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慕拍拍出神许久的曲流光,他如大梦初醒回头朝对方笑笑,将水桶从井里拉上。
「…转眼竟然已经十五年了,真没想到我能撑那么多次…我想今年应该没办法了吧?都三十二岁已经不是小伙子啦。」
曲流光挑起水,眼里有些哀伤,自嘲道。
尘慕揉乱曲流光的头发,犹如他是三岁娃儿,难过时要大人逗。
「好啦,我知道,跟你还有爷爷比起来,我根本算婴儿而已。」
曲流光连连闪避,勉强勾起的笑容多了几分真实,尘慕点头温和的笑笑,陪他一起工作。
空气突然被什么锐利的东西划开,有股细微的异样感,曲流光敏锐的停住脚步向后缩身,一柄剑身纤细犹如薄纸的长剑擦过鼻头,刚才倘若没停住脚步,现在曲流光的人头已经跟身体分家了。
艳阳高照银白长剑狂舞,刺眼纷乱的剑花令人目眩,招招致命步步杀机,曲流光挑着水在长剑攻势里步伐矫健的游走,不论他跃上屋檐甚至疾速奔行,桶里的水都没半点溅出,彷佛里头装的是固体。
鲜红色华服摇曳恍似台风刮起曼朱砂华,狂暴而艳丽,风华绝代的妖冶女子一脸平静,头上的银饰如流星划破天际,手持长剑向曲流光连连出击,不说话。
妖冶女子手中长剑相当特殊,剑身极薄极长挥动时彷佛灵蛇出水,攻击成波浪状难以判读动向,剑身虽薄却锋芒锐利,削铁如泥绝非一般刀刃能相抗衡。
如此迅捷的剑招与这神兵利器融合,简直能说所向披靡,却偏偏击不中曲流光。
曲流光始终不还手、对方一直不罢手,他没辙只能扔下水桶,趁着薄剑擦过身际,他如游鱼戏水穿梭于剑招中。
「妳不要每次看到我就挥剑好不好?」他抢到空档冲往女子面前抓住她的手腕,无奈的问。
妖冶女子美目仍饱含怒意,丝毫没有停手意愿,和曲流光擦身而过的薄剑似有意志,竟能在空中倒转方向,朝他背脊直扑而来。
曲流光轻叹,迅雷不及掩耳的空翻到妖冶女子身后,按住肩膀不让她移动,这么一来薄剑的攻击便朝着女子自身而来,倘若这是生死对决,应当弃剑投降或自戕表示宁死不屈,然而两者都没发生。
剑尖在妖冶女子面前停下,银色剑光闪烁,光芒渐渐没入剑鞘里,她终于收剑。
剑鞘只有薄剑的三分之一长,剑身的长度怎么看应该都塞不进那剑鞘,却完整的被收进女子腰间的银色剑鞘里,也不知是用了何种法术,曲流光总得不到答案。
女子挣脱曲流光的箝制,绝美容颜浮现不悦,冷冷看向曲流光。
「…每次都用这招作结束,有点创意行吗?。」
她声音动听悦耳,却没什么温度,不满的淡淡说道。
「我才想拜托妳不要看到我就打,我到底做错什么?」曲流光无奈的耸肩苦笑。
「教主呢?我知道他扔下教务肯定又跑来找你玩了,快带我去找他。」
妖冶女子不屑的撇头,不回答对方问题,冷冷问。
「他就在里边喝茶,快把他领走吧,闹得我工作做不完。」
曲流光举手作投降状,转头准备继续工作却遍寻不着水桶,原来尘慕已经替他做完了。
「抱歉,我劈柴去。」曲流光苦笑,尘慕摇摇头冲着他微笑,指着后院的方向。
曲流光回头,看着院里忙碌的白衣人与黑衣人…他们将客栈里的活全部揽下,正忙得热闹(吵得愉快),反倒没有能插手的余地。
尘慕温和的笑笑,示意曲流光随妖冶女子跟进客栈,表情就像要小孩子去和朋友们玩一样,曲流光哭笑不得,屈服于那和蔼的笑容,只得听话的走开。
踏进客栈里,映入眼帘的便是人称魔头的炽夜教教主冷墨飞,看似懒洋洋漫不经心的支着颐,视线却不敢跟表情平淡,眼中却暗藏怒意的妖冶女子对上的窝囊样,还有幸灾乐祸的坐在旁边看戏的冯沐瑶与凌霄。
「你干嘛不跟我说琼姬来了?这样我怎么开溜?」冷墨飞瞥见曲流光,哀怨的说。
「溜?她每次来都先砍我,这笔帐都还没跟你算,我还通知你?活该啦!何况明明就是你不对,扔下教务害姚姑娘还要大老远跑来找你。」
曲流光坏笑,坐到冯沐瑶跟凌霄中间,加入看戏行列。
「妳又砍他了?」
冷墨飞闻言挑眉展扇,语带威胁的问身旁的妖冶女子,全然不似刚刚那个窝囊的家伙…但这招显然毫无作用。
「教主若认为属下的举动当罚,属下甘愿受罚…只是以后就没有人帮您处理那堆事务了。」
姚琼姬露出令容貌更盛的绝美笑靥,有礼的躬身…更有「理」的反击。
「…罢了,反正妳也打不赢流光,这点事我就原谅妳吧。」
冷墨飞自知理亏,但死要面子的假装从容大度,旁边三人露出鄙视的神情。
姚琼姬美目怒视曲流光,随即垂眼无奈的按着额头叹息,她知道现在不是迁怒的时候,打不赢是事实,不能让对方牵着鼻子走。
「教主。」她金色的瞳孔似乎发出摄人冷光,轻声呼唤。
「…我今天已经到休息时间了!」冷墨飞沉默良久,最终近乎投降的哀号抗议。
「请教主莫说这番孩子气的话为难属下,回去吧。」
姚琼姬无视冷墨飞的抱怨,曲膝行礼,死板的开口。
冷墨飞不悦的噘起嘴巴站起身,这种任性的样子看起来跟三岁小孩闹别扭没两样,虽然以年纪来说实在不行,但他偏生得好看这画面倒也顺眼,不知是不是故意装得想让人心软,但姚琼姬视若无睹,恭谨顺从却冷淡的跟在他后面。
「哈哈,快回去快回去,好好听琼姬姐姐训话啊!」
冯沐瑶看冷墨飞那副颓丧样,得意洋洋的拍手嘲笑。
「对了,方才我听说周末郎出来找人了,冯盟主…」
姚琼姬彷佛突然想起忘了什么事,经冯沐瑶一笑才记起来,转头看向她,慢慢说道。
「啥?!周老哥又要抓我回去了?!」冯沐瑶刚含在嘴里的茶一口气全喷了出来,慌忙起身急巴巴的向后堂方向冲去…却正好被堵死。
冯沐瑶满头大汗的仰望时机算得刚刚好,彷佛早有所料抓准最佳时间出现的黑袍男人,一向俏皮的脸蛋苦不堪言的皱起来,用力闭上眼好像这样那人就会消失。
那男人虎背熊腰身材高壮,年约三十来岁,虽然样貌平凡但神态威风凛凛,腰间系着宽背大刀,鞘身漆黑饰以暗红凤凰图腾,双手交叉于胸,一脸无奈的低头看冯沐瑶,良久不作声。
「哈!五十步笑百步嘛!」冷墨飞看到冯沐瑶的窘样,乐得吹起口哨。
「闭嘴!」冯沐瑶气急败坏的吼,看见曲流光摇头憋笑,她尴尬不已的掩面。
「…盟主…」黑袍男人低沉的声音有如远雷低鸣,冯沐瑶连忙举手作投降状。
「我知道~身为盟主就要时时注意在外的形象啥啥的嘛~我都记得的!周老哥!」
冯沐瑶拍拍胸口,不知从何而生的自信,厚脸皮的保证。
明明说得不清不楚,亏她还有脸讲啥「都记得」…众人无言。
「您记得就好,我们虽然与炽夜教签订和平协议,但目前还有许多守旧派的人心存疑虑,请别在公众场合与炽夜教教主太过亲近,暂且继续以对等的姿态『沉稳的』交流为佳,再过几年等盟主『将盟中事务处理得更完善』,信服您的人会越多,相信届时两方的和平条约实践起来会更简单。」
周末郎抱拳躬身,朝冯沐瑶郑重说完,暗红色浏海下火红色的眼睛瞥向冷墨飞与姚琼姬,淡淡点头。
冷墨飞淡淡睨他一眼,没多作回应。
姚琼姬垂目点头,双方没有多做交谈。
「我才没有跟他太亲近,那是你没看到我们打架的时候!那些陪我来的人也都有看到啊!大家刚刚还打成一团呢!」面对部下有理「含蓄」的指责,冯沐瑶满头大汗的辩解。
周末郎深深叹息,决定不要吐槽她又带着部下演戏这回事…每次都一样的「剧情」,不用看也知道是怎样好吗?
冷墨飞展扇慢悠悠的避开姚琼姬的目光,很清楚她现在一定露出跟周末郎同样的表情…
自知理亏的他干脆装没发现。
周末郎与姚琼姬都知道这两人是青梅竹马,大家也都明白彼此位置已不同…
可那纯粹的美好情谊,非但没因时间及立场不同而消逝,反而更想牢牢握紧。
所以他们才会想尽办法签订和平协议,明知道这是件极为困难的事。
武林盟与炽夜教从初创就不对盘,到现在守旧派的人还是极为排斥对方。
周末郎与姚琼姬不约而同的看向曲流光,无奈的叹息…
身为副手,他们当然知道除去青梅竹马这层关系以外,还有曲流光的存在令冯沐瑶与冷墨飞绝对不愿成为敌对势力…谁能想到这个再普通不过的店小二竟能左右冥界两大势力?
为了他,一个成为武林盟主;一个成为炽夜教教主,就为了替他找出真能从咏生花的「束缚」中解脱的秘术。
话说当年,冷墨飞只是不愿终生做个抬不了头的奴仆,本来也没想要什么地位,习武只是想摆脱奴仆之子的束缚罢了,却在因缘际会下习得绝世武功与法术,竟在教内选拔中被前教主提携而上,后来才不甘不愿做了炽夜教教主…
撇除双亲出身不佳这点,其实以他的才干来看,他的确有坐高位的能力,但却没有经营众多教务的性情,说实在不是做「教主」的料子…
但看在能呼风唤雨的爽快感上,他倒是没那么快厌倦,何况他只是贪懒,处理教务方面完全无碍。
但冯沐瑶会当盟主的原由就莫名其妙了,事实上是如何旁人不太清楚。
只约略知晓她不过是因为被上任武林盟主疯狂求婚烦得受不了,摆下擂台以比武招亲的名目,用不知从何学来的惊人武艺与法术,在众目睽睽下将前盟主打飞三条街外,在前盟主鼻青脸肿更疯狂的仰慕下,推辞不了才当上的盟主,干劲根本比冷墨飞更低。
最终这两人没有摊手说不干的原因,就是听说武林盟与炽夜教内收有无数古老秘术典籍,其中或有方法能「真正」挽回人的寿命,心心念念曲流光的两人便扛下了那庞大繁杂的许多责任,背上了「教主」与「盟主」的名号。
…真希望他们能为下面的人着想…想着朋友固然好,但该做的事可不能忘啊…
姚琼姬与周末郎心有戚戚焉的同时叹息。
您以为在大街上演出这么拙劣的戏码就能骗过守旧派目光?
就算骗过了,在签订和平协议后又做出「动武」的行为,难道不会有人说话吗?
难啊…一百个人就有一百张嘴,说实在他们也不知道,究竟有什么两全其美的方法能成全所有人的希望。
「好了,都别嚷嚷了,咱们还要做生意,你们两个赶快回去,不要给大家添麻烦!」
凌霄被众人吵嚷半天,烦得受不了,烦躁的下了逐客令。
「教主给您添麻烦了,改日再向凌霄爷陪礼,告辞。」
姚琼姬纤细的腰肢弯曲,优雅的向凌霄躬身,如银铃轻颤的美声动人的说完,便向冷墨飞做出请的动作,金色美目紧盯着对方,完全就是在堤防他开溜。
他轻摇手中的黑扇,向曲冯二人扫了一眼,潇洒的踏门而出,姚琼姬默默跟上。
【要去拿咏生花时,记得叫上我】
那眼神表达得无比清楚,曲流光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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