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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回国

晨光透过病房百叶窗的缝隙,江知烨睁开眼,首先看到的是天花板上剥落的石膏线,他动了动手指,触到身侧的亚麻床单——浆洗得有些发硬,带着阳光和肥皂的味道。

旁边的床铺空着。

床垫上铺着干净的床笠,边角掖得整整齐齐,却没有被子,也没有枕头。

他抬起自己的手。

那是双成年男人的手,手掌宽大,指节分明,虎口处有层薄茧,是常年握笔留下的痕迹。指甲修剪得整齐,甲床呈健康的粉色,没有丝毫破损。他翻转手掌,看着掌心的纹路,陌生而熟悉——这是他的手,却又像是第一次看见。

脑袋里很空。

像被彻底清空的硬盘,只有最基础的认知还在:他叫江知烨,二十岁,因为情感认知障碍和记忆损伤在马赛巷疗养院接受治疗。

至于为什么会在这里,以及治疗期间发生的事,都模糊得像隔着层毛玻璃。

他掀开被子下床,双脚踩在地毯上,柔软的触感从脚底传来。没有眩晕,没有踉跄,步伐稳当得像是从未生过病。他走到窗边,推开百叶窗——春日的阳光有些刺眼,远处的马赛港停靠着几艘白色的帆船,海鸥在桅杆间盘旋,发出尖锐的叫声。

一切都很正常。

仿佛那些溺水的梦境、火车的爆炸、还有血肉模糊的手指,都只是神经错乱时的幻觉。

“咔哒”一声,病房门被推开。

杜邦医生穿着笔挺的深灰色西装,取代了往日的白大褂,领口系着条暗红色领带。他身后跟着个中年男人,穿着藏青色长衫,戴着圆框眼镜,鬓角有些斑白——江知烨认得他,是自己的父亲。

“知烨,你醒了。”父亲的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他走上前,想伸手摸摸儿子的额头,却在半空中顿住,最终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感觉怎么样?”

“还好。”江知烨的声音有些沙哑,他看着杜邦医生,“医生,我可以出院了?”

“是的,”杜邦医生推了推眼镜,镜片在阳光下闪过一道光,“你的各项指标都恢复得很好,情绪稳定剂可以改为口服片剂,定期复查即可。”他顿了顿,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牛皮纸信封,“这是你的病历和药物说明,回国后记得按时服药。”

父亲接过信封,小心翼翼地放进怀里:“谢谢医生,这段时间麻烦您了。”

江知烨的目光落在旁边的空床铺上,记忆的碎片闪过脑海,却快得抓不住。

他随口问道:“医生,那个空床铺……之前住的人呢?”

杜邦医生的眼神有一瞬间的紧张,他扶了扶眼镜,掩饰般地咳嗽了一声:“哦,那张床一直是空的,用来放医疗用品。你可能是治疗期间产生的幻觉。”他的语气过于平静,反而显得有些刻意。

江知烨看着他,没有说话。他能感觉到医生语气里的闪躲,但大脑里没有任何情绪波动,既不想追问,也没有怀疑,只是点了点头:“这样。”

父亲显然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停留,他拍了拍江知烨的胳膊:“我已经买好了后天回国的船票,这两天收拾一下东西。”

接下来的两天,江知烨过得异常平静。他按照父亲的吩咐,把不多的行李装进木箱——几件换洗衣物,几本书,还有杜邦医生给的药瓶。他没有去护士站和玛格丽特道别,也没有再去顶楼看鸽子,只是坐在窗边,看着楼下花园里的梧桐树。

树已经抽出了新芽,嫩绿色的叶片在春风里摇晃。

登船那天,马赛港笼罩在一片薄雾中。巨大的客轮停泊在码头,烟囱里冒出的黑烟融入灰蓝色的天空。父亲忙着和搬运工交代行李,江知烨戴着顶黑色的呢子帽,站在甲板上,看着海浪拍打船舷,溅起白色的浪花。

海风带着咸湿的气息,吹得他帽檐微微晃动。他闻着海风,只觉得冰冷,没有任何联想。

客轮缓缓驶离港口,马赛的轮廓在雾中渐渐模糊。父亲递给他一杯热可可:“先暖暖身子,海上风大。”

江知烨接过杯子,温热的触感透过瓷杯传来。他抿了一口,甜腻的味道在舌尖化开,却没有任何感觉,像在喝一杯温水。他看着父亲鬓角的白发,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沉默地转过头,继续看着窗外的大海。

航行持续了半个月。

江知烨大部分时间都待在船舱里,靠着舷窗看书,或者干脆发呆。父亲偶尔会来找他说话,聊些家里的近况,或是北平的时局,他总是安静地听着,偶尔点点头,很少开口。那些药片被他按时服用,白色的圆形片剂吞下去,喉咙里留下一丝微苦的味道。

回到北平那天,正是初夏。

护城河的水泛着绿色,岸边的垂柳抽出了长长的枝条,柳絮在空中飞舞,父亲雇了辆洋车,载着他们穿过熟悉的胡同。青石板路上坑坑洼洼,洋车颠簸着,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家里的老宅依旧是记忆中的样子,朱漆大门上的铜环被岁月磨得发亮,院子里的石榴树开着火红的花。管家福伯迎出来,看见江知烨时,眼圈瞬间红了,想说什么,却被父亲用眼神制止了。

“先回房休息吧,”父亲指了指东厢房,“我让福伯把你的东西送过去。”

江知烨点点头,穿过抄手游廊,走进自己的房间。房间里的陈设和离开时一模一样,书桌上还放着他临走前看的那本《海涅诗选》,书签夹在第37页。他走到窗边,推开木窗,看见院子里的石榴树,花瓣落在青石板上。

他在这里住了下来。

每天的生活简单得像一张白纸。清晨起床,在院子里散步,然后吃早饭,接着待在房间里看书,或者坐在窗边发呆。父亲偶尔会来和他谈生意上的事,想让他接手家里的绸缎庄,他总是摇头:“我不懂。”

父亲叹了口气,也不再勉强。

他按时吃药,白色的阿司匹林片被他放在床头柜的玻璃罐里,每天清晨醒来,就着温水吞下。药片很苦,咽下去后,喉咙里会留下长久的涩味。他不知道这药具体治什么,只是遵从杜邦医生的嘱咐,像完成一项不得不做的任务。

有时,他会出门。

戴着那顶黑色的呢子帽,穿着一身深灰色的长衫,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他漫无目的地走在北平的街道上,看着身边穿梭的人群,黄包车夫拉着客人小跑,小贩推着糖葫芦车吆喝,电车在轨道上发出“叮叮”的声响。

他的穿着和神态,在热闹的街市上显得格格不入。

别人穿着清爽的竹布褂子,他却裹着厚厚的长衫;别人谈笑风生,他却总是低着头,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他像个透明的影子,游走在熟悉又陌生的城市里,与周围的一切都隔着一层无形的墙。

他去过琉璃厂,在古董铺前站了很久,看着那些玉器瓷器,却想不起任何关于它们的知识;他去过西四牌楼,在小吃摊前闻着炒肝和包子的香味,却没有任何食欲;他甚至去过从前常去的那家书店,看着书架上琳琅满目的书籍,却不知道该拿起哪一本。

记忆像是被人硬生生挖去了一块,留下一个巨大的空洞。他知道自己是谁,知道这里是北平,知道父亲和家里的一切,却丢失了所有的情感和细节。那些本该熟悉的人和事,现在看来都像是隔着一层毛玻璃,清晰却又遥远。

一天傍晚,他走到后海。

夕阳把湖面染成一片金红,游船在水面上轻轻摇晃,岸边的柳树倒映在水中,随着波纹荡漾。几个孩子在湖边追逐嬉戏,笑声清脆,像一串银铃。

江知烨站在岸边,看着夕阳一点点沉入地平线,天空由金红变成绛紫,再慢慢暗下来。湖面上吹来的风带着水汽的凉意,吹得他帽檐微微晃动。

他想起了什么。

模糊的画面在脑海里闪现:少年跪在地毯上,仰着下巴对他笑,说知烨的眼睛像马赛港的海水;杜邦医生递给他牛皮纸信封时,眼神里的复杂;电车里爆炸的火光,和少年沉下去时望向他的眼神……

这些碎片来得快去得也快,没等他抓住,就消失在脑海深处。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那里没有疼痛,只有一片空洞的麻木。

他不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在寻找什么。只是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像这逐渐暗下来的后海,看似平静,底下却藏着无尽的深渊。

他转过身,沿着湖岸慢慢往回走。帽子依旧压得很低,遮住了他的表情,也遮住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茫然。

夜色渐浓,北平的街道上亮起了灯笼,昏黄的光线洒在青石板路上,拉长了他孤单的影子。他像一个迷失在时间里的旅人,找不到归途,也看不见前方的路,只能凭着本能,一步步走在熟悉又陌生的城市里,身边是熙攘的人群,心里却是一片永恒的寂静。

回到家时,父亲正在客厅里等他。桌上的饭菜已经凉了,福伯正准备拿去热一热。

“回来了,”父亲放下手里的报纸,“外面风大,怎么不多穿点?”

“不冷。”江知烨摘下帽子,放在玄关的桌上。他的头发被帽子压得有些凌乱,脸色在灯光下显得有些苍白。

父亲看着他,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叹了口气:“快去洗手吃饭吧,福伯把菜热一下。”

江知烨点点头,走进洗漱间。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二十岁的年纪,眉眼清秀,鼻梁高挺,本该是意气风发的模样,眼神却空洞得像一潭死水,没有任何波澜。

他打开水龙头,冰冷的水溅在脸上,带来一丝短暂的清醒。他捧起水,一遍遍冲洗着脸颊,仿佛这样就能洗去那些模糊的碎片和内心的空洞。

但水流走后,镜子里的人依旧是那个样子,眼神茫然,表情淡漠,像一尊没有灵魂的雕塑。

他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会持续多久,也不知道那些丢失的记忆和情感是否还能找回。

他只知道,自己像一个失去方向的火车,行驶在铁轨上,身边是无尽的雾,而那个唯一能指引方向的星星,似乎已经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彻底熄灭了。

他关掉水龙头,用毛巾擦干脸,然后转身走出洗漱间,走向那张摆着凉饭菜的餐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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