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铁在城市间疾驰，蒋廷在返程的路上闭着眼睛听到后面隐约传来小声的讨论，偶尔夹杂着略微熟悉的名字。
他打开手机一看，博萨战队的官网宣布了新队员林锐加入的消息，他的转会必然会对原本的博萨产生影响，因此，大家都在猜测哪个成员会被换掉。他们口中出现了每个人的名字，唯独没有提及王开鹤，仿佛他不论如何，仍会一直在博萨待下去。
蒋廷不免摇头，不了解内幕的人谁能想到会被换掉的居然是他啊。
下了高铁，他直接打车回到风行，正想着和王开鹤分享这几天如梦一般的幸福回忆，就看到前台面对电脑的位置坐着一个女人。她翘着二郎腿，头发束成丸子头，舒舒服服的靠着座椅，整个人写满了慵懒，唯有手指动得飞快。
“老姐！”
他立刻拖着行李走过去。
蒋琼正在打游戏，听到声音只是匆忙瞥了他一眼，不耐烦地说，“一边儿去，别打扰我大杀四方。”
“哦。”
蒋廷对她的脾气习以为常，凑过去看她操作，只见她操作博纳林特埋伏在铁塔一端。他看了小半会儿，奇怪道，“小博出新皮肤了？挺帅啊。”
说完，她姐凤眼斜了过来，“你仔细看看。”
蒋廷挠挠头弯下身子，只见屏幕上的博纳林特头顶的游戏ID十分熟悉，哦，是他的号，但是再一看，名称前面多了‘诸神’两个字。
他眨眨眼，突然猛地一拍脑门儿，“卧槽！”他抬手指着小博，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我听我朋友说神之领域首帅被拿，这这这…这该不会是王！”
“声音轻点儿！”蒋琼瞪他一眼。
蒋廷赶紧噤声，看了看周围没什么人注意这边，压低了声音问，“这不会是王开鹤给我打的吧？”
“嗯哼。”
“我去……”蒋廷倒吸一口气。
他这几天出去玩的时候，一行人里也有几个爱玩屠神的，但因为行程紧张，大家晚上都没什么时间上网，不过聊天的时候倒是对神之领域提了一嘴儿，说是特别难，又难又麻烦。
“那我现在，是全服第一首刷了？！”
“是你的号，”蒋琼纠正道，顺带把一叠东西递过来，嘴上说着，“总之，这段时间你先别上号，我另有打算，还有，记得给开鹤报销伙食。”
“哦哦哦。”
还没等蒋廷平复激动的心情，他接过这叠发票定睛一看，金额足足吃了两千多，不由地张大嘴巴，“我靠才三天！吃什么了你们？”
蒋琼眨眨眼睛，“贵点也是应该的，就当代练费吧~”
“那小子人呢？”
“兼职去了。”
“兼职？”蒋廷摸不着头脑。
“上啊！你们一帮男的不上让我一个女人上，怂不怂啊！”蒋琼对着话筒那头抬高了音量，脸上带着蒋廷不敢轻易招惹的怒气。
他咽了两下口水，悻悻的拖着行李去里面办公室了，空出来的手另一只啪啪按了几个字，“女魔头说你去做兼职了？是干什么的，在哪儿啊？”
过了一会儿，对面回复他，“代理教练，壹世。”
王开鹤回完消息放下手机，他抬起头，老远就看到孔家远一边挥手一边朝他跑来。
保安见状十分自觉的放他进去，视线瞥了两眼之后熟络的说，“哟，今天这么早结束啊？”
王开鹤，“？”
他正想装作什么都没听到径自进去，就听到一阵脚步声从快渐慢有规律的响起，紧跟着脑后传来了低沉的说话声，“嗯，等会儿有事。”
王开鹤意识到保安不是在对他说话，他往前走几步，孔家远隔着二三十米的距离大喊，“哎哎正好樊旻回来了！”
王开鹤一愣，停下步子回头。
眼前的人比他略高，肤色像打篮球的少年整日在烈日暴晒似的，实在算不上白皙，但凌厉的下颌线条反倒因此更显锋芒。他在白昼的光晕中不经意抬头，剑眉星目，鼻翼高挺，薄唇微微上扬，透着年轻人惯有的桀骜，偏偏眼底溢着漫不经心的慵懒，看上去像是对很多事情都不在乎。
这样的人如果放在高中，多半是个老师口中的‘刺头’。
刺头向他靠近一步，伸出手，“欢迎，”他顿了顿，咬字清晰的喊道，“王教练。”
王开鹤额头流下两滴隐形的汗，莫名觉得这个称呼让他听上去至少老了三十岁，他伸手和他握住，“叫我名字就行。”
“好，”樊旻点头。
他的手心附着热气，几滴汗顺着手臂流下来，于是他松开王开鹤的手，取下脖颈上搭着的毛巾将额头和脖子上的热汗擦去。
王开鹤默不作声的看着眼前的男人。
早晨降温，他却脱了运动外套夹在臂弯与腰侧之间，身上只剩一件黑色长袖T恤，甚至将袖子捋到了手肘位置，暴露在空气中的小臂有长期运动后锻炼出来的肌肉线条，骨指分明的手背蔓延着细长而有力的青筋，显然是运动之后肌肉收缩压迫静脉导致的。
挺自律的啊。
他脑海中莫名想到了蒋琼视樊旻为理想型这件事儿，难得主动开口，“跑步回来？”
“嗯。”
樊旻应了一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孔家远已经小跑到了两人跟前，正要开口说话就被樊旻打断，“你缓会儿再说。”
听到他这话，孔家远顿时觉得没白疼他，毕竟这百来米的路对他也算是今日运动量达标了，心窝子刚暖起来，就见樊旻将手机递给王开鹤，“方便加个好友？”和当初被他要联系方式时说自己没有手机的简直判若两人。
孔家远无语。
但让他意外的是，去年搏萨和壹世比赛打得不少，这两人居然连个联系方式都没有。
他忍不住对樊旻说，“平时我是不是一直都在告诉你，你身为壹世的队长，维系关系也很重要，都带队一年了连人家好友都没，这点啊，你就远不如吴可乐。”
原以为眼前这小子多半又要回他‘那队长让他做’之类，结果，樊旻只是淡定地点点头，“说得对。”
孔家远不可思议地看他两眼。
旁边的王开鹤通过了对方的好友申请，他一并听着孔家远的话，听到做队长还要维系关系的时候默默移开了视线。
樊旻的头像是一个简笔画的小猫表情，两只眼睛眯起来被画成两条线，看起来懒懒衰衰的，和它的使用者在气质上神奇的交融了。名字也很简单，就一个字母F，王开鹤想也没想，直接在它后面加了个M，完成了给对方的备注。
三人进了一楼大厅，队员们已经吃好晚饭陆续拖着行李出来集合了。
面对明天要开始的训练赛，老队员百无聊赖，只有徐弈澄多少有些紧张，想到要面对竞盟和昔日的前辈林锐，他甚至露出几分难以掩饰的凝重。
樊旻一进门就看到他眉头紧锁，“怎么这副表情？轻松点玩啊。”
那是你……
徐弈澄都懒得吐槽了。
他一扭头，看到了樊旻旁边站着的人，立刻诈唬起来，“王！…教练！”
王开鹤，“……”
樊旻看他一眼，“直接叫教练就行。”
吴可乐不知道从哪里钻了过来，“开神，神之领域首刷被拿了你知道吗？”
王开鹤一愣，没想到他会突然说这个，“知道，怎么了？”
吴可乐大发苦水，“我在瓜群里打听那个首刷是谁，老向好像知道，但就是装死不告诉我，你跟他熟，帮我问问呗～～”
老向以前还在搏萨的时候，跟着王开鹤和蒋廷一起吃过饭打过游戏，会知道蒋廷的游戏名实属正常。
他欣然答应，“行。”
见他们氛围还挺和谐，孔家远面露喜气地说，“相信我不用跟大家在做介绍了，来！欢迎开神暂任我们壹世的训练赛教练。”他一气呵成的说完，带头鼓掌。
王开鹤开口想说不用，队员们的掌声已经稀稀落落地响起。
几个人鼓掌毫无整齐可言，听上去愣是没有半分士气。孔家远眉头一拧，似乎还想让大家再来一次，樊旻提醒道，“车来了。”
一群人向外看去，他们的大巴车缓缓驶入俱乐部，停靠在一楼大厅门前的位置，司机师傅从驾驶座上跑下来给他们搬行李，孔家远只能作罢。
他挥手让大家上车，樊旻则是按照惯例，帮师傅把行李放完才最后上去。
这一趟本就没多少人，整辆中巴车二十来个座位绰绰有余，队员们各自找了舒服的位置，唯有孔家远笑容洋溢的挨着王开鹤，絮絮叨叨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樊旻用脚踢了一下孔家远，“有事跟你说，坐我这边。”
孔家远一听‘有事’立刻站起来，“开鹤你先休息着，我跟他说点事儿。”
等他跟樊旻坐到另一边，却见对方双手抱胸直接闭上了眼睛。
孔家远用手肘碰碰他，“什么事儿啊？”
“等会儿到了叫我。”
“？”
孔家远见他真就一副要睡的样子，瞪大了眼睛，“臭小子耍我呢！”
他转身就要站起来回到刚才的位置，被樊旻抬手拉住。他朝王开鹤的方向抬了抬下颌，语气有些无奈，“过去车程快两个小时，你在那儿人家不自在。”
“啊，会吗？”
孔家远半信半疑的看过去，王开鹤正撑着脑袋看向窗外，阳光斜斜地投射在他身旁，看起来十分安逸自在，他要是再过去打扰这片安宁，似乎确实有些烦人了。
孔家远终于老老实实坐好，轻咳两声解释说，“我是太兴奋了。倒是你，平时怎么不知道你在生活上也这么细心？”
“得照顾自己啊，”樊旻边说边戴上眼罩。
他说的随意轻巧，孔家远却噤声不语了，他看着樊旻的侧脸忍不住摇头，这么优秀的孩子，真不知道他爸妈到底是怎么想的才会把他从小就丢在国外不管不顾。
车子在路面稳当的运行，后座偶尔会传来徐弈澄和吴可乐拌嘴的声音。
吵闹声延续了一阵儿后归于宁静，王开鹤回头去看，发现大家都睡着了，孔家远甚至会时不时发出有节奏的鼾声，倒是他身侧的樊旻，低头翻看着手里的东西，眼罩像围脖似的滑落到他脖子的地方，将他的喉结和下颌遮蔽。
像是察觉到他的目光，樊旻抬头的瞬间两人四目相对。
王开鹤在他**裸的视线中感到一丝不自在，随意扯了下嘴角回过头去。
没多久之后，车辆停了。
樊旻和张嘉最先站起来，孔家远则是给樊旻让道的时候醒的，边擦眼屎边说，“到了到了，大家都下车拿行李。”
大家陆续下车，最后一排的路闳晔依旧纹丝不动。
吴可乐赶紧拍拍他，“老路！到地方了！”
路闳晔睁开眼睛，睡眼朦胧的看了一眼旁边的人，然后抬手摸着寸头不慌不忙的打了个哈欠，这才撑着前排的椅背站起身。
他低着头走向后车门的时候，看到还有个脑袋一动不动，朝张嘉做了个手势。
张嘉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徐弈澄闭着眼睛还在睡呢，也不知道是不是梦见什么好吃的了，嘴巴无意识的开阖了两下，然后做了个吞咽的动作。
“徐弈澄，”他伸手拍拍对方的脸。
“……啊，嘉哥，”徐弈澄喃喃喊了一声，还有些发懵。
孔家远通常是等别人走完最后下车的那个，一看徐弈澄还在原地坐着呢，当即扯着嗓子喊，“小徐明天赛后加训！赶紧下车别懒在那里！”
徐弈澄一听‘加训’二字瞬间清醒，一骨碌的从前门跳下去，动作灵活的像个峨眉山的猴子。
孔家远看得十分羡慕，对司机唏嘘道，“诶，我以前也是像他这个样子，遥想我当年，那腹肌还迷倒不少小姑娘嘞。”他一边说完，一边背上他媳妇儿买的公文包慢吞吞的下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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