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本觞石已经送到实验室进行测验，结果需要等一段时间才能出，最迟一周。”陆森站在办公桌，语调平静地说，“您说的S星和江宥，我们这边实在再查不出什么多的东西。跟之前一样。”
S星由于属于灰色区域，只有寥寥几行字的信息。江宥更是，查出来的资料干净简单，无懈可击。
季抒用笔点了两下桌子，“让实验室的人速度快一点。”说着，她半手托腮，沉思了一会儿便说，“你再派人查查瞳孔是墨绿色的世家都有哪些。”
“还有什么事。”
陆森将手中文件合拢，“需要您亲自过目确认的都已经被您处理掉了。不过，最后还有件事，您需要回去休息和去医院做一次全身检查。”
季抒回到中央行星，连轴转了几天，处理各种事情，在办公室睡不了多久，便起来处理公务。
季抒打开营养液包装的动作停在空中，视线有些飘移，“我觉得体检就没必要了。”
陆森置若未闻，在终端上点了两下，季抒的终端响了两下，消息框弹出的是体检预约的时间。
“您仔细看看时间。去医院体检，您还能顺便亲自和徐医生见面谈一谈关于您上次让我去调查的事，徐医生那边有了消息，正好想和您亲自聊一聊。其他的就没什么事了，您早点回去休息，我先下去了。”陆森不等季抒发作，便迅速溜走了。
季抒无奈地看了眼行程表，慢慢悠悠地坐悬浮车回家去了。
走进屋内，感应灯自动亮起，室内陈设映入眼帘。季抒有一瞬间的恍惚。
屋内虽然定期清洁很干净，但由于主人长期不在家，冷冷清清，没什么人气。
季抒愣了几秒后，走进厨房想找个杯子喝水，发现半天找不到，她有些生气。
最后还是翻箱倒柜地找出一个不知何许年月的玻璃杯，她接了杯白开水，没什么味道。
随后，季抒上楼洗漱，洗漱完后无聊地坐在沙发上，她下意识地想去找本书来看，蓦地反应过来她家里没书，她之前都是直接用终端投屏。
没看多久，季抒觉得自己困了，躺到床上，脑子却变得异常清醒。
这几天处理过的事情飞快在脑子里穿梭，一件件回顾觉得没什么错后，她变得安心，思绪胡乱飘飞，想起在S星的事，一瞬间，终日堆积的疲倦溃堤袭来，迷迷糊糊间，季抒慢慢睡着了。
次日，季抒去医院检查。医生拿着她的体检单，苦口婆心地嘱咐她，虽然之前星舰坠落的伤口什么的没什么问题。但还是要注意自己的身体，特别是脾胃虚弱，要按时吃饭，作息要规律，不然迟早把自己身体弄垮。走之前，还给她开了几副药，季抒面上笑眯眯，心里已经把陆森暗暗念叨了好几遍。
体检完，季抒纠结了两秒钟，最后还是打算去找徐医生。恰好人快下班没什么病人，徐医生清闲地坐在办公室里。季抒装作礼貌地敲了两下门便进去了。
“徐医生。”季抒挂起标志性的微笑。
徐医生抬眼看向来人，熟稔，带着点审视意味地问，“别挂那个笑，也别这样喊我，膈应死人了。体检结果怎么样？”
躲避对方的审查没成功，季抒连忙收起自己虚伪的笑，摆出真实的嘴脸，打哈哈把体检的事糊弄过去了，终于进入正题。
徐医生问：“你们季家谁得了这个病啊？”
季抒：“不是季家。反正有这么个人。”
“也对，肯定不是季家的人。”徐医生逐渐变得严肃起来，正襟危坐地说道，“这个病………目前中央行星比较权威的专家对这个研究的不多，治疗手段也没有那么的………但是。”说到这，他顿了一下。
季抒心本来听得凉凉的，被这一顿，气得一下有些想笑了，她忍不住催促对方快说，“徐理，谁说话说一半就停了。”
徐理贱嗖嗖地睨了季抒一眼，“你再催我，我就不说了。”
季抒眼神警告。
徐理还是顶不住来自季执行官的威力，徐徐开口，“你别急嘛，就是我后面发现我老师他老人家虽然明面上跟这个没什么关系，但他其实暗地里对这个也颇有研究的，我之前联系过他，他说他应该能一试。”
徐理的老师是中央行星著名的权威专家，实力自然是不容小觑，可季抒还是有点担心，“把握有多少。”
徐理往后一靠，“我老师他老人家都亲自出马了，不能不行啊。一句话，到底要不要试试？”
季抒沉默了一会儿，站起身来，“你先帮我联系好老先生，我这边再看看什么时候有空让人开始治疗。”
徐理比了个“OK”，又让季抒先别走，装神弄鬼故作玄虚地说，“你知不知道那事啊？”
季抒莫名其妙：“什么事？”
徐理无语地白了她一眼，“算了，你才从A星回来不知道也正常。就是我听到风声，听说段承轩，段承睿他弟弟和阮家二女儿有动静。”
季抒去S星的事没有泄露出去，大家都以为她去A星处理事情了。
不过徐理说的事，季抒还真不知道，闻言连忙重新落座，“什么时候的事。”
徐理摆摆手，“听说是两个人一见钟情。段承轩说非她不娶。估计快订婚了？”
订婚？季抒在脑海里评估了这件事的可能性后淡淡“嗯”了一声，又问，“你最近和段承睿有联系？”
徐理一副别提了的样子，“终端给他发个信息，不知道过多久才回一条，人家忙得很。边际行星不好混啊。”
季抒微微皱了下眉，随即若无其事地跟徐理聊了点其他的，吃了会儿瓜，小小更新了一下自己的中央行星八卦网。
季抒走的时候，徐理正好要下班了，他问道：“一起去吃饭？”
季抒：“哪里吃。”
徐理顿了两秒，将季抒快要吃吐的地方排除掉，最后选了个老地方，“军校附近那家店吧。”
季抒回忆了两秒，最后也没想起那家店的味道是什么，因为自从军校毕业以后因为太忙很少去吃了，“好。”
“太好吃了。”徐理满足地喝了口汤面。
季抒吃了口面，没说话。
徐理瞥见对方表情淡淡，挪揄道，“怎么，山珍海味吃多了，瞧不上这以前你最爱的’小破店‘了？”
季抒摇头，“不是，我只是……”她只是想起了在S星吃的面，江宥煮的，西红柿鸡蛋面，很好吃。比这家她曾经最爱吃的面还好吃。
徐理察觉到季抒的不对劲，追问道，“怎么啦？”
季抒疑惑自己怎么想起江宥了，她止住嘴，敷衍过去，“没什么。这家店还跟以前一样，没怎么变。”
徐理和季抒是同届的军校生，季抒是战斗系的，徐理学的是医学，和季抒不同班。
在军校的时候，季抒只知道从早到晚埋头自己进行各种魔鬼训练，各项成绩永远稳居第一名，像一个不知疲倦，专门为战斗而生的机器人一般。徐理对季抒的第一个印象便是军校里众人给她取的“小机器人”外号。
后来两人认识，是因为一个巧合。徐理是徐家的私生子，在徐家的日子不好过，不凑巧地还跟见不得他的同父异母的哥哥同样上了军校，经常被人逮着欺负找麻烦，徐理自然是能避就避，但那天还是被他哥哥带着一帮人堵了。
徐理被人推倒在地上，围在中间，已经做好被狠狠揍一顿的准备了，结果一个拳头即将落到他脸上时，一个声音从后面响起，“你们在干什么？”
那道声音明显是个女声，声音不大，却很有威慑力，徐理瞧见要揍他的人霎时顿住，变了脸色，站起身，准备开口。
那道声音却不给他机会，再次响起，“怎么？要跟我打架吗？”
徐理听见这句话的时候，想说这人怎么说话这么欠啊，万一真打，能打得过吗？
徐理刚想转头看看到底是谁，就听见他哥竟然说算了，然后带着人走掉了。
等人都走光了，徐理还在震惊，没从地上起来，一道身影已经停在他的面前，“还不起？在等人回来继续揍你？”
徐理被这话拽回神，有些好笑地站起身，掀起眼皮，想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让他哥轻易地放过他了。
一抬眼，却是一个穿着统一训练服，高扎马尾，有着黑白分明的双眸，小小脸蛋的女士站在他面前，个子还没他高。
他刚要出声感谢，对方已经毫不留情地转身离开，徐理追上去道谢，问人叫什么名字。
“季抒。”
听见这个名字，徐理脚步一顿，讶异她竟然就是传说中的“小机器人”。
后来，小机器人都会偶然碰巧地在他哥要揍他的时候出现，就这么几次后，他哥再没来找过他了。
徐理撇了撇嘴，“店没变，人变啰。谁能想到以前上学那会儿天天只知道训练，什么社交活动都不参加的人，现在在各种宴会如鱼得水，看到谁都笑眯眯的。”话虽然是吐槽，语气里却带着不易察觉的心疼。
季抒面色平静，没什么波动地说道，“只是换了另一种方式，得到想要的，没什么的。”季抒并不觉得有什么，有得必有失，况且及时更新调整她的策略就可以。
徐理听到这话，手上筷子一停，气氛一时有些凝固。
作为季家人从小都会受到很多培训。季抒10岁才被认回来，自然什么训练都没接受过，她要比别人付出更多努力才能追上去，因此吃了很多苦。
季家一开始对季抒并不好，季铭根本不在意自己的这个女儿，不过是偶然，听信了谁的话，说是季抒命格硬，将她接回来可以替他挡灾挡难罢了，季抒的生母没什么身份地位，在她刚出生没多久因为病重去世。季抒说好听点不过就是个吉祥物罢了，季家人其实没有谁真正看得起她，她在季家活得小心翼翼，不出头也不至于太差，总之存在感很低。
在季铭的意思下，长大后季抒本应该读另一所学院，被培养出来以后方便做季家联姻的棋子。季抒偷偷改报了军校，等季铭发现的时候，木已成舟，只能由着她去了。
徐理知道，季抒想要摆脱季家的控制，读军校，然后进入军团，去边际行星打打星盗，杀杀敌，守着一片星土安宁，就这样平平淡淡过一生。
谁能料到季抒在一次野外实训任务中，意外救了中央星际联盟一名高级星官的孩子，星官颇为感激。星官恰好是监察中央行政长官以及世家的重要人员。季家人知道后，自然不能放过这个好机会，马上重新审视季抒，让季抒慢慢接触到季氏内部。被推到那个位置，季抒不得不走上了这样一条路。
她本来快要过上自由、不被人控制、不必小心翼翼看人脸色的生活，结果最后却走上了与想象中完全不同的路。虽然这条路看起来没那么差，但徐理还是为她不甘。
徐理“咳”了一声，还是生硬地转移话题，“你呀，在外面山珍海味吃多了，还是要来接接地气。还有，你平常别老是一忙起来就喝营养液，营养液总归是人造的，比不上这些天然食材做的东西好。”
徐老妈子开始讲话，季抒埋头喝汤选择沉默，不然她怕自己忍不住反驳，对方更来劲。
“你说你上学期间就拼得要死，训练得身上到处都是青一块紫一块，去外面实训了我就更不说了。现在做了执行官，我这个做医生的都没你忙，日夜颠倒。得亏你认识我了，不然………啧啧………”徐理有一搭没一搭地数落着季抒。
季抒配合他：“对对对，多亏了徐医生。不然哪有一个叫季抒的人能活到现在呀。”
徐理翻了她一个白眼，“少说点晦气话。你说话我就没几句爱听的。也不知道那些世家的人怎么每次都被你逗得笑颜如花的。”
季抒笑了笑，没说话。其实很简单，观察研究每个人的行为习惯和各种关系，明白他们的关键利益，形成每个人的信息库，对症下药。
跟徐理分开后，季抒便回家去了，又顺带给段承睿发了一条终端。
对方没回，季抒也不着急，等实验结果出来是最稳妥的。虽然季抒已经有些笃定本觞石就是修复晶矿的东西。
短暂的休息后，季抒又开始了忙碌的工作。
这天，她正在看一份报告。办公室的门被敲响，陆森有些匆忙地走了进来。
季抒偏头看向他，“怎么了？”
陆森推了下眼镜框：“实验室的结果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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