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京 肃亲王府
老王妃的寿康院内正是热闹时候,今日是小辈都来请安的日子,屋里子子孙孙坐了好几圈,她笑呵呵直点头,“好,好,每次见到你们我都能多吃一碗饭。”
下面请安的众人你一句我一句变着花样逗老王妃开心。
室内传出阵阵笑声,连院子里的丫鬟婆子也受到感染,脸上溢满笑容。
不多时,小辈们就都被赶走了,毕竟老王妃今年已经六十有五,精神头倒还好,但也架不住长时间被吵闹。
今日被老王妃留下的只有俩人,一位是现在的肃亲王妃邹氏,她是萧瑾的亲生母亲;还有一位是世子妃罗氏,她是萧瑾的妻子,二人对视一眼,就明白老王妃今日所说绝对与萧瑾有关。
等老王妃把屋内伺候的麽麽,丫鬟都撵出去。
只剩三人时,她让二人随意坐,别拘谨,老王妃仔细瞧瞧世子妃,心中暗赞不愧是诗书之家的嫡女,人品贵重守礼知节,自从世子妃罗氏嫁到萧家,从未出过一点错,可惜,就是...太板正。
老王妃像聊家常一样,笑着问:“你们不好奇,瑾儿去了江南何处?”
世子妃摇头,萧瑾在外的事,她从不主动过问,除非涉及到府里。
肃亲王妃却唉声叹气,愁容满面,“母亲,瑾儿光散心有何用?”
他们肃亲王府需要的是嫡出的孙子,不是萧瑾去哪散心。
老王妃瞥眼肃亲王妃,说道:“前户部尚书林善璆几个月前病退归乡,就是江南。说起江南,众人先想到的都是美景美人美食,可我却知道在江南的一些地方有‘典妻婚’一说,而这林善璆就是典子。”
肃亲王妃和世子妃一脸懵,不懂老王妃的意思,最后是肃亲王妃颔首,开口说道:“请母亲明示。”
老王妃笑眯眯,成足在胸,“瑾儿再想纳妾是万万不可能,不合规矩,即使圣上特许,咱们也得拒绝,不能搞特殊。偷偷搞出私生子抱回府养更不能,一是身份有瑕,没有明确来路。二是不能给政敌留下把柄,将来成为攻歼瑾儿的理由。可咱们府中必须有嫡孙,瑾儿必须有儿子,所以他得找别的路子,那最好的路就是‘典妻婚’。在江南有些地方有种风俗,穷人家为了苟活会把妻子典给富家老爷几年,在这几年中,这名女子的一切都归富家老爷所有,包括所生的孩子,这些孩子能得到家族认可,虽然称呼是典子,不太好听,但毕竟身份合法。”
这上千年的风俗传下来,不合法也慢慢变得合法了。
说到这儿,世子妃和肃亲王妃都明白了,肃亲王妃更是笑得合不拢嘴,仿佛已经看见可爱的小金孙在撒娇卖萌。
世子妃罗氏也高兴,按理说她没能给萧家生下嫡长孙,萧家对她有微词也正常,可萧家长辈和萧瑾从未以此事让她为难,甚至一再安慰她不是她之过,她更心生愧疚。
后来,她为萧瑾纳了几房妾室,可惜还是没能留下男孩,现如今萧瑾又要有新人,她只觉得心下轻松又有了希望。
老王妃看向世子妃,开口说道:“将来这个孩子记在梓虞,你的名下,他不记事的时候就给你养着,和亲生的没两样。”
世子妃闺名梓虞。她听完老王妃此言,心中百感交集,萧家值得她嫁。
老王妃又与她说了会儿话,让世子妃先回去,她单独把肃亲王妃留下,双目炯炯的盯着肃亲王妃瞧了半晌,最后竟然把眼睛也闭上。
肃亲王妃被老王妃看的发毛,心中惴惴,如坐针毡,她几次张嘴,都不敢吱声。
最后还是老王妃撩起眼皮,不轻不重说了一句,“这次如果我的小曾孙再出事,别怪我找小邹氏麻烦。甚至我萧家可以不认邹家这门亲戚。”
肃亲王妃娘嫁姓邹,她是商户女。老王妃指的小邹氏不是别人,正是她的娘嫁侄女也是萧瑾的贵妾。
肃亲王妃心惊,通体寒凉,心尖打颤,她不禁哆嗦一下,唯唯诺诺道:“儿媳知晓。”
老王妃眼又闭上,摆手赶人,“回去吧,此事八字没一撇,先别对任何人说。”
“是,儿媳谨记。”
此时的肃亲王妃因夫君高位,儿子也得力的骄傲在这一刻都被打碎,她狼狈至极。
她憋着一口气出了寿康院,心里暗恨,她早就知道老王妃这种世家贵女是瞧不上她这种商户女的,当初如果不是她祖父和父亲把大把大把银子给先皇招兵买马,他萧家还不知道会咋样呢?
肃亲王妃看到老王妃不舒坦,同样,等肃亲王妃走了片刻,老王妃才缓慢睁开眼,她还是觉得肃亲王府交给世子妃打理比肃亲王妃打理强得多。
老王妃不禁叹息,这个儿媳妇有点糊涂啊!
*
时雨春风,云霞飞虹,晌午一场酥酥小雨滋润了大地,舒爽了众人。天空湛蓝,远山黛翠,湖上冉冉轻烟如仙境,被罚的慎语正干着苦力活在艰难划船,不是他力度不够,而是他掌握不好方向。
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看见远处的亭子,惊呼:“世子爷,前面应该就是连心亭了。”
萧瑾见他满头大汗,笑笑,“去吧。”
慎语顿时咧开嘴,露出一口大白牙,加劲儿往亭子方向划。
萧瑾看着一直没放松的慎言,颇感无奈,当年也是他祖父太过严厉,慎言简直就和他祖父属下的兵士没两样,他笑着道:“慎言,你也不大,平日不执行任务时可以放松放松,看看美景美人。”
慎言愣怔的看向世子爷,明白萧瑾的意思后,他喉头发涩,他从被老王爷带走那一刻就知道这辈子的命运,所以在发现慎语脑子太过简单又是练武奇才时,他内心别提多高兴了,他在外刀光剑影,风餐露宿都不觉得苦,只是内心深处还是渴望弟弟能有点正常生活,如今他和弟弟的日子比相象中更好,他很知足。
慎言躬身,很是恭敬道:“多谢世子爷。”
萧瑾无奈拿扇子点点他,“你就不如慎语,瞧他多自在。”
慎言回头瞥眼傻愣愣划桨的弟弟,脸上也柔和几分,喃喃道:“他跟着世子爷有福气。”
“爷,典租妻的事咱们不管吗?这些人太过无法无天。”慎言上午派人去查了一下,当时衙门被告的王二是镇上典当行袁文会的属下,袁文会做的是‘活号’生意,说白了就是贩卖人口。
而王二是专门走访相看合适小娘子的皮条。如果他瞧上人家,那家相公又不听话不上当,他们就会采取诱骗上赌场的方式,让对方欠下巨款还不上,最后不得不典妻卖女。
据晌午那么一会儿,就已经查出附近村里有十几户都是这种情况,还不算主动典租妻子女儿的,这种风气如果不刹住,后患无穷。
“咱们看到的只是百灵镇一隅,典租妻之风如此严重,可见这股妖风刮的多大多广,这件事还是以查江都府,淮安府,徽州府为主,到时候就说顺便查到,我把密折递上去。”
萧瑾自然知道长此以往危害多大,都有引起暴乱的可能,可目前来讲圣上怕分不出那么多心思解决这事。
萧瑾也猜到这次他回去后江南官场会剧烈动荡,他还要与圣上好好谋划谋划。
慎言从十岁起开始做事,他自然知道世子爷的处境和难处,王府一大家子在燕京能不能平平安安,都得看世子爷如何行事。
外人只看到王府位高权重,看不到下面的如履薄冰。
发善心,做善事都不能随心所欲。
此时,乌篷船到了亭子下方,慎语仰起头,看着亭子道出:“连心亭。”
‘连心亭’是美人湖上一景,远处看就像两颗心脏连在一起,近处就会发现,两个亭子没紧挨着,在他们中间有一处高长台阶,两个亭子在下方,亭子周围百花争艳。
‘连心亭’上没人,基于现在人们都忙碌,也因连心亭离岸边有相当长的一段,平日本就少人来,所以这里略显萧瑟。
慎语蹭一下跳到亭子里,拿出帕子擦出一块儿没掉漆的地方,“世子爷,您先坐。”
萧瑾拾台阶而上,坐下后,指着旁边,“你们也坐吧,出来了哪那么多规矩。”
亭子是四面坐人的八角亭,慎言慎语自然是坐下手,季子潇坐萧瑾不远处,四人看着汪汪碧湖,山高水阔,一时间竟然喜爱上这种岁月静好。
就连平日闹腾的慎语都乖觉了许多,可惜天不随人愿,没大一会儿,就被人打破宁静。
“林公子,可是首次来‘连心亭’”一道娇柔女声响起。
“嗯,之前从没来过”回答这女子话的正是林逸兴。
“连心亭可是新婚夫妇都会来的地方,您和尊夫人成亲三载,怎会没来过,不许骗我哦。”说道最后,女子的声音已然带点委屈。
“我,我,真没来过。”林逸兴匆忙解释想证明自己,可又因紧张而变得磕巴。
坐着的萧瑾回头,隐隐绰绰间见一青衫男子和一身鹅黄衣裙的女子在浓密树木后说话。
他脑中灵光闪现,想起这声音,不就是苏娘子的夫君吗?萧瑾顿时双眸冷寒,冲其他三人打个手势,四人隐藏起来。
这时林逸兴和黄衫女子已经顺着台阶而下,俩人行走间裙袍摩擦交缠,他们紧紧挨着,偶尔胳膊还会碰触一下。这女子长的柔弱纤细,脸上是病态的白,眉宇间似乎总挂着一缕轻愁,泛白的唇被她清咬出几许嫣红。
突然,这女子脚下一滑整个人往下跌,下意识抓住旁边人,林逸兴也没让她失望,早在变故突生时,他就紧紧抓住女子胳膊,这一抓就再也没松开,俩人一直走到亭子里,待女子坐下,林逸兴才松手想离女子坐远些。
柔弱苍白的女子那双白嫩的小手却紧紧抓住他的衣袖不松开,含嗔带怨的轻声道:“林公子.....”她口中祈求语气明显,紧蹙着柳眉眼波流转间泪水涟涟,林逸兴无奈最终还是坐回她身边。
藏起来看见这一切的季子潇呸一声,骂道:“没种,这一会儿也坚持不了。”
慎言看眼专注亭子里二人的世子爷背影,在瞧瞧听墙角的他们四个,嘴角直抽,什么时候世子爷也干这事了。
林逸兴悄悄抽回被拽住的衣袖,那双温柔的眉眼更加柔软,“柔儿姑娘,我,我是农家子,至今未曾考取功名,最主要我有娘子了。”
大雍朝律法规定,没有功名的庶民不能纳妾,或者年过四十家中仍然无子才方可纳妾。
焦柔闻弦歌知雅意,林逸兴将来要做官,他要名声不能休妻,他是农家子也说明家里没多余银钱。对于林逸兴的坦诚,焦柔很满意。
这些事林逸兴不说,他也知道瞒不过去,还不如自己主动说。
焦柔看的也不是这些外在条件,她就喜欢林逸兴这种白白净净的读书人,不像她爹是个只会做生意的奸商,平日嘴里都是黄白之物,她的夫君应当是像林公子这般的温柔有学问。
至于林公子的娘子吗?一个穷秀才的女儿,即使在美,不也得不到林公子的心,焦柔根本无所畏惧。
她心念一动,眼角余光瞥到拘谨且正派的林逸兴,就想逗弄逗弄他,焦柔侧头猝不及防的双唇在他耳垂上印下去。
她的举动把林逸兴吓一跳,差点跌坐到地,在他还没反应过来时,焦柔又紧紧搂住他的腰,把头深深埋在林逸兴胸口,无助的抽噎涰泣,“林公子,别,别再躲我,我知道你有妻子,可我控住不住不想你,自从上次见面之后,你便烙我心上了,每每想起又疼又胀。”
林逸兴本想推开她,可用力的双手推了一下后就仿似没了力气,最后搭在焦柔纤细的肩上,“柔儿,你,你是个好姑娘,不要把自己搭我身上,不值当的。”
焦柔更加用力搂紧他,双手还在他腰间不停摸索,紧贴的俩人互相揉蹭,她娇声说:“胡说,你在我心里最好。”
林逸兴已经和苏羲和半年多没房事,腰间本就敏感,又被焦柔一揉搓,胸前滚烫,全身都像起火,焦柔却又故意在他怀中磨蹭,手肘的位置不小心触向林逸兴胯/下,林逸兴闷哼一声,连忙推焦柔,可焦柔根本不给他机会,左腿一跨,整个人就坐到林逸兴腿上,她捧住林逸兴的头,双唇瞬间就附上林逸兴的薄唇,柔软有点湿漉漉,林逸兴哪见过这等架势,此时呆愣愣盯着焦柔,焦柔看他愣住,她双手紧紧按住眼前男子的后脑固定,嘴唇轻轻在林逸兴唇上临摹,轻啄几下,舌尖已然到了喉结。
林逸兴何时受的住这些,他一把掐住焦柔的腰,唇又重新附了上去。
慎语瞠目,嘴里很自然骂出两字:浪/货。
啪!慎言一巴掌拍在慎语头上,这次很用力,恶狠狠瞪着他,“哪学的?”
慎语委屈的揉后脑勺,小声嘀咕,“话本子。”
慎言还要说啥,萧瑾嘘一声,四人又往后躲躲。
他们习惯何时都站在高处,更别说这种躲藏需要占据有利位置的事,所以当王祯带着两个消瘦的男子偷偷摸摸过来时,四人看的真真的。
王祯见焦柔竟然真把林逸兴勾到手,他一脸得逞的坏笑,他冲俩人比比手势,三人又往连心亭的另一个亭子回走。
萧瑾示意慎言慎语他们跟着,不用在这盯着林逸兴二人,这种事还是非礼勿视的好。
这三人走到另一个亭子边停下,王祯笑得放肆。
“王兄,恭喜,恭喜,马上要得偿所愿了。”尖细嗓子的男子谄媚道。
另一个男子也不遑多让,继续拍马,“王兄一出手,果然不同凡响。”
王祯收起脸上得意,脸色阴晴不定,“哎,林家娘子可是最费我心思的一个。”
尖细声男子笑得淫/邪,“等得到人,王兄定要好好品尝一番,以慰多日辛劳,多番心思。”
王祯志得意满的哈哈大笑,拍着两人肩膀,“等我把那尤物般的小娘子玩腻了,也让二位兄台尝尝鲜。”
萧瑾啥场面没见过,从他们三言两语就猜出王祯的恶毒心思,也就林逸兴那种蠢货会上当,他盯着王祯的眼神冰冷如寒霜,手中不知何时拿了一个石子,一抬手,王祯啊......一声向前飞去,接着就往山下滚,尖叫声惊了在连心亭这端的二人,俩人顾不得尴尬,边整理衣裳边跑。
这时连心亭上一片鸡飞狗跳。
到了船上的萧瑾越想越气,想起那个纯净如仙的女子,她美丽如琉璃的眼睛如果噙上泪水,该多让人心疼。
慎语回来时候因心里有气,划船都比之前快了几分,“世子爷,咱们不能不管,咱得去找苏娘子,告诉她要小心。”
慎言是比较懵的一个,前几日他一直在查税收的事,也不知苏娘子是谁,但不管是谁,比起他们这些陌生人,还是人家自己相公更可靠吧,他瞪眼自家无脑弟弟,“别多嘴。”
慎语气愤的哼一声,扭过头,不看他哥。
萧瑾也捋不清自己心中所想,但他知道他对苏娘子有那方面想法是肯定的,可还没到色令智昏的强取豪夺,但不知为何,慎言那天的话总缠绕在耳边,他为了子嗣真的也可以典租个女子吗?
他明明就很厌恶这种事,既然厌恶,却要做,很少矛盾的萧瑾第一次生出矛盾之心,须臾半刻,说道:“回去先查苏娘子住哪?”
“属下领命。”慎语这次比以往哪次答的都快。
慎言又瞪他一眼,才低声说:“属下领命。”
慎语反瞪回去,嘀嘀咕咕,“瞪什么,早晚把眼睛瞪出来。”
季子潇看俩人斗嘴,乐呵一阵,感慨道:“苏娘子找个这样的相公可够糟心,平日保护自己就够难,没想到相公会有出卖她的一天吧。”
今日从这番对话中都听的出来,王祯对苏娘子的觊觎和恶意,还有林逸兴的歪心思。
萧瑾内心不平静,就像你辗转反侧想得到这颗珍宝,可拥有它的主人已经不喜它并且还想破坏掉,那感觉就像他站在你面前辱骂你,奚落你,轻蔑你,瞧不起你,你感觉到被蔑视被侮辱被挑衅,总要证明他是错的,总想要抢过来,总想要收拾他一顿。
萧瑾自己都不知道他这时莫名生了嫉妒心,以至于后来做了人生中唯一一件漠视人命的大事。
肃亲王妃:没有我家亮闪闪的银子,萧家算个P…
萧家:你再说一遍…
肃亲王妃眼神飘飘,还得找儿子摆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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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点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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