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开你们的脏手!”
乌拉尔被压着双手,动弹不得,只能咬着牙放狠话:“本王妃早晚要杀了你们这群卑劣的下等人!”
侍女见状连忙上前阻拦,但因为语言不通的缘故,一通比划后被指挥使以妨碍治安的名头一起押回了衙门。
主仆二人喜提衙门一日游。
宋清酌施施然地拍了拍裙摆,怨毒的目光被她置之脑后。
“你给我等着!”
“我不会让你们好看的!”
***
马蹄声哒哒,车外是市井的喧哗和忙碌的人群,而马车内一片安静,唯有棋子落盘的轻响。
越临手里捏着捻着一颗黑子,身子放松地倚在软垫上,悠闲自得地看着对面的人,而越铮坐在离他一米开外的地方,愁眉苦脸地盯着已经被黑子包围了大半江山的棋盘。
越临静等着,也不催促,就这么一边看着风景吃着点心等他落子。
许久。
越铮扔下手里的包子,长叹了一口气,抱拳道:“殿下棋艺无人能及,受教了。”
“不是我厉害,”越临也扔了手里的黑子,笑眯眯道,“是你想得太多了。”
棋面上,黑棋子势如破竹,直直包围对方,而白子寥寥无几,呈退后之势,气势上先是弱了三分。
俗话说观棋如观人。
越临对此还是挺赞同的。
“你到底在顾忌什么,越铮?”他托着下巴,漫不经心地勾着耳边的长发,乌黑的发丝从白皙的手指间绕过,颜色对比,无端地多出了几分蛊惑。
越铮心里一咯噔,冷汗从额上落下,他连忙跪下:“臣不敢。”
虽然他名义上还是越临的堂弟,但二人更像是等级分明的君臣。
饶是他再傻也看出来了,今日这盘棋本就醉翁之意不在酒。
思及此,他行了个大礼,额头磕在马车内的毯子上,双手伏地一派恭敬:“殿下明鉴,若臣对殿下有二心,当万箭穿心。”
他的身份本就特殊,越临有所怀疑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毕竟能接触到军事机密的,除了太子亲卫也就唯有一个他。
这是趁机敲打。
越临静静地打量着他,突然换了一副笑脸,他扯了扯嘴角:“开个玩笑,瞧给你吓得。”
“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要杀你呢。”
越铮擦了擦头上的汗,暗中腹诽。
他刚才离头着地也就差一点儿。
真是倒了八辈子霉摊上这么一个主子。
马车哒哒地还在走,不知走了多久,车内的剑拔弩张还未散干净,无风的声音从帘外响起。
“殿下,出了点事。”
他挠了挠头,觉得有些棘手:“那个……达奚的王妃去了宋家酒馆。”
“嗯?”越临浅呷了一口清茶,面上带了两分惊讶,轻声自语,“动作还挺快。”
这下还省了他去引荐了。
是个会审时度势的。
“然后……宋家小娘子报官把那位王妃抓起来了。”无风接驾着马车说完后半句,马车里忽然没了声响。
“殿下您在听吗?”他有些疑惑,又问了一句。
越临咽下嘴里的茶,眼中闪过一丝荒唐,他从未见过和人套近乎把人套到牢里的。
这是什么新兴的招数吗?
玩欲擒故纵?
这是玩脱了真擒了吗。
“无风,掉头,”越临舔了舔后槽牙,看热闹不嫌事大,“去宋家酒馆。”
他倒要看看。
宋清酌到底卖的是什么葫芦。
***
达奚刚歇下就收到了自家王妃出事的消息。
他从床上起身,连忙套上外衫,扣着纽扣就往驿馆外奔。
身后的侍卫没有拦,而是与旁边的人耳语了几句,就转身又回了驿站。
达奚到酒馆的时候,越临已经到了,他看着达奚,仿佛一点都不意外。
“达奚王子,”他笑着打招呼,“王子怎得出来了,可是驿馆招待不周?”
“少废话,乌拉尔呢?!”他一把攥住越临的衣领,眼眶通红带着阴狠,“我问你她在哪?!”
越临在达奚之前摁住他的手腕,趁着对方发疯的功夫反手将对方胳膊拧在身后,抬腿狠踢,一脚将人踹出两米外。
宋清酌想了想,递过去条帕子。
淡淡的酒香气息萦绕在上面,他默契地伸手接过,细细地擦着纤细瘦长的手指,就好像刚刚碰了什么脏东西。
“达奚王子这是干什么?”他像是终于擦干净了一样,轻飘飘地扔掉手里的帕子,眯着眼问道,“莫不是又想开战?”
若是开战,凭借着边疆层层筛下来的还不够半数的军饷,大乾必败。
但越临笃定了对方不知晓边疆真实状况,靠着信息差面不改色地威胁人。
纯白的绢布在地上染上了灰尘,无人在意。
达奚被匆匆赶来的副将扶起身,捂着胸口,方才越临可谓用了十成十的力气,这样的一脚不是说着玩玩的。
他逐渐冷静下来:“是我们失礼了,只不过我的王妃失踪了,你们可有看到?”
说这话时,他眼神死死地盯着宋清酌。
根据下人的禀报,就是这个女人欺辱了他的乌拉尔。
宋清酌挑眉,瞥见了对方怨毒的眼神,好像要将她抽筋剥骨一般的、含着恨意的眼神,仔细看的话,似乎还有几分……惊慌?
就这么在意那位王妃吗?
她低下头,朝越临身后躲了躲,彻底隔绝了对面的目光。
“王妃没见着,倒是遇到一个冒充王妃吃白酒的人,当真是卑鄙极了,”越临拿扇子抵着下巴,认真思考,随即安慰似的朝对方点了点头,顺带还有些义愤填膺,“王子放心,胆敢冒充王妃,定不会轻饶。”
宋清酌低着头,险些笑出声。
这一句句都在往人心窝子里扎。
话里话外都是在说对方粗俗无赖,不讲道理,吃霸王餐,蛮夷小国风化未开。
眼看着达奚的脸越来越青,手上的青筋暴起,越临才仿佛刚发现对方不对劲的样子,止住了话头。
达奚咬着牙,面上还要装作一副友善的样子,“还烦请太子殿下告知那人在哪,王妃今日出门出得急,可能忘带银两,还望太子殿下见谅。”
“这……”越临犹豫,无辜地眨着一双桃花眸子,“可是那人已经被逮入大牢了。”
达奚忍不住了,破口大骂:“越临!我敬你三分不代表你可以把我当软柿子捏!今日你若是伤了乌拉尔,来日孑绍的雄狮们定会踏破边关的枷锁,你承受不住高山的怒火,我定会让你付出代价!”
“王子别上火啊,”越临挑着好看的眉毛,笑的潇洒,竹青色的扇子唰得在手中展开,“既然是误会一场,那我这就派人将王妃放了,误会事小,破坏了两国邦交可不好。”
一番话把达奚快要失去的理智又拉回来几分,他闭了闭眸,墨绿色的眼中藏着凶意,直直地看向他身后的宋清酌:“既然是误会,那就算了——不过冒犯王妃的人我要亲自处决。”
宋清酌被点名,然后从越临背后探了个头,被越临无情地摁着头压了回去:“大乾的人,本殿会自己处置,不劳王子费心,王子还是管好自家王妃吧。”
他面色不改,迎着对方怨毒的视线,恍若未闻。
“好,很好,我记住了,”达奚要求无果,冷笑两声,跟上了带路的衙役,头也不回地放狠话,“那太子殿下最好能得护住她。”
“放心,”越临愉快地摆摆手,继续嘲讽,“本殿出门会让她带银两的,断不会做出吃白食让人家抓起来的事。”
达奚气愤地离开。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也不方便继续开着,况且酒馆内的狼藉还未收拾妥当,着实不太方便迎客。
宋清酌索性关了门,挂上了闭店的木牌,将金尊玉贵的太子殿下迎进了二楼。
她沏了壶茶,殷切地给越临倒上,一派乖巧:“殿下喝茶。”
“哼,”他接过茶杯,浅浅地抿了一口“这会儿知道讨好了?”
茶香清冽,上好的方山露芽,诚意倒是挺足。
“那达奚并非善类,我把无风留给你,有事你就找他。”他放下茶盏,正色道。
宋清酌点了点头,也是认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然后她狐疑地盯着对面一脸正气的人:“不过……你心肠真有这么好么?”
越临拿扇子掩住脸,只露出一双潋滟勾人的桃花眼,嗓音慵懒;“宋氏亏了,对我醉月有好处?还不是为了我自己。”
宋清酌点点头,似乎是信了。
两人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这样说倒也有几分说服力。
“对了,”他别过头,脸上带着些不自在,“你的帕子,我回头补给你,刚才是为了气达奚,不是存心的。”
他说话时没有看她,而是盯着春台上的山茶花,好像那花开得格外合人心意。
宋清酌盯着他耳尖上漫上的薄红,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然后托着腮笑得像个甜滋滋的团子:“那我就等着殿下的帕子了。”
她不笑的时候会显得清冷,带着几分难以靠近,然而笑起来时又是一副甜美可爱的面相,平易近人,像是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宋清酌深知自己的优势。
也很会利用这一点。
她想了想,又促狭地轻声添了句;“殿下若是实在喜欢这花,可以差人抱走,不必一直盯着。”
越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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