狱修士和利维坦共同的敌人，只会让这家公司愈发团结一心、固若金汤。
团结的公司很难对付，尤其是她的公司才刚刚起步。
所以，她要发动邪恶的商业手段：挖墙角。
通过治愈地狱修士们腐朽的心灵，将他们挖过来，将利维坦的公司挖倒闭。
她宣布了自己的决定，换来大家的疑问：“可你知不知道怎么治……”
凭着克莉丝汀曾经透露的信息，卡喀亚找到了她们合租的房子。
现在克莉丝汀不在家，她从地毯下面拿出钥匙，带着利维坦的盒子，堂而皇之的走进屋里。
赛博人有个好习惯，每当他们遇到什么难题，都会习惯性去求助“互联网之神”，像古代小说里一定会有一个绰号为“万事通”的角色，等着主角去询问一样。
“我可以上网查。”卡喀亚回答。
“不行！住手！这对你来说太早了！”康斯坦丁喊。
他深知把这个问题丢到互联网上，就像打开潘多拉魔盒一样，放出的全是等着无知者推开的“新世界大门”。
卡喀亚正要说话，门又被打开，这次是匆匆回来的克莉丝汀。
“太好了，你已经回来了，”克莉丝汀说，“我要去爸爸那里住一段时间，回来拿东西，我不会退租的，只是他受到了打击，我得陪伴他……”
“克莉丝汀，”卡喀亚打断她，问，“你知不知道什么叫爱？”
“哈？”
克莉丝汀歪起脑袋。
……
克莉丝汀旋风一样的来，卷走了屋里她的大半行李，又旋风一样的走，只留给卡喀亚一条建议：
在视频网上搜索“MSA恋爱喜剧”。
这个系列又被称为“北美小晋江”。
搜索完毕后，卡喀亚又说：“不仅要治愈心灵，还要治愈身体。嘉丽，从死后再就业中心里组织一支医疗团队过来吧。”
嘉丽照做了。
卡喀亚又在附近找齐医疗辅助工具：
一张用作医疗床的普通床垫，一些做手术的工具，一些束缚铁链等等。
于是，一切准备就绪。
她坐在客厅里，凭着记忆再度打开魔盒。
烟雾飘起，火光闪烁，爆炸声，血污气，第一个牙齿上下打颤的地狱修士重新出现。
他没有来得及说话，卡喀亚已经关闭了盒子，一脚将他踢到床垫上。
虽然不能让他痛的晕过去，但绑架他、把他捆到医疗床上还是挺容易的。
“我知道你不怕疼，”她认真的说，“但你可以一边看恋爱喜剧视频，一边让我给你做个手术。”
寰宇系统向空气中投出三个屏幕：
第一块屏幕，负责播放“北美恋爱喜剧”给地狱修士看，洗涤心灵，陶冶情操，创伤疗愈。
第二块屏幕，用来做地狱医生们的会诊视频。
他们将通过这块屏幕，指导卡喀亚怎么做“烫伤后全面毁容修复手术”。
第三块屏幕是康斯坦丁等员工的通话视频。
他们无法对这离奇的走向产生放心之情，一定坚持要看实况。
很快，第一块屏幕播放起视频，一个女声说：“这个故事关于‘我让我的亿万富翁男友破产了’……”
一句话里的两个关键词吸引了卡喀亚全部的注意力：
“亿万富翁”？“破产”？
这真的不是恐怖故事吗？爱在哪？
她瞬间代入那位刚刚登场的“男友”，心有戚戚。
第二块屏幕上，医生们正心无旁骛的围观着严重受伤的地狱修士，商量各种诊疗和修复的办法。
于是，地狱修士和卡喀亚的左耳在听恋爱视频里的女主角旁白，“你好，我是珍妮特，十六岁时，我坠入爱河，那种感觉太奇妙了，在我继续之前，请先点赞和订阅……”
右耳在听医生们惊诧的讨论：“这伤势他是怎么活下来的？……我们还是先商量怎么让他有个人样……我是说脸……面部手术太复杂了，外行人哪里做得来？……”
卡喀亚咳嗽一声，戴上一只耳机，把医生们一惊一乍的商讨留给自己，只给这个地狱修士外放恋爱喜剧视频。
需要声明的是，她对医疗不完全是个“外行”。
在荒坂训练营，她学习过关于医疗的课程，以防雇主受伤，那会让公司损失一大笔保险费。
不过，她仿佛要报考医学院一样的学习各种治疗手段，主要是为了在紧急情况下可以救助自己。
视频里的女主角继续说：“他叫卡特，他的出现让我梦想成真了……”
视频外，卡喀亚听从医生们的建议，对被绑在床上地狱修士进行安抚，“我叫卡喀亚，接下来我会为你做修复手术……”
她不知道这个地狱修士当前心情如何。
不过，听对方的两排牙齿颤抖的频率，他也应该挺开心的。
视频里，女主的男友说：“我想你了，亲爱的，你不在身边，我的心就会痛……”
视频外，卡喀亚刨开地狱修士的胸腔，让医生们隔着屏幕，仔细观察“心脏在这具残破的躯体里是如何供血的”。
医生们纷纷拿着本子和笔，做起观察笔记。
视频里，女主的男友说：“宝贝，你就是我的世界，我的灵感，我的氧气……”
视频外，医生们议论纷纷，“世界变化太大了……等等，我有医疗灵感了……干脆这样这样，再那样那样……要不要给他输点氧气？……”
视频里，女主说：“每次卡特把我抱在怀里，我像夏天里的冰棍一样融化了，他让我感觉自己像是世界上唯一的女孩，每当我在学校里达到一个新的成就，他就给我买鲜花和气球……”
视频外，卡喀亚用剪刀“咔嚓咔嚓”的把地狱修士大剪八块，他看起来像是碎了一床，感觉自己是这里唯一的人。
第三块屏幕上，其他人对这血腥的医疗直播画面无所适从，但逐渐从第一块屏幕的观影中获得乐趣。
“我觉得她男友其实是个骗子。”瑟拉姆捧着大桶不知从哪里搞来的爆米花说。
“绝对，”康斯坦丁从她头顶上伸手，抓了一把爆米花塞进嘴里，经验丰富的说，“是个渣男。”
“你这么说，只不过是因为你没见过完美的好恋人。”
第二块屏幕边上，有个一直无法融入集体讨论的医生忍不住说。
“错误的，他这么说，只是因为他自己就是个经验丰富的渣男。”初堕者说。
于是，人群关心的话题逐步走向混乱。
一些帮不上忙的医生加入了第三块屏幕前的观影小队，一大半的医生包括卡喀亚本人都受到影响，时不时瞄一眼第一块屏幕。
在她像捏橡皮泥一样揉捏地狱修士的“鼻子填充假体”时，视频里的女主角已经甩了第一个男友，遇见了第二个暧昧对象，“他没有卡特那么帅气高大，但是聪明博学，头脑灵活，我们聊起来非常开心，没完没了的斗嘴……”
“完了，卡特的投入全部泡汤，注资失败了。”
卡喀亚忍不住低头，为逝去的钞票哀悼。
——毕竟卡特倒也不是骗子，只是太蠢了，骗子和反派是他爹。
这一低头，她看见地狱修士在哽咽，好像是泪水的液体从他刚刚被修复好的眼窝里流出来。
“！！！”
卡喀亚立刻抓起纸巾，帮他把眼泪揩了，“别哭，水会破坏刚塑好的眼型，这可是我刚捏好的精致二十六号成男脸。”
修复面孔需要对着一张脸捏出五官，她又找不到地狱修士生前的照片。
但办法总比困难多，她干脆打开一款热门的角色扮演类游戏，挑了张游戏内外都好评如潮的成男建模脸，对照着捏。
康斯坦丁忍不住嘟囔：“他该不会真被这种幻想故事感动到了吧？”
“你不懂，”医生抹着眼泪说，“你不明白这种‘小女生幻想’的魅力。刚开始看会感觉很低智，根本无法接受，但一口气看十个，就会觉得世界只有阳光、小马、棉花糖，世上没有‘你爱我我爱你大家一起甜蜜蜜’不能解决的事，谁还会想痛苦啊……”
“一口气看十个你是脑子都被看残废了吧？我看这就是你医疗能力不行的根本原因——弱智！”
医生和康斯坦丁一言不合互比中指，对对方的“幻想观”表示鄙夷。
床垫上，地狱修士抬起手抓住了卡喀亚的胳膊，用力一拉。
谁也没想到他会突然发难。
这时，第二块视频上的反派爹也开始作妖。
第三块屏幕后的瑟拉姆带头喊起“杀了他！现在！”，好像是同时在威胁两边。
地狱修士只是用刚修复不久的额头抵着卡喀亚的额头。
卡喀亚很快领悟到，这个地狱修士无法说话，只能用这种方式传输他对过去的记忆：
作为地狱修士，他的绰号叫“颤齿”。
但作为人类时，他的名字叫吉姆。
曾经，吉姆过着不幸的生活，他的父亲是个虐待狂，每天对他施加暴力，母亲则不管不问。
终于有一天，吉姆冲动反击，让他没想到的是，在这场反击中，他轻易的打死了父亲。
原来一向暴力成性的父亲根本不像他想象的那样难以战胜。
后来，他被孤儿院收容，这家孤儿院的环境比瑟拉姆呆过的更加差，他被当做社会垃圾对待。
也是在这里，他认识了一个男孩赛斯，在严苛的环境下，他们建立了恋人关系，互相关照，一起逃出了孤儿院。
为了生活，吉姆开始出卖身体赚钱，在街上的日子和康斯坦丁描述过的流浪生涯一样残酷。
因为一瓶酒，一张床，或者一些难以下咽的食物，他就可以任由客人为所欲为。
皮条客不把他当人看，客人也一样把他当物品用，逐渐的，吉姆开始痛恨自己的长相，他希望自己即使长相丑陋，也有人关爱他，让他不再孤独。
有一天，一个常客不想付钱，只是送给他一个盒子。
客人告诉他：只要让更多的人打开盒子，就能实现他的心愿。
于是，他逃离了赛斯和皮条客，抱着希望哄骗更多人打开盒子。
很快，他意识到自己的愚蠢：如果这真的是好东西，又怎么会轮到自己呢？
盒子一开，利维坦立刻出手，将他的外貌改造成了想要的丑陋的样子，让他每时每刻被痛苦折磨。
也许其它地狱修士从这过程中感到了慰藉，将痛苦转化成了“快乐”，但尽管吉姆失去了生前的记忆，也不接受这是他想要的关爱。
现在，他恢复了记忆，才明白这种心情：
一旦他认可了利维坦带来的痛苦是件好事，也意味着他承认了自己从父亲那里、皮条客那里、客人那里曾经得到的暴力，都是“关爱”了。
这怎么可能？
一旦恢复记忆，他便无法再把痛苦混淆成爱了。
只是这次，除非有奇迹发生，否则他无法再“逃离”自己永恒的孤独。
现在，也许，他等到了属于他的一线“希望”，就是眼前这个金发女孩。
可也许，一切又是他的一场误会，因为轮不到他被“希望”眷顾……
看完吉姆的记忆后，卡喀亚没有承诺什么，只是将谜盒拿出来，放在他手里。
吉姆紧紧的握住盒子，像是陷入深深的犹豫和挣扎。
片刻后，他熟练的转动盒子。
但，他使用的转动盒子的方法和之前的几次转动都不同。
随着盒子变成另一种形状，几道电流涌出，地狱大门在他们面前凭空打开，一条离开诡域、回到地狱迷宫的通道出现。
“去吧。”吉姆说。
卡喀亚对他点点头，抓起剪刀，一头扎进了通道里。
在她背后，第一块视频开始播放第二个故事，新的女主角自述道：“爸爸很爱我，但在我疯狂约会十六次之后，我花光了他的钱，这时，有三个学校的亿万富翁为我争风吃醋……”
卡喀亚：“……”
虽然她无法共情吉姆听这些故事的心情，但有一件事她自认为搞明白了：
“爱”真的，好费钱啊。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9章 019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