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流光无助的跪在双亲墓前直至夜晚,漆黑夜空中的璀璨星辰下,黝黑的山道上出现两团灯笼光,急切的朝曲流光所在地奔来。
『流光!你在哪?!沐瑶!那是不是有人?流光应该在山顶!我们快去!』
冷墨飞的声音从黑暗处遥遥传来,急切的吆喝着。
曲流光愣了愣,抹去脸上泪痕起身看去。
冷墨飞和冯沐瑶手牵手,气喘吁吁满身脏污的在崎岖山道跑着,显然寻他已久。
『流光哥哥!是你在那里吗?!听到就回答我啊!』
冯沐瑶提着灯笼,远远看见曲流光的身影,放开冷墨飞的手,加快脚步急切的朝他跑来。
等到确定眼前的人真是牵肠挂肚的曲流光,冯沐瑶激动的甩开灯笼,扑进他怀中。
『…流光哥哥!我…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你家全毁了…呜啊啊…』
年仅十二岁,明明最怕黑的冯沐瑶强忍恐惧摸黑上山,此时见到曲流光忍不住紧紧抓住他,因为松了口气,暴哭中口齿不清的喊。
『…别哭…我没事…』
曲流光牢牢抱住冯沐瑶,本想安慰她眼泪却不争气的拼命掉下来…他这样叫「没事」吗…?
『你这白痴…知不知道我们拼命找你…』
冷墨飞冲过来抓着曲流光肩膀的衣服,语带哽咽的骂。
曲流光眼角含泪冲着他苦笑,顺手将冷墨飞一并拉近,亲昵的弄乱对方头发,他又骂了一声却跟着笑出来,三个人抱成一团又哭又笑,场面有些心酸。
『流光哥哥,你身上是血迹吗?受伤了?!』
冯沐瑶稍稍平静之后,才发现曲流光身上的衣服满是血污,仓皇的连连追问。
『我没事,对了,这是昨晚有个老爷爷…老爷爷?』
曲流光此时才想起老人的存在,转头却不知对方所踪,连喊数声依然不见人影。
『哪里有人?流光哥哥你别吓我。』
除了灯笼的火光以外,周围一片漆黑,风声交错着枝叶摇晃声,显得有点阴森可怖,冯沐瑶害怕的抓紧曲流光。
『…呃…他不见了…』曲流光尴尬的说。
老爷爷好像很怕吵…是不是藏起来了?
『你该不会撞鬼了吧?』冷墨飞嘴巴向来很不安分,嘻皮笑脸的调侃道。
现世报马上出现,不知道从哪飞过来的小石子砸中冷墨飞的头。
『好痛!怎么回事?』冷墨飞按着头上肿包,不明所以的四处张望。
『叫叫叫…谁是鬼?把老朽的格调降那么低?三个臭小鬼哭够了就快下山,别吵人清静。』
老人苍老的声音低沉的回荡在山谷里,却看不到他的身影。
『得罪莫怪,墨飞只是嘴巴坏,流光替他赔罪,请原谅。』
黑暗中曲流光找不到对方身影,只好随意向空旷处磕头赔礼。
『哼,快滚下山。』老人不以为然的哼了哼。
曲流光乖乖应和,示意冷墨飞不要再多话,携着两人往下山的方向走。
月影摇曳,树枝随风晃动,黝暗的深林中传来老人不耐烦的咂嘴声。
『…小子!五年后再来一趟,要不然你必死无疑。』他不悦的再次出声。
『我知道了,多谢老爷爷与大树爷。』
经过昨夜的经历,曲流光猜测昨晚救他的参天巨木大概又要老人替它传话,虽然不清楚是什么事,总之先道谢再说。
转头看冷墨飞头上的肿包,他不敢追问,路上顺道跟他们说了昨夜奇妙的经历,冯沐瑶听得目瞪口呆,冷墨飞啧啧称奇,三人直呼幸运。
走着聊着不知不觉已回到镇上,他们隐身在人群中,偷偷回去曲流光家查看状况。
虽早有心理准备,但亲眼看见自家的客栈化为一片废墟,曲流光仍不禁伤心的蹲在墙角,不知今后该往何处,最终在冯沐瑶的劝说下暂时住进冯家。
时光流逝他们渐渐长大,自小不爱礼教、厌恶三从四德束缚的冯沐瑶,时常身穿男装和府里的仆役打闹嬉戏,溜出府在街上闲晃,不知何因突然开始习武,惰于女红的她练起武来却孜孜不倦,竟真练出不赖的功夫。
没人想到这个养在深闺里的大小姐,竟能以十七岁的稚龄,在龙鱼混杂的市井巷弄里混得有头有脸。
当年二十岁的冷墨飞知道以父母的地位来说,他在教中不可能列入能习武的高等教徒里,这样一来就永远出不了头,不甘终生只能如此的他,出教在街上游荡的时间越来越长,除了寻些趣事外,也是为了学些武艺好让自己扬眉吐气,再也不必当个被人轻贱的小厮。
至于曲流光,他像个小老头似的,对于平淡的日子甘之如饴,从来没想过干什么大事,婉拒冯沐瑶双亲的赞助,每天努力存钱希望能将双亲所建的客栈重盖。
偶而闲来练练从前跟双亲学的武术及法术,却不是为了报仇,只不过是想将过去的美好回忆留存于心。
冷墨飞无法相信曲流光真的无意寻仇,深怕对方只是想避开自己跟冯沐瑶独身上路,幸好她盯曲流光盯得够紧,冷墨飞才不用担心曲流光一转身就不见,但仍担忧的想确认清楚。
『流光,你没想过报仇吗?』冷墨飞认真的问。
『…曾经想过,但是我虽然对他们的往事不太清楚,至少我知道爹娘就是不愿继续在刀光剑影中求生才退隐…我若去寻仇,岂不是白费他们一番苦心?我算过了,当时来我家的那些人通通和他们同归于尽,只要我不张扬,应该没人知道曲家有生还者…冤冤相报何时了?我想爹娘不会希望我那么做的。』
曲流光仰头沉默许久,垂眸苦笑轻叹道。
话是这么说,但真能做到的有几个人?血海深仇有这么轻易放下?
冷墨飞狐疑的盯着曲流光,试着揣测他内心真正的意图。
『…我是曲家最后一人…这样是不是很窝囊?』
蔚蓝晴空下,曲流光沁着悲伤的浅笑映入冷墨飞眼里,那抹弦然欲泣的萧索气息感染了他。
『窝囊个屁…谁敢笑你我砍死他。』
冷墨飞怔怔出神半晌,不知该如何安慰对方,只能轻捶对方肩膀,强笑道。
『这样啊。』曲流光回以微笑,兄长般亲昵的拍拍冷墨飞的肩膀。
『你答应不去寻仇了,可别爽约,我跟沐瑶会生气啊!』冷墨飞指着曲流光宣告。
『是是…话说沐瑶最近是不是有点怪怪的?她看我的眼神好像跟从前不一样…我做错什么事了吗?』曲流光温和的答应,提到冯沐瑶他才想起这件事。
从前那么黏我现在却保持着微妙的距离,总是满脸通红偷偷瞧我,但目光接触时却会移开…她到底怎么了?
『…你是真傻还是装的?白痴吗?』冷墨飞瞠目结舌,无法置信的问。
『啊?』曲流光摸不着头绪,呆呆的看着冷墨飞。
这家伙没药医了…冷墨飞保持着鄙视的神情,不屑的看着他。
过几天五年之约就要到了,等事情处理好再找时机跟他说吧。
谁知道几日后,三人却从凌霄峰上的神秘老人口中得知残忍的事实。
曲流光当时吃的花叫做咏生花,形似未满开的百合,五年开一次花。
垂死之人不论伤病,只要使用此花并熬过几乎致死的疼痛,便能延长五年寿命,但熬不熬得过得看体质…其实说拚运气可能更为妥当。
该花会先毁损所有肌肉骨骼、经络神经再重组,但由于作用强烈会变得没有生育能力,而且因有毒性一般人撑不过两次。
又因花效用尽便会死亡,无法真正将生命挽回,说得更绝情一些…那只是硬将人从鬼门关前拖回来的最后手段。
所以通常不会将被救活的人视为活人,就算被救起来大多都在忙着处理身后事,因为不知道「下次」能不能熬过,几乎所有人最后的五年心里都过得很痛苦,甚至有人视之为一种折磨。
捧着五年前的救命奇花,曲流光犹豫不已。
他有必要吃吗…?再次承受那难忍的剧痛,等着五年后再次折磨或终焉?
『流光哥,你快点吃啊?』冯沐瑶拉着曲流光的臂膀,连连催促。
『…我…』曲流光仍在思考这样究竟有没有意义。
『吃。』冷墨飞隐隐猜到曲流光为何犹疑,揪住他的衣襟冷声命令,眼角向冯沐瑶的方向瞥了瞥,无声的向曲流光暗示,然后死死瞪着他。
【就算不是为了自己,也为了我们吧?】
曲流光凝望眼前的两人,微微苦笑认命的咽下咏生花。
接着在冯沐瑶跟冷墨飞面前出现的惨象却让他们后悔万分。
一直那么温和坚强的曲流光,痛苦倒地痉挛、肢体扭曲成诡异的方向,哀号得比任何野兽的嘶吼大声,听不见两人张惶失措的喊叫,失控的到处乱滚乱打,最后无数黑色电丝伴随大量鲜血从他体内爆出,曲流光有如被人切断控制线的木偶,失去意识瘫倒在地才做告终。
他们不知道曲流光吃下花之后会有这种反应,被吓得双膝发软站不起来,脑中纷乱的思绪久久难平。
他从没提到这点,难怪刚刚会迟疑…要是每次都得忍受这样的剧痛、结果失去生育能力、五年后生死未卜,换做自己也会犹豫啊…
『…还活着,你们别发呆,去生火烧水替他擦身体,明早他就会醒来。』
神秘老人探探曲流光的鼻息,确认他还活着便打发两人离开。
冯沐瑶得知曲流光成功熬过此劫,欣喜且怜惜的摸摸他的脸,和冷墨飞一同往森林里去找柴火、挑水。
『…不寻仇、不执着…筋骨不错基础稳固,倒是个好苗子。』
老人坐在曲流光身畔,边打量他边喃喃自语。
但轻功不能算进去…为什么刚刚下谷时都用绳索垂降了还是那副八爪章鱼样?
想到这里,老人再次唾弃且鄙夷的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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