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季抒听见江宥的回答,漫不经心地转过头,看向旁边的大海,神情变得迷茫,语气充满疑惑,“我想是谁,就是,谁吗?”
江宥若有所思地盯着她,没有放过她的一举一动。
季抒说完那句话后,又恢复平静似得,站了起来,有些不满意地说,“脚上都沾上沙了。”
江宥淡淡地“哦”了一声。
季抒高昂着头,微眯着眼俯视江宥,“你,背我。”
江宥一脸不可置信,站起身,答得很快,“不行。”
季抒瞧见对方拒绝自己,连忙上前一把揪住对方的衣领,“不准拒绝我!”
季抒凑的很近,仰着头,脸颊快要贴上对方的嘴唇,呼吸在空气中纠缠,酒香一下沾染上了江宥的衣领。
有什么声音快要从他的胸腔里冲出来,江宥微微侧过头,想要往后退跟对方拉开距离,却被季抒跟得很紧,他退一步,她进一步,死死不放手。
“放开。”江宥轻轻喊道。
季抒微皱着眉,泛着红晕的脸颊让其凶巴巴的神态软了几分,“我不要,除非你背我。”
江宥觉得,不能让母亲多年的教导就此落空,而且季抒的态度实在强硬,还有,她醉了。作为一个成熟的男士,还是要保持绅士和最基本的尊重。
江宥妥协地转过身,弯腰,闷声说,“上来。”
季抒反应很快,如飞燕般落到了江宥的背上,并很快地将手环在他的脖颈间,脸轻轻贴在他的脸颊旁,一呼一吸像绵密的雪花,她轻轻笑了一声,得意地说,“我就知道。”
“谢谢你。”
江宥愣了一瞬,不过很快恢复自若。季抒很轻,背起来还没有他上次外出的背包重。
通往季抒住的独栋别墅的路上根本没什么人,大家此刻都在海边玩闹。
江宥很快将人搬运回别墅。他将人放到床上,准备就此离开,喵了一眼季抒,对方正迷迷糊糊嘟嘟囔囔,似乎有些不舒服。
他无声叹了口气,转身出去。
过了一会儿房间门被打开,江宥端了一杯蜂蜜水进来,决定好人做到底,给人喂了蜂蜜水,盖上被子后才离开。
房门关上,觉得有点闷的季抒迷迷糊糊间又将被子踹开了。
一路回到住的地方,江宥都觉得自己莫名其妙,鬼使神差。
受段承绪的再三邀请,多次劝说,以及考虑到他们的多年情分,江宥答应出席段承轩的订婚宴。他是在酒店落地窗前看的订婚宴,底下人很多,但熟悉的面孔很少,想来段承绪也是费了心思。到了傍晚,段承绪让他出去走走,说是不近距离参与,也出去感受感受热闹气氛。
江宥不想再听段承绪唠叨,潇洒转身说了拜拜。
结果走到沙滩没几步,就碰见一个熟悉的人蹲在那里,像一个蜷缩的小猫。
他从段承绪那里听说了,季抒准备把本觞石给他们。江宥有些意外,原来两个人的目的其实有一半是一致的,对方最后还选择将仅有的一块给了段家。
江宥觉得自己应该不要轻易听信流言蜚语,构建自己的认知体系,至少季抒在他面前表现得无可挑剔,除了总是有太多问题。并且,段承绪都能对季抒建立一定的信任。
但谁能一定保证这些都是真实的,万一这些都是在作戏呢。
想起季抒今晚说那句话时迷茫中带着点愠怒的脸色,是他要拿走另一块本觞石时季抒都没有过的。心底一阵燥意,江宥找到段承绪给他准备的终端,他随手发了一个通讯。
对面是温拓,“哥,你又让我去查季抒干嘛?上次不是查过了吗。”
江宥被问得一噎,季抒对于他的威胁很小,如果真的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段承绪首先就会在事情泄露前,把这个威胁替他扫除。再调查季抒其实也没必要。
他语调生硬地回答,“让你查自然有我的原因,少问。”
温拓疑惑的语气从终端里传来,“我还查她些什么?”
江宥冰冷的神情收敛了一些,“查查她小时候,再查一下她的父亲。”
温拓乱七八糟地再问了些话,江宥心烦意乱地随便敷衍了两句,就挂断了通讯。
一看时间,也不早了,他转身进了浴室洗漱。
洗漱完,季抒还有些恍惚,她有些微弱的头痛,完全忘记了昨夜她走到沙滩后半段的记忆了,不过后来她应该是自己走回住处了,问题不大。
季抒吃完午餐,回完陆森他们的消息,没过多久,房门被敲响。
打开门,就看见段承睿像个门神一样站在她的门前,她眼皮不自觉地跳了起来,“干嘛?”早晨起来,就看到段承睿的通讯,让她先别急着走。
段承睿嬉皮笑脸地说,“徐理有台手术要做,不得不先走了。你应该不急,走,我们去玩牌。”
季抒温和地笑笑,随后干脆利落地说,“不去。”早知道自己今早就走了。
段承睿没意外,嘴角噙着笑,“段承绪,我的大哥,好像也会来哦。”
季抒想起,还没找段承绪,于是看了眼终端,“走吧。”
一路上,段承睿就安抚地说,“没事,我们这次玩得也不大,放心,会让着你的。”
季抒沉声说,“谁要你们让。”
段承睿举起双手,“哦,好好好,季抒小天才驾到,通通闪开!”
季抒步子一顿,剜了他一眼,轻飘飘地说,“有本事一会儿我们比射击,输了可别哭鼻子。”
段承睿哀嚎,“不要啊,出来玩,就要玩牌放松一下啊,还射什么击啊。”
没走多久,便到了目的地。段承睿打开房门,两个人正坐在里面,闻声都转过头来。
“小抒来了呀。”
“姐!”
季抒走进去,先熟络地朝一个长相温丽,气质温婉,穿着米白衣裙的女人打了招呼,“晚姐,好久不见,怎么又变得更美了。”
宁晚是段承绪的妻子,她没忍住地温柔笑了笑,“你啊,每次嘴都甜得很。”旁边段承轩看季抒没理他,着急地凑到她身前去,“姐,怎么不喊我。”
季抒轻轻把他推一边去,坐到沙发上,“看到你了。怎么在这,不去陪着阮小姐?”
段承轩声音一下小了,有些幽怨地说,“她说她要跟她小姐妹玩,让我过一会儿再去找她。”
段承睿正剥着橘子,闻言一时没忍住笑出了声。
段承轩有些无奈,“哥!”他走到段承睿旁边,想要空手套白狼,拿走剥好的橘子。段承睿才不给他机会,转身躲开,两人开始打闹。
宁晚在一旁无奈地笑,接过季抒剥开的橘子,慢慢吃起来。
季抒边看那两人打闹,边剥橘子,身后突然传来房门被推开的声音。
“你们俩又在干嘛?”是段承绪来了。
“段承轩没长手,非要抢我的橘子。”
“你给我一个又不会死,谁让你先笑我的!”
段承绪只觉得无语,他正了正神色,没理他们两个,“咳”了一声,笑着朝季抒打招呼,“小抒来啦。”
季抒站起身,点头微笑,“承绪哥。”
两人站在一旁聊了聊最近一些世家的动静,段承绪无意间又提到季霄,“我的人昨天看见季霄在B星出现了,偷偷摸摸的,不知道去干了什么好事。”
B星属于季抒分管的行星,季霄莫名其妙出现在B星,估计没什么好事。季抒笑了一下,笑容眼不达底,“估计太无聊了,想四处溜达溜达,回头我让人招待一下他。”
那边段承睿躁动的心早已止不住,猴急地拉着人开始玩牌,三人落座打得火热。
季抒跟段承绪聊完公务,终于进入她想要的正题,“承绪哥,我听承睿说你们那边也有人找到修复控制器的东西了,是本觞石吗?”她的心莫名有些紧张,像被一根线紧紧提着。
段承绪点点头,“是本觞石。对了,还要谢谢你费心思帮我们找了。”
季抒心中的悬挂的大石缓缓落下,庆幸在心底蔓延,但仍不敢确认。她面上若无其事,状似不在意地笑笑,“都是小事。能修好控制器也是对星际安全的保障,对我们大家都有好处。”说着,她还是忍不住,看似无意地问,“是你找到的吗?还是说......”
段承绪摇摇头,语气有些骄傲地道:“我可没那么厉害。是我的一个朋友。”
对方都说到这了,还是没具体告诉她。季抒有些不敢把握能不能继续往下问,正当犹豫要不要开口时,段承绪却说,“正好,他也来了,你们可以认识认识。”他转过身,朝房门方向看去。
“这里!你终于来了。”段承绪喊道,语气里带着点抱怨。
季抒深吸了一口气,梳理情绪,调整好表情,回过头。一双墨绿色双眸霸道地闯进视线。那双明明如湖水般明净的眼睛,却在此刻,犹如一阵台风,低回,旋转,最后登陆季抒的心房,有预警和提前准备,却仍然无法逃离,只能被迫承接它最后的到来,与它在狂风呼啸万物摇晃**同呼吸,最后留下剧烈的心跳。
台风过境后,天朗气清,不安的心会平稳,造成的影响和留下的痕迹会减淡却终究无法抹去。心底的潮湿怎么也不会晒干。台风是一个巨大的漩涡,它拥有致命的吸引力,吞噬一切,也拥抱一切。
虽然有很多推测,到尘埃落地时,季抒面上若无其事,却怎么也挤不出一抹笑,她内心有无数道声音在庆幸,在疑惑,在尴尬,在纠缠,在诉说,全都在此刻像是被关在牢笼的囚徒想要挣扎得到一个答案。
有一瞬间,小机器人的程序出现了运行故障。
段承绪还没注意到季抒的反应,只忙着介绍,“都是自己人,咱们互相认识认识呗。”
还没等到季抒艰难地开口,对面的人却通情达理地先出声了,他站在段承绪旁边,穿了一身灰色套装,黑色头发柔顺地下落,懒懒散散地双手插兜,“你好,我是江宥。”
这次,对方的话不再又轻又快,而是有故意拉长的嫌疑,让季抒听得很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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