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冬生得知表姐要买鸡崽,第一反应不是往外掏钱,而是觉得表姐被人给骗了。
这个季节母鸡怎会抱窝?
“表姐,那人卖的都是病鸡崽,不好养活吧。”黄冬生让杨文英看着摊子,他随表姐去卖鸡崽的地方。
沈瑶同大娘细打听过。
那大娘家是特意把鸡养在杂物房里,室内温度比室外温度暖和,家里的娃娃又日日去泥地里挖蚯蚓回来剁碎了搀着草籽喂食。
温度达标,食物跟得上,母鸡在这个季节也是可以抱窝的。
闻言,黄冬生顿住脚步,将怀里的钱袋子交到表姐手里,里头有今日卖豆腐得的十个铜板,都让表姐拿去买鸡崽。
“你不和我一起去看看?”就这么信她。
黄冬生摆摆手:“我得回去再多卖几块豆腐,表姐你快去挑吧,别让人将好的都挑走了。”
喊完就已消失在人群里。
大娘将要跳出窝的小鸡崽往笼子里归拢,见沈瑶去而复返,喜笑颜开抬起头:“你瞧瞧,这几只多有劲。”
沈瑶抓起一只搁在手里,细细察看,鸡崽羽毛整洁有光泽,眼睛圆而明亮,身体无粪便残留,放回窝里时腿脚有力,小翅膀扑腾扑腾,叫的还挺欢快。
“就这四只。”沈瑶将十文铜钱递过去,双手兜着选好的小鸡崽回到豆腐摊。
杨文英头回见这毛茸茸的小鸡崽,爱不释手,怕沈瑶背篓里的东西压着它们,全都给拿了出来,只让沈瑶单独背它们。
这趟出来,钱都被花的一干二净,沈瑶索性帮表弟开始喊卖豆腐。
这不,就遇到了一个回头客下班来采买,问沈瑶今日怎么没卖如意菜,咋卖起豆腐来了,再一瞧,你们三人是认识的啊?
不等沈瑶回话,摆在她们旁边卖白菜的小贩酸溜溜道:“咋不认识,人家可是表姐弟。”
黄冬生也看不惯眼前这小贩,早晨这地他和文英来的时候本就没人,偏这卖白菜的要挤他们,说他们占了他的地方。
这会又当着客人的面说这些话,气得他上前就想与他好好理论一番。
沈瑶拦住黄冬生,笑着和顾客称是,又和顾客解释今日没卖如意菜的缘由。
声音不大,但邻近的小摊小贩都能听到,家里都有亲人在东郊采石筑城墙,没办法才来城里讨口饭吃。
回头客也是在长街上给旁人当伙计的,听得面上十分动容,虽说战乱被平定,但好多人日子都苦着呢,自家比上不足比下还是有余的。
于是大方买下两块豆腐。
黄冬生面上一喜忙给顾客装豆腐,杨文英则是在旁收钱。
趁着这会功夫,沈瑶站在摊子前又和顾客闲聊天,“您买这豆腐回去打算怎么吃呀?”
“嗨,我家里那位厨艺不行,我打算去买条鱼来炖,明日你还卖腐竹不,那玩意按你说的做,味道真是绝了。”顾客冲着沈瑶竖起大拇指。
“当然得来,我瞧这位小哥家的白菜还挺新鲜,白菜豆腐,炖煎炒味道都不错,您可以买回家试试。”
沈瑶同客人说完,就回头询问卖菜的小贩:“你这是今早刚从地里拔来的吧?”
客人眼神瞟过来,那小贩立刻反应过来,将一颗鲜溜的白菜送到二人面前:“是,今早刚摘的,您看这叶子都没打蔫。”
于是客人掏出钱袋子,将小贩剩下的三颗白菜包圆了,他想吃白菜馅的包子了。
客人走后,小贩喜得边收拾摊子边有些难为情的同三人道谢。
临走的时候还不忘同黄冬生讲:“我住的离城近些,以后我早些来给你们占好这位置。”
不用沈瑶提点,黄冬生十分上道的报了自个姓名,与这位卖白菜的白老二称兄道弟起来,也算是不吵不相识。
往后卖豆腐时候,就顺嘴吆喝一声白菜,也是双赢的买卖。
长街上渐渐没了什么人,收摊的时候又卖出去一块豆腐。
看着钱兜里的六个铜板,别说大家的工钱发不了,就连明日都得少一个人进城。
回家的路上,黄冬生挑着担子走在二人身后:“表姐,明日让文英留在家里吧。”
今日那王公差收钱登记的时候,看杨文英的眼神不大对,接下来几天最好都别来,免得遭祸。
其实他还想问问表姐,那王公差没对你怎样吧,但他不敢问,表姐握着虎骨刀日日在家操练的样子,他险些给忘了。
“文英,那你怎么想的呢?”沈瑶并没有立刻就应下。
杨文英倒是不在意这些,只是有些担心自个不来的话,黄冬生一个人看不了摊子。
“一会儿回家后,我再考考他算学,如果能过关,我以后就不进城了,其实咱应留个人在家的。”杨文英早已摆好自己的位置。
豆腐虽然有田家兄妹制作,但存的腐竹和豆芽若是卖完了,需要人现做,尤其现在还添了四只小黄鸡。
嗯,仔细想想,她还真得留在家里。
压力挪到黄冬生肩上,黄冬生硬撑着头皮表示自个能行。
回到家,杨文英就给黄冬生出了几道题,黄冬生还真行,于是杨文英就告诉大伙儿,她决定以后都留在家。
四只嫩黄的鸡崽顺势被杨文英移到了屋内。
一开始沈瑶还劝她在屋里养鸡味道大,用麦秸垫个窝,拿筐篓罩在廊下先养一段时日,等鸡长大些了就在院内墙角处给做个鸡圈。
可杨文英偏不,怕把小鸡崽给冻坏,宁愿每日扫粪通风,都不肯拿到屋外。
杨文英还晓得将这些粪便收集起来给菜园子施肥,可见她很是喜爱这些毛茸茸的小黄鸡。
田宝珠手里握着枯枝描摹着沙盘里的大字,听表妹和杨文英俩人斗嘴,乐得肩膀起起伏伏,压都压不住。
院外,田宝来拎着渔网兜从堰河边回来,瞧亲妹子偷笑那样,好奇询问:“宝珠,你笑啥呢?”
田宝珠被亲哥一吓唬,手一抖,字就描坏了,气得抬手就捶他,惹得大伙儿都笑起来。
“鱼虾还挺多,表哥帮我处理了吧。”沈瑶回主屋问爹娘要剪刀,瞧着娘手里的手套已然做好一只。
挑着担子进城做买卖的日子过得飞快,眼瞧着夜里的月亮越来越圆,转眼就要到中秋。
黄杏不仅将兔皮护掌做好,还用田宝来兄妹换回来的麻布多做了数十双五指手套,每个人都没落下。
秋风席卷着落叶,沈家院里的朗朗读书声压住了秋日的萧瑟,惹得村里几个孩童日日傍晚就蹲在她家门前瞧热闹不肯走。
杨文英白日在家操持琐事,做腐竹,发豆芽,摘草籽喂鸡,偶尔帮黄杏同邻居换豆腐,一来二去,村里的人渐渐也都认识许多。
“花妞,石头,你们沙盘都做好了?”杨文英看向站在外头的两小孩。
四方桌旁坐着的三人闻言齐齐抬头。
怎么,文英先生这是又要收学生啦?
杨文英被沈瑶看得有些不自在:“你说的,赶一只羊和赶一群羊没区别,他们想学我就教。”
“文英先生大义!”沈瑶从条凳上起身朝她行礼,又压低声音故意逗她,“没收束脩?”
这话臊得杨文英抬手就要打她。
因为她还真变相拿俩孩子的束脩了,让孩子们以后帮忙抓蚯蚓,小黄鸡长大后要吃蚯蚓,但她实在对蚯蚓下不去手。
“阿瑶,这事你不反对吧?”杨文英其实还是有些不安的,怕沈瑶觉得她没事找事。
“教化百姓这是好事,我为啥要反对。”沈瑶看向花妞和石头,“你俩还不快给文英先生行拜师礼!”
两孩子都才**岁的模样,这些日子翻地就听爹娘念叨沈瑶去城里做买卖赚到钱的事,他们就好奇想来沈家看看,没想到被杨文英抓包。
杨文英告诫他们偷学是可耻的行为,还同他们讲,要想做买卖,得先学识字算学。
于是等家里的耕地都翻完了,他们这才厚着脸皮来沈家求学。
“文英先生!”两小孩学沈瑶朝杨文英躬身行礼。
杨文英让二人起身,示意黄冬生往旁边挪了挪,让出大半条凳给两孩子坐。
有了花妞和石头的加入,文英小课堂又壮大啦,每日傍晚开课。
中秋又称八月半、团圆节。
这天晚上,各家各户都得摆上酒宴和家人共同庆祝佳节,在月下烧斗香、走月亮、邻里互赠月饼。
但对于下河村的佃农们来说,今夜就是个思念亲人的夜晚。
黄杏看着女儿装了四板豆腐,满满一筐的豆芽菜和三十根腐竹,份量比平日里多出一倍来,到底没忍住叮嘱她晌午前,无论卖没卖完必须得回来。
“娘,放心,我不会耽误去东郊给您跑腿的。”沈瑶冲院里众人摆手,和挑着重担的黄冬生天不亮就出发进城。
二人在城门处穿过拥挤的百姓到了东市交钱登记,发现今日刘公差和王公差俩人一起当值,可见今日集市得有多热闹。
“哎,快来,位置早就替你们占好了。”白老二冲着姐弟俩招手,他面前的白菜竟也堆成了小山,颗颗沾着露水,可见来得也挺早。
黄冬生先摆好自个的豆腐摊,这才帮表姐拎着如意菜过去,一切准备就绪,不多时接二连三的买家就冲着他们来了。
摆摊多日,沈瑶的如意菜和腐竹已经在东市出圈,不少人一进来就冲着她的摊子而来,再经她推荐,周围卖菜的小贩或多或少都能跟着沾光。
才两个时辰不到,她摊子上的东西全都售罄,且还同人谈了一笔大买卖。
黄冬生挑着剩下的三板豆腐有些不可置信,和表姐进了一座两层高的酒楼,直到揣着沉甸甸的一袋铜钱,他才惊觉这不是梦。
表姐竟和城里一家酒楼签了契约,往后每个月给酒楼送三百斤如意菜,三百斤换成铜钱就是足足三百文呀!
更别提还有腐竹,那酒楼一下子订购了五十根。
“表、表姐,我想买肉包子!”黄冬生抹掉眼尾含着的热泪,明明是高兴的事,但他就是忍不住想掉泪。
沈瑶望向筐篓底下藏着的四串铜钱,再摸摸鼓起来的腰包:“买,多买些,让你爹也尝尝。”
“嗯,也带去给表姐夫尝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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