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回到屋手机便响了,朱妏妏一听方知对方来意,一面朝蒋鹤贤竖竖手指抵唇示意,一面应声道:“您来这儿出差?”
原来是朱妏妏从前进入职场的头一个上司,他在那头拖着行李箱健步出门:“是啊,临时收到的差,今天我还得飞一个地方,估计后天去你们那。思来想去还是找你这位老下属吧,我手边一个秘书刚好休产假。”
朱妏妏瞧了眼时间:“酒店定了么。”
上司不觉叹息笑笑:“原先常定的酒店就成。我发了份文件到你邮箱了,着你紧急回公司帮我处理一通吧。”
朱妏妏自不会毫无眼色地拒绝,一通电话完毕,转身照例去瞧,却不见蒋鹤贤踪影。
一时便起了点好奇。
想到他俩半小时前在车上的那通对话,朱妏妏心跳骤升。
但当她叫着蒋鹤贤的声音,找到这人。
他正独自撑在洗漱台前端擦脸。宽松柔软的毛巾吸去水珠,还剩下少许水滴淅淅沥沥。
朱妏妏含笑瞧着他直起身,这当口正拿背抵着门板,朝他富有深意地努嘴:“惊喜在哪呢。”
蒋鹤贤则已走至她身前,换了个话题:“你今晚要出去么,晚饭在哪吃。”
朱妏妏有些郁闷他撇开刚刚一番谈论,只得抬手看时间:“估计不能吃了去公司了,临时加急任务,不知道半夜几点能回。”
蒋鹤贤颇有点不着痕迹地皱眉,却还得装作云淡风轻:“刚刚给你打电话的是谁,听语气还挺熟稔。”
朱妏妏生怕照他的性子又暗吃飞醋,紧着凑上前去,好言解释:“是我从前大学毕业后入职的顶头上司,这次难得来这出差,我得接管。”
蒋鹤贤笑了一声:“他倒还挺赏识你。”
朱妏妏只不过瞥蒋鹤贤一眼。本来倒还想说她好些以前的同事总拿她感情生活开涮,后来一寻思,又吞了回去:“我应得的。”
蒋鹤贤稍微附和一句:“平日看你工作忙不顾暇,难得休息日前晚还得去做牛马。”
朱妏妏假装没听出他什么意思,以柔克刚眨巴眼睛:“不是说除了花还有样东西送我么,在哪。”
蒋鹤贤则是说:“原是想今天我俩吃饭时让你亲手拆的,这会儿倒不必了,换个日子吧。”
朱妏妏瞧他摆起架子,偏偏又全无办法,逼着他交出东西来又不是事儿。
反显得她多火急火燎似的。朱妏妏不由微微一撇嘴:“就知道你又不中意了,工作而已。”
蒋鹤贤不得不正色说道:“你快点办完回来,或者改明儿再择良时。我不想这么敷衍。上次你不就觉得太当儿戏了么,我想跟你说我,每次都十分郑重其事。”
朱妏妏心中一想也确实如此。
她垂眸嗯了声:“那我先拿包赶过去了。”
蒋鹤贤说着又要专程送她。朱妏妏并未有异议,临出门时,还特地又低头嗅闻一回鲜花。
蒋鹤贤瞧她的喜欢是装不出的。
他终于才有点展颜。等到他们抵达她公司楼下,蒋鹤贤没再离开。
一人坐在车里,他正在把玩手上的小物什。
那是装在精美匣子里的一枚戒指,克数不菲兼之尺寸适宜。他完全想得到,套在朱妏妏纤细手指上该有多美。
此刻这枚银戒在微暗的光线下,正散发着迷人光泽。
任每一个路过的人看了,都必会拍手称绝。
蒋鹤贤揣着这颗尚未送出手的定制婚戒,望了一眼面前灯火辉煌的大厦,不觉又是一声低叹。
他太了解她的个性行事。如果要她连工作都舍弃,专程为他作陪。那无异于是往朱妏妏已经低无可低的底线上实施惨痛一击。
除非他真的失了心智或是妒海滔天。
万不得已之外,蒋鹤贤这等精于计算的人当然避免。
有时候蒋鹤贤实在忍不住,会想要威逼利诱。现在他眼见着将与朱妏妏修成好事,前程往事恩怨情仇,他都能宽宏大量不再计较。
忍下这时,他方能修成正果。
后来蒋鹤贤提前离开,给足朱妏妏办公空间。
再收到朱妏妏因公务烦身的消息时,除了一挑眉毛,蒋鹤贤把手机和戒指匣盒都扔到一边,因为早有预感竟也无半分惊讶。
只是在后来,蒋鹤贤未免数次后悔。
就该早点在她满眼憧憬,等他礼物的时候不卖关子,早早往她手上套牢这枚戒指。
反倒少了后来诸多插曲。
朱妏妏此番接人,还有另外一桩短短一日的出差。
上司有意带她扯入两地共通的一个大项目。朱妏妏觉得这是磨炼机会的好经历,加之从前的同事们都眼巴巴地请她一聚。
朱妏妏便做好万全工作上阵。
去时飞机,来时高铁专线。如今交通发达还是便利得很。
她以前的同事们瞧这回有所不同,见朱妏妏身边没再跟着那小实习生,纷纷打趣:“妏妏当起带教人来,还真负责耐心。想来当你孩子指定幸运,没有那么多责骂。”
这么提起来就会说起这些人中,成家立业的那帮子同龄人。有的孩子都上小学了,成绩不佳,让当爹当妈的不少操心。
直呼自家两个智商超一百六的,生出个成绩不及格的娃来。
每次一教题心火直冒,渐渐变成以前自己最讨厌的虎爸虎妈。
这帮人远在外地,不怎么了解朱妏妏身上这件恋爱官司。
她这已经跑了一趟的上司便万万不同了。
在大伙儿被烦琐家务缠身,长吁短叹之际。上司若有所思地抽着烟并无吱声。
上了返程的专线,二人并排而坐。直到这会子,上司才斟酌开口:“你和蒋氏的小蒋总,所事是否属实。”
朱妏妏不自在地转了转腕子。
没想到看似如主管一样认可她能力的上司,他也在评判之余,对风月之事多有八卦。
她心想,一旦工作中一直被人打量她背后是不是存在靠山,这活儿多半艰难。
可她是极擅消化忍耐的朱妏妏,便连对策也想好了。玩笑带过而已:“我还以为您会问我关于明天的重要会议,今天是否准备齐全。”
男人出人意料的低沉一笑,转而夸赞:“你如今世面也见得多了,这点还如何唬得着你。”
朱妏妏不答,只说:“是这样。”
上司似是想不到她接受得这么不卑不亢,当即眼中闪过一丝许可:“妏妏啊,我们这岁数的升迁上来,也算是看着你如何一路成长。现在我和你不是谈公事的态度,单纯因为关系尚可,给你提两句过来人的醒。”
朱妏妏转着腕上钻链,半晌吭了声:“您说。”
上司支着下颚,道:“如果你现在被人评价能力为B ,那么实际有A。为什么会低,因为绯闻缠身,难免会让外界轻视你。你这份感情是把双刃剑,想怎么用,全看你自身。”
但凡工作的领域,朱妏妏听到这类善意的劝诫便已不下数次。朱妏妏的手也不控制地攥紧几分。
连带着那条链子的光芒璀璨刺目,晃得眼晕。
片刻过去之后,朱妏妏才搭话说:“我行得端做的正。至于旁人一张嘴,我也奈何不了他们。”
上司终于回过味来,及时岔开话锋:“这条链子一瞧着还真不错。”末了又有些凝重,适时地打探,“这难不成是小蒋总赠送之物。”
朱妏妏能感觉到,短短半小时内,这位上司从单纯欣赏她的能力再到如外界纷纭流言。
原本对她百分之八十的肯定里,掺上了百分之五的折扣分。
是的,她现在无论做到多么克己自守,再兢兢业业都被贴上了“仰仗男人”的有色标签。
朱妏妏嘴上说着任尔东西南北风。可一次又一次被人提醒,她今日的境遇全因蒋鹤贤有意为之,她的心里到底不是滋味。
言语与行为里,也不觉维护起自家男人。
待到朱妏妏悟过来,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习惯麻痹自我。宁愿蒙上双眼替自己找能够继续待下去,不再顾虑他对自己所做的种种行径。
朱妏妏一时之间冷汗袭背,没一会儿功夫已经被自个这番不自知的开脱,惊得出了一身凉意。
怔然之间,车已抵达。
二人一前一后下站,这下子上司又重新恢复上下级的公事态度,照旧客套寒暄:“明早八点会议,务必准时到场。”
朱妏妏心知明日会议的重要程度,当然也收拾一番情绪,抿唇点头:“您放心,感谢给予我这机会。”
上司但笑不语,似在等她下文。
朱妏妏没法,也只有继续气定神闲:“我会用时间证明,我究竟扮演的是什么角色。”
上司这才笑笑:“看来我车上这番话惹着我们小朱了,连语气也硬了不少,我印象中的你可挺低调呀。”
朱妏妏并不避开他的直视:“有时候是被逼无奈自证清白。但诚如您所言,工作开始,我就不该再三提及了,以免贻误事务。”
上司点头称对,不忘打量她几眼:“记得多年前我在人事部,亲自审了你的面试简历,那会儿,你头发就到我肩膀这头。”他作势比划了一下。
他的口气较之车上要恭敬不少。似也因她最后那番话,重审态度,便打算借旧话重提缓和气氛。
朱妏妏自然也会见好就收:“时过境迁,又喜欢上了读书时的样子。或该说,一直喜欢的就这样。”
上司含笑点评:“真是位守旧的女员工。”
所谈无非是以上这些无关大雅的公务公事。
聊完,朱妏妏送上司回酒店。
自个儿再开车慢慢回了家。见蒋鹤贤早早躺在床上看笔记本。
她心头升起了几丝避风港般的慰藉,扭头去洗手间换洗衣物。却忽而发现腕上的链子不见了踪迹,一番搜寻,一拍脑门才记起来落在车里了。
刚才发现,上边不知何时不小心染了些许小灰尘,一时附着于上难以擦掉。又因物件贵重不敢冒动。她便干脆收进了盒子。
想来收纳进了盒里倒还安全。
她今天极限来回又有点累,没怎么多管,直接卸了妆回到被窝。
见蒋鹤贤还没睡,朱妏妏摸索着朦胧睁眼:“不困么?”
蒋鹤贤低下头,柔声:“灯光太亮,把你刺醒了吗。”
朱妏妏翻个身蒙进被子:“有点。”
蒋鹤贤便作势关灯,“啪”地一声,室内顿时黑寂。幽暗的计算机蓝屏荧光阵阵,这才照射出蒋鹤贤根本无心工作。
笔记本不过是他的一个空壳子。他则已盯着屏幕,神色黯淡疲倦。
蒋鹤贤削尖的下颌线极为优秀。就在这样一个安宁深夜,他黑沉幽远的双眸里的黑色,浓成比夜色更固执的墨色。
有什么压抑颇久的情感亟待冲出,震得他脑袋失血。过分白皙的脸色把双眸之下的疲态,衬托得更为显目。
任每一个冲进屋里的,看见他这副半坐姿。
都会信誓旦旦地认为这位帅哥正在饱尝痛苦,并预计着酝酿阴谋。
可惜朱妏妏睡着了。
当晚,她并未发现他的异态。直到次日发现自己被毫无征兆地反锁进了这栋别墅。
她觉得有点儿荒谬,又有点儿无气可撒。四下一望,手机也同样不翼而飞。
只剩下一碗温热的米粥与一根油条,两碟子爽口小菜,端放在书桌上方。
朱妏妏找不到破门的法子,只能枯坐,等待蒋鹤贤的现身。等门外渐渐地响起了人声步伐,随后门被人打开。
穿着洁白衬衫,搭配藏青针织毛衣开衫的男人伫立门口。
他把自己拾掇得极为高雅洁净。浑身瞧不见一丝罪魁祸首的心虚,哪怕他明知,已经害得朱妏妏严重耽误了定好的工作行程。
蒋鹤贤仍旧让自己瞧上去宁静如初。
乍看之下,会以为他是什么与世隔绝的知识青年。
没有人能联想到,这么位修长英俊的挺拔男人,会在大半夜痛定思痛。做出搜刮朱妏妏一切贴身工具,切断联络的疯狂举动。
朱妏妏开始还犹疑不定,不确定蒋鹤贤的态度。
她尽量让自己镇定自若:“把我的手机先给我,我今天有十分重要的工作。”
蒋鹤贤却只是极细微地蹙了蹙眉关,慢条斯理地扣袖口:“你是要赶着去公司开会对么。我瞧见你那男性上司,给你催的信息了。”
朱妏妏见他甚至招摇起他手中的手机。
顾不了那么多。她上前争夺,未果:“你到底要干什么,是个男人就吃醋。”
蒋鹤贤一手撑住坚实门框,堵住朱妏妏全部去路:“妏妏,我不是不相信你,我是不信我自己。”
朱妏妏动作顿了顿:“你这话什么意思。”
蒋鹤贤想让她先掉头去喝粥,扶着她的肩口。他沉声说:“我不相信我自己的自制力,在见到你与任何一个男人谈笑风生时会做出何举。”
朱妏妏不可思议,脸色微恼:“你昨夜在哪里?”
蒋鹤贤把身后门缓缓关上:“我不管是谁,你最好今天都陪我好好待扇风这一天。”
朱妏妏说:“这个上司是四十多岁的人了。你连这也要计较,那今后干脆勒令我彻底杜绝交际。”
蒋鹤贤稳住她不断挣扎的肩膀:“没错,我知道我现在脑子很混乱,看见你这里空荡荡,我更会胡思乱想。”他眼神一刹幽深如海,深不见底,“你留下,就今天。一天就行,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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