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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沙子

在后来我与父亲的漫长对谈中,他向我详细讲述了自己这一生见过的所有人生。这些人的经历构成了他的完整人生体悟,也作为那个问题解答过程的一部分而长久存在着。我曾问他是否得到了问题的答案,他只告诉我:“找到了,但我的答案不是最重要的,你会有你自己的答案。”

随后,父亲与我一同端坐在一片虚空的漆黑当中,他向我展示一抔黄沙,每一粒沙子都是他用自己的眼睛遍历过的某人的一生。

我们都知道任何事要经历质的转变都需要量的积累,而其中关键的变化往往能领导事物走向新的发展方向,人的转变亦是如此。一抔沙子太多,我将为各位从中撷取最具代表性的几位,以尽量简明扼要地展现父亲对于生死之问的求索过程。

这第一粒,名叫逢春。

从沙堆当中捻出这一粒化入水中,能看到水面瞬间幻化出明朗的色彩,幼年时我曾在电视机的科普频道当中见到这样的图景,那还是来自遥远的数万光年外的星云与星系团。

在这些色彩到来之前,父亲也在五月河边茄子的小屋里听了满耳朵茄子的质疑——

“我这人文化水平不高,比不上你,但我还是觉得,踏踏实实挣钱得了,你说的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我看没戏。”

茄子有他的理由,“你看这段时间来找你也不少了吧,哪个不是要钱要权,最俗的东西,和你说的什么死的活的今天明天的,有半点关系吗?”

桥一言不发,只是笑了笑,又低下头去在笔记本上记录着什么。他记录的内容已经不重要,因为在见过下一位客户之后,桥就将之前的记录悉数涂抹。

这个拎着大皮包的儒雅男人叫做怀秋,他一进门就显露出与城中村格格不入的气质,他的腰杆笔直,指甲修剪得短而干净,胡须最近才修理过,身上的衣服熨帖挺括,很有礼貌地招呼道:“您二位就是桥和……”

“叫我茄子就行了!”这位中介人多年来早已养成了自来熟的性格,迫不及待地伸出他肥厚的双手去把客户迎进门,“您找我们就找对了!这位,桥,打小通灵,一眼便知生前事,你有疑,只管说与他听,与仙家灵者对话,有问必答!”

身后挨了桥的笔杆子一戳,“你怎么能这么跟人家说!”“不是你说的能和人家交流的吗?”

“那和有问必答能一样吗?”显然这位中介人有着夸大其词的毛病,他本人的行事风格如此,加上多年来在这一特殊的行当经营,要他改正实在是困难了些。但桥还是不愿意欺骗自己的委托人,“抱歉先生,他说的有问必答我可能做不到,但你如果有话要告诉她,我可以帮你带到。”

各位可能会觉得桥这样做着实欠缺情商,在有这类需求的客人面前坦白自己某方面的无能,很容易在下一秒就损失这单生意。不过怀秋倒不是一般的客人,他出人意料地没有站起来指责他们是花言巧语的骗子,反而被逗笑了,“别人都是巴不得包揽万象,头一回遇上说自己做不到的。反倒证明你们更靠谱了。”

茄子听了更加乐呵呵,“诶嘿!客人您可真是慧眼识珠!外面你看到的那些什么大仙神婆都是假把戏,谁不能说!可咱们能告诉您什么做不到,那说明什么?那就说明咱们有真本事,咱有底气你说是不是!”

在茄子极有节奏感的笑声中,怀秋终于坐下了。他从上衣内袋里摸出一个密封袋,里面装着一张蓝底的证件照,“我听说需要照片,我带来了。”

茄子这时候就表现得很机灵,他一个迈步闪到怀秋面前先拿走了照片,“诶诶先生,在给我们这位高人看之前,咱还得确定一些事儿。”

“什么事儿?”

桥告诉他,“你想要知道关于她的什么事,想和她说什么,都一并告诉我,我只能见她一次,您得一次□□代清楚。另外,我也有可能见不到她,这种情况说明,她经历的一生毫无遗憾,早已转世投胎去了,您得了解这一点。”

“转世投胎……我一直都不信这个的。”

茄子的声音又冲出来,“您不信可太正常了,我们接待过多少客人都是不信的,没关系,只要您信他就行。”

“好吧。”怀秋弯下腰去拿出那个大皮包,从里面拿出一摞画纸,纸上颜料高高跃起,在房间的空中盘旋,化作一个个小小的人形,拉着手在桥面前歌唱:“小小的人戴艳红的花,月亮挂树结金黄的果,大船入海映着铺天的白,小小的人你再看天,五彩的光芒一点又一点。”

“你们是谁?”桥问他们。颜料化作的小人们都小声地笑起来,霎时间又各自变幻了颜色,从桥的眼前升至天花板的高度,将那被香烟熏得斑驳的白墙涂抹成一片晴朗夏夜的星空,不时有萤火亮起,流星划过。桥在常歌市是从未见到过这样的景色的,只有在十几年前大落乡的葡萄田里才曾经仰头见过。

忽而,这些飘在空中的颜料小人又全都缩小成白点,一齐迅速落下,星空重新又落回到男人手中,躺在卷了边的画纸上悄无声息。

“这些都是她画的,她画了好多年了。”

茄子边看边问他:“你妹妹是个画家?”

怀秋笑了,“她要是听到你这么说肯定高兴坏了。这些画,我们都看不懂,也不知道怎么处理比较好。爹妈说烧了,我总觉得这些画比较特别,想留着,但我没有足够的理由。”

“不是您等会儿我有点没转过来,您觉得特别是怎么个特别法?”关于艺术方面的问题茄子可以说是一窍不通,他对于画作最质朴的理解就是“画了什么”。

“您的意思是这些画对于您,家人还有……作者本人来说的意义吧。”

“是的。我觉得她不是胡乱画的。”

“我明白了。您是需要一个留下这些画的理由,对吧?”“对,就是这样。”

”别的呢?要带什么话给她吗?”

“你就跟她说,小时候是我这个做哥哥的对不住她,对不起。爸妈都已经知道了,昨天都过来了,之后我会继续照顾他们的,让她别担心。”怀秋又自顾自地说下去:“其实这些我平时就说过好几次,但她脑子不好,听不懂,也说不清楚,也不知道现在能不能听懂,就麻烦您再说一遍吧。”

“还有别的吗?”

“没有了。”

那个小小的密封袋终于转交到桥的手中,照片上的女人正是逢春。她看上去三十多岁,头发剪得利落整齐,一并拢在耳后,脸上干净清爽,化着淡淡的妆,笑容自然。若是换了旁人,恐怕很难看出她是一个智力存在缺陷的人。

那也是桥第一次知道,在逢春这样存在智力与精神问题的人眼中,世界竟是这般模样。

桥也是花了很久的时间才辨认出眼前大面积的白色中央的椭圆形是医院病房的吸顶灯,那椭圆中间还有一个小圆,一些橘黄色的灯光线条从那里缓缓落下,在半空中消失,然后在椭圆形中央重新出现。那椭圆的灯罩被涂上了浅蓝色,色彩溢到了线框外面。

“逢春八岁的时候住过院,对吧?”对此桥确信无疑,他只是需要这样做来客户更加信任他。

那安静的男人挺起脊背,“啊是的是的。”他又一次转向皮包,从底部摸出一个对折了的本子俩,那病历的纸张早已泛黄,看样式也与现在常歌市的任何一家医院不同。他兀自说起那段深刻的过往,“那时候我白天在一个修鞋匠那里做学徒,爹妈去厂子里上班了,家里一个人也没有。偏偏那天她就发高烧,我吃过了午饭回家来,看到她趴在桌子上睡着,还以为是玩累了困了。” 他摩挲那本病历如同丧子的母亲摩挲墓碑,“就这么又拖了两个小时,

我反应过来不对劲,喊了旁边邻居一起给她拉到了医院,还是拖太久了。”

桥问:“病历,能给我看看吗?”耳边传来茄子的声音,“你还看得懂医生写的字呢?”

那男人继续说道:“好歹捡回一条命,就是脑子,不行了。”他用手点着自己右边的太阳穴,脸上挂着苦瓜般的笑脸。

怀秋没有说谎,桥在逢春的记忆中了解到的与这别无二致,只是丰富了一点——他看到高烧是一场无形的烈火,从逢春的体内散发出难闻的焦味,这焦味迅速弥漫至祖屋的每一处角落,它没有形体却挤压得逢春动弹不得。她躺在那张上了年头的八仙桌上,蜡质封存了木材特有的气味,恍惚间她曾听得八仙桌喑哑的低语:“娃娃,娃娃,快起来,火要烧过来了。”

“可是,可是,我动不了啊八仙桌。”这句话也没有从逢春的口中说出来,微弱的大脑意识已经无法指挥她的肢体了。

“娃娃,娃娃,火烧过来了。”如老人般沙哑的嗓音重复着这句话,在某个时刻消失不见,逢春真切地感到自己身处隐形的火海,火焰从院子外面滚进房门,将院里的地面整层掀起,伴随着得逞的笑声。而后遭殃的便是屋里的墙壁,天花板和年老的八仙桌,逢春趴在隐形的火海中,隐隐约约看到怀秋从门口摇摇晃晃地回家来。但是很快怀秋的身影也看不见了,怀秋像一张纸屑,一瞬就在火中消失了。

从逢春身体里诞生的火焰烧掉了她所有的记忆,也将她眼中的世界烧回到六岁时的样子,所有东西都被烧坏了,变得残缺不全,比如她从病床上醒来见到的那盏灯,它丢失了灯罩的弧度变成一个没涂满颜色的椭圆,光线丢失了应有的速度和大部分光谱,变成一根一根可以被肉眼捕捉的橙色线条。

脑袋还是晕乎乎的,出于本能她开始寻找母亲。逢春的耳朵边传来板凳腿摩擦地面发出的声音,她的母亲变成一个圆圈脑袋,三角形身体的简笔小人,那圆圈脑袋上长着八根弯曲的黑色线条,圆圈的上半部分是两个黑点,从黑点里突然多出两条蓝色的细线,一直向下延伸到圆圈的外面。她快速摆动三角形身体下方的两条黑线掩出了病房。母亲挪开了身子才让逢春看到她身后,三张板凳拼起来的床上躺着一个正方形的男孩。他正方形的头上没有头发,他的眼睛比母亲的更狭长,是梭子形,正方形的男孩从板凳床上坐起,看着逢春一言不发。

这是谁呢?逢春想不起来了,好像这个被烧坏了的世界只剩下母亲还依稀可以辨认。不过桥知道那是怀秋,他正在板凳上忏悔自己的过错。

怀秋屁股底下的那张板凳通过其中一条腿上的裂纹开始开口说话,“娃娃,娃娃,坐着的是你的哥哥呀。”

“哥哥,我的哥哥……”板凳听见了逢春的话,怀秋也听见了,只是他们听见的内容大相径庭——怀秋没有听懂逢春想说什么,她咿咿呀呀,如同尚未开蒙的幼儿。

那道裂纹又张合着发出声音,“娃娃,娃娃,你出不去了呀。”“出不去?”

“你看看那门。”

逢春这才发现,刚才三角形身体的母亲穿过的病房门,只是一个黑线画出的方框,没有门板和把手。

“娃娃,娃娃,你找不到门了吧?”

“门……我找不到门了……门在哪里呢?”

从那个代表房门的方框中,逢春三角形身躯的母亲牵来了一个长方形身体的医生,她听不懂长方形的医生和三角形的母亲说了什么,因为从他们的嘴里飘出来的是乱码字符。床边的男孩在晃动他椭圆形的脚,眼睛不再看着逢春。

“高烧过后她说话便口齿不清,无法正常与人交流了。”“是的,我还是第一个知道的人呢。她昏迷醒来第一次开口就是在我面前,但我没听明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桥告诉他,“哥哥,我的哥哥。”

“什么?”

“她说的是这个。”

桥头一回见到这个儒雅的男人表现得如此不知所措,他坐在椅子上摩擦手掌,又控制不住地去抚摸自己的脖子——一些人感到紧张时就会这样做,这一切的准备工作在最后,只落下一个轻松的笑。

其实逢春也偷偷踩着凳子去看过镜子里的自己,她的身体和怀秋一样是一个正方形,但她的头却是一个缺了角的圆形,桥的形容是:吃豆人电子游戏中玩家操控的那个黄色豆豆。可以说,逢春的一生没见过多少真正的“人”,但她见到了无数的几何形状,唯独没有门。

她曾向很多东西打听门的去向,医院的一棵大树告诉她,对于他们来说,门就屹立在距离他们的身长一倍远的地方,也就是说,他们一直都能见到门。

“那你们为什么不开门呢?”

“娃娃,娃娃,因为我们没有脚,走不动一步路,我们也没有手,推不开紧闭的门啊。”

随后大树告诉逢春,对于她来说,门是一个存在于想象当中的东西,只有她努力地想象门的样子,门就会在某一天出现。

“那我推开门,就能回去了吗?”

“是的。娃娃,你本不应该在这里的,是火把你带来的,你还记得吗?”

逢春摇摇头,她早就遗忘了过去的事。

一阵秋风起,大树舒展身体,将末端的黄叶抖落,“娃娃,娃娃,你怕是回不去了,很多被火带到这里的人,都找不到门。”

逢春没有听进去,她靠着大树努力想象门的样子。可是世上的门太多了,是家里的木门,还是院子的铁门,是卷帘门,还是玻璃门,这些门长得如此相像,她应该寻找哪一扇呢?

多年来逢春从未停止对门的想象,直到她重新回到学校也是如此,她在原来的小学一直念到了毕业。在教室最后一排,单人的课桌上,她见到许多形状的同学穿过那个方框走进教室,各种形状的老师也穿过那个方框走上讲台。她想了太久了,但各位也知道我们的想象都要基于现实的存在,人归根到底是无法想象没见过的东西的,火将逢春带来的这个地方没有一扇门,这里只有黑色线条画出的方框,久而久之,门在逢春的认知里,也就成了一个简单的方框。

她还是只能与物件和植物对话,她的同学们从半圆形的嘴里吐出的都是混乱的符号,逢春抓不住,她开口想要提问,从她口中说出的也是乱码,如同一只误入车流的幼犬,逢春只能在原地打转,几何体们纷纷穿过她空荡荡的身体。

“在她眼里,我们都是儿童简笔画的样子吗?” 对于桥的叙述,怀秋感到无比好奇。

“是的。就是那个样子,既模糊,又清晰。”

茄子靠在一边精准地打击道:“你不能说这么矛盾的东西,解释解释。”

“我的意思是,您,还有二位的父母,在逢春的眼里是十分特殊的,我没有见到任何一个人与你们有相似的形状,所以,即使在那样的世界中,她也可以清晰地分辨你们。”

说到这里,怀秋摩挲手中的画纸,一言不发,桥接着问他:“逢春上小学的时候,是不是有一位印象深刻的老师?”

“老师?”怀秋想了想,“啊对,观棋老师。她五年级时候的班主任,很古道热肠的一位女士,还来家里做过家访。”这位古道热肠的观棋老师算是逢春在家人之外见到的,唯一一个特殊的几何体。这个星星形状的老师在逢春11岁时出现,将她拉出了混乱的车流,并在道路旁用一套画笔搭起了一座过街天桥,那台阶是橡皮,路面是画纸,将逢春带到了道路另一边。

第一支彩笔对逢春说,“娃娃,娃娃,你找到门了吗?”“没有,还没有,我快要忘记,门是什么样子的了。”“娃娃,那就把你想到的东西画下来,画下来吧,我们不能和门外面的人说话,所以我们需要载体来沟通。”

载体这个词对于五年级的逢春来说过于深奥,那彩笔就解释道:“对我们来说,是凳子腿上的裂痕,是灯丝闪烁,是树木随风落下的叶子,是滚轴摩擦时发出的响声,是越来越短的铅芯。”“那我呢?”

“对你来说,就是纸,画纸,娃娃。你已经遗忘了门外面的文字和语言,但是色彩是共通的,它不需要语言和文字,只要画下来就可以了,娃娃。”

过去逢春只是安静地坐在属于她的最后一排,从方方正正的后排窗户望出去,看一整天的风吹动树梢,风是没有颜色的,只有带着绿色斑点的线条偶尔出现在代表窗户的方框里的时候,逢春才知道风来了。五角星形状的观棋老师出现后,逢春在她的画纸上画出了彩色的风,蓝色的来自湖泊,绿色的来自树木,红色的属于夏天被太阳炙烤过的路面,白色的属于冬天落了雪的天台。

第二支彩笔对逢春说:“娃娃,娃娃,接着画,接着画吧,你在这里见到了门外面见不到的东西,听到了我们隐秘的语言,接着画吧,娃娃。”

“我画的东西哥哥和妈妈能看懂吗?”

彩笔很沮丧,“哦,娃娃,那可能很困难。”它立马又改换了神情,“但那是能做到的,娃娃,只要你坚持画下去,会有人能看懂的!”

“那要多久呢?”

“很久很久,娃娃,久到那窗外的大树叶子落了一轮又一轮,逢春离开这个学校,观棋老师的头上爬满皱纹。”

墙上的时钟也来多嘴,“娃娃,娃娃,你会看见我的指针转过很多很多圈,多到你数不清,也许他们就能看懂你的画了。”“数不清是多少呢?”

“数不清就是数不清,和天上的星星一样多,和地上的沙子一样多,娃娃,你也可以画下你见到的时间。”

第二支彩笔呛他,“呸呸呸,你就是想让娃娃画你罢了!”正好到了整点,时钟哈哈大笑起来,学校的广播也应声响起来。

逢春尝试了很多次告诉观棋老师她听到的事情,这位五角星形状的老师在门外面,并没有真正理解逢春的语言。但她耐心地收下了逢春送来的每一幅画,逢春知道,每一次观棋老师收到自己的画的时候,五角星就会像真正的星星一样发光。那光真漂亮,逢春从没见过这样好看的光芒。

“观棋老师……这些画就是观棋老师送来的。”怀秋拿着手里的一摞画纸说道,“和小孩子画的东西一样,看不懂。观棋老师说,都是逢春自己画的,留个纪念也是好的,就一直留到了现在。”“那后来你们有尝试解读这些画吗?”

“试过了,看不懂。”怀秋抽出一张来,“你们看,这张都是色块,没有人,没有线条,我们的艺术造诣就到这儿了,可能就像你说的,要很久很久才会有人理解她的世界吧。”

可能也没有那么久。

“怀秋先生,能再给我看看这些画吗?”

“当然。”

桥拿过他手里的那张,“逢春五年级的时候画了这张画,她画的是彩色的风,是她一年四季在学校后排方形的窗户里见到过的风,蓝色的来自湖泊,绿色的来自树木,红色的属于夏天被太阳炙烤过的路面,白色的属于冬天落了雪的天台。”

“风……”

“这张。”桥从画纸中抽出一张,这张被分为数个不同的区域,每个区域都填满了不同的线条,“直线,是愤怒,是人们猛然站起的身躯和竖直的头发;歪歪扭扭的,是悲伤,是人们脸上留下的眼泪;弧形,是快乐,是人们微笑,偷笑,放声大笑的嘴;圆圈,是困倦,是上课犯困的孩子们摇晃的脑袋。”

“这张。”这张上面画着的,是中央一个蓝色的圆点,围绕着这个圆点,各种颜色的许多直线向四面八方发散,“这是星空。蓝色的圆点是地球,这些线是宇宙中遥远恒星的光线,也就是我们观测到的星星。”

桥不再说下去,他问道:“这样,足够作为您留下这些画的理由了吗?”

时至今日-

“要不是你和我说了这件事,我也不会知道在他们眼里世界是这个样子。”晚山棠说道。

“不是经常有人说吗,或许精神病人的世界才是真实的,而我们生活在虚拟当中。”

“你觉得呢?世界是虚假的还是真实的?”

“我?我当然觉得世界是真实的。如果连存在都要被质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我以为你和桥这样的人不会在乎这些。”

“小姐,我们也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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