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懒这时候才明白,陈茁并不是不喜欢她倔强,只是讨厌她那种没有能力,却不知隐藏的倔强。
在陈茁这种混社会的人眼中,遇到任何人,都只会有两种态度。
弄得过对方,就呲牙裂嘴地当狼,吃肉喝血;弄不过对方,就撅起屁股来当狗,被人欺压。
她的眼里,是没有那种忍耐与不甘的。
因为头脑简单,不懂那些复杂的情绪,要么绝对地驱使,要么绝对地背叛。
温懒是陈茁社会意识里的意外,是她和任常那群小太妹,无论如何也驯服不了的糯米糍。
看着是任人搓圆捏扁,可仍旧要耗尽最后一丝力气,黏人一手不好处理的东西。
她们这群人,真是厌恶极她了。
明明啥也不是,不赶紧跪下来当狗,却还在内心耿耿着,劲劲儿地。
不知道在坚持什么?
对此,她们管温懒叫社会化程度不足的呆子。
私下里可没少蛐蛐她。
现在把话一股脑儿地讲出来,可真是舒服多了。
陈茁看到温懒的脸上,似乎还有着隐隐地倔强,想给她个大嘴巴子。
可转念一想,就是给她十个大嘴巴子,又在怎么样呢?
祛不掉她内心的那股别扭劲儿,她总是这么面上服从,心中暗暗骂街的。
不过,以她对温懒的了解程度,估计温懒也不会骂得太过分,顶多骂一些什么坏蛋,混蛋之类的。
温懒给陈茁捏腿,的确是不情愿的。
谁挨了打,还会对霸凌者心甘情愿地伺候呢?
她不是那些小太妹,被打几拳,踹几脚,就完全服从了。
总是有些由文字堆砌起来的,莫名其妙的精神世界,那些不被外人窥探到的地方,不止一次地告诉她,没关系,他们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也就只能靠着欺负学生,来扬名立威。
而她的世界,很大很大。
并不是说自己要成为如何重要的人,而是在温懒的心里,无论她成为怎样的人,做怎样的职业,都不会欺负弱小,尤其是那些不会表达的人。
世界似乎总是属于伶牙俐齿,咄咄逼人者的。
她不是很喜欢。
倒不是因为他们会说话,而是他们总是占便宜,没什么规则感。
这就显得老实守规则的人很可怜。
温懒默默在心里演了一场,拯救全世界老实人的戏码。
可她的手上,在给陈茁捏腿时,仍是很卖力气。
唉。
陈茁被她伺候得极为舒适,又开始继续方才的话题。
像是把她当成同乡人一样唠家常。
“我刚才跟你说,我不喜欢穿成舞姬,你听见了没?”
温懒点了点头,小声嘟囔着:“穿成舞姬有什么不好?”总比像她这样砍柴好吧。
做舞姬又不费什么力气,只要做些妩媚撩人的动作,就能获得大量的赏钱。
陈茁对着温懒啧啧了两声,随后说道:“幸好我不是你妈,不然我真的要抽你了。”
温懒手上的动作一停:“你想抽就抽,何必找理由?”
反正,她总是喜欢欺负她的。
“温懒,做舞姬跟做妓女有什么区别?给一群能当我爹娘的老登,还有跟我同龄的小登跳舞。忍受对方扒光衣服的目光,想想就让人不寒而栗。”
如果说,方才温懒的反抗,终于让陈茁看得起她一些。
那么,此刻陈茁的话,确实让温懒对她肃然起敬。
她没想过,她们这些人会在意这个。
怀揣着对她们的偏见,温懒小声地问道:“可是,你们不是经常去夜店吗?扒人衣服,同人厮混的事,好像也没有少做吧。”
当初还允许她的前男友公然抱她。
仿佛,全然不在意这种男女之事一样。
陈茁突然仰天大笑了几声:“你看吧,我就说吧,你这个人蔫儿坏。当初我跟任常说,她还不相信。我可是看透你了,你这个假正经。温懒,你从没瞧得起我们过吧!”
温懒低头看了看陈茁,搭放在自己腿上的脚,不轻不重地说道:“总是欺负别人的人,让人怎么看得起呢?”
陈茁踢了她一脚:“你拉倒吧!你不是因为欺负你才看不起我们。你是一直觉得我们是混子,对待感情随便,才看不起我们的。你承不承认?”
温懒的手搭放在陈茁的腿上,生平第一次不那么畏惧地看着她。
“是,我觉得你们很蠢。明明在欺负女孩子上这么厉害,为什么要栽在一个又一个男孩子的手里?”
啪地一声,她脸上挨了一巴掌。
陈茁身上坠的铃铛都在响。
“你懂什么?就算我们被人玩坏玩烂了,也是我们自己挑选的男人。这是我们的自由意志,仅仅因此就让你把我跟任常,看成那种人人可上的妓女吗?别人挑我们,还是我们挑别人,我们还是看得清的!”
“混夜店,是自己闷了去找乐子,跟人乱搞的决定权,也在我们自己。给人当舞姬跳舞,是随时都能被人按去地上糟蹋的。我跟任常是带刺儿的玫瑰,不是任人采撷的红豆。”
带刺的玫瑰,谁敢摘,就扎谁一手血。
红豆自带一种乖巧感。仿佛在采摘的那一刻,就感受到了舌尖的绵软一样。
注定是要熬煮烂熟的。
妈妈曾经说过,陈茁和任常身上,有一种很旺盛的生命力,是她所不具备的。
现在看来,她不具备的,好像不止于此。
温懒突然觉得,自己对陈茁和任常的偏见也不少,跟她们对她的一样多。
不理解,但尊重吧。
陈茁趁温懒给自己低头捶腿的时候,悄悄从地上抓了些尖锐的碎木屑。
边藏边观察温懒的神色,她并不希望她注意到什么。
待装收妥当后,她拍了拍温懒的头:“好啦,我要回去了。”
温懒看了看地上的斧头,有些认真地问她:“你们舞姬团还在睡觉吗?”
“应该正睡着呢吧。”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似乎在问她寻求答案:“可是,这柴是中午就要的。我是不是应继续砍下去?”
“当然啦!你不砍下去,等着没柴用,各个院里的婆子找你啊?”
“那她们还在睡觉怎么办?”
陈茁随意地摆动了一下手中的腰鼓:“你管她们呢。你干不完活儿,挨打的时候,她们又不替你挨。有时候,看见你想那么多的窝囊样子,真是想给你两拳。”
温懒知道,陈茁是那种打人不说,说人不打的性格。
既然她这么说,就表示不会给她两拳。
她继续对着她试探道:“她们,会不会来找我?”
“那我哪儿知道,有脾气大的,跟我一样就来了呗。”
这是温懒来到这里后第一次求人。
“你可不可以,帮帮我?因为我到时候,不知道该怎么说。总是有人来找我,我就没办法好好干活了。”
陈茁忽然冷笑一声:“我自己都顾不过来,哪儿顾得着管你呢?你未免也把自己看得太过重要。若是任常求我,我或许还会帮她。不过,这点小事儿,任常自己就解决了。”
陈茁说完,挎着腰鼓走了。
连个回头的目光,都不肯给她。
她总是那么利索,做事情不管不顾的,有种管他洪水滔天的混不吝感。
温懒却看着自己的斧头发愁。
本来她今天起了个大早,就是为了多砍些柴。
没想到弄成现在进退不得的地步。
她实在是被逼得没办法了,拿起斧头库库库地劈了起来。
之前也有过这样的纠结时刻。
那是一次考试,她忘记带垫板了,又习惯性用全针管笔,写起字来咚咚咚咚的。
温懒是高敏感性格。
方圆百米的声音,都听得到。
就在她奋笔疾书的时候,突然听见有同学骂了句:“傻逼,写什么东西,用那么大力气。”
豆子大的汗珠,瞬间就滴落下来。
真是硬生生被骂得心虚,不敢再用力写字。
甚至审题审了二十多分钟,都没办法聚精会神地动笔。
可是,这场考试对她又很重要,如果考不好,妈妈就会停掉她所有的补习班,让她连周末都跟陈茁她们待在一起。
为了证明补习班有用,自己能考出不错的成绩,温懒突然心一横,我可去你的吧。
她要大写特写!
咚咚咚咚咚……一写起来,就发了狠了,忘了情了,将所有的辱骂都抛之脑后。
就算没办法抛之脑后,也要考出比上次多三十个名次,这样她与骂她的人,便不会再分在同一个考场。
反正考完了,谁也不认识谁。
怀揣着放肆答题写试卷的心情,温懒越砍越卖力气。
她仿佛进入了心流状态,外面发生的一切,都没有她手下的柴重要。
斧起柴劈,干脆利落。
没过多久,院门又被突然踹开。
“烦不烦啊,好不容易睡一小会儿,怎么一直咚咚咚的?”
“就是。”
“听说这人脑子不清楚,也不知道她听不听得懂我们的话。”
“哎,你愣着干嘛呀,你难道没被吵醒么?说句话啊!傻站在这里,不够丢人的。”
温懒没有抬头,但是用余光瞥到,一共来了四个人。
前三个咄咄逼人,最后一个看起来,性格跟她一样。
是个温吞蛋。
因为不敢上前同她讲话,所以被另外三个人呛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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