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七天后,苏州。
贺寒声按照沈岁宁提供的信息来到千春坊。
进入千春坊的无论是宾客还是小厮,每个人腰上都悬挂着一块牌子,若无腰牌,则视为外来者,会被赶出去。而由于千春坊有五苑四馆,每块牌子能进入的场馆也有所不同,价钱上自然也有差异。
掌柜介绍道:“坊内的腰牌都是木制,上面雕了不同季节的花,以花为凭方可进入春夏秋冬四馆,又绘有四大神兽,代表不同方位的四苑。中苑可以任意进出。除了中苑,客人最多能再进到两个地方。腰牌只是通行凭证,不限使用次数,初次购得须得登记,如果之后需要进入其他场馆可用旧腰牌换取新的,场馆内所有消费均得由客官自行解决。”
贺寒声并不知道宋三娘在哪一个场馆,只好问掌柜:“哪块牌子可以去所有的地方?”
掌柜迟疑片刻,随即从身后的柜子里拿出两块玉牌,“整个千春坊只此两枚玉貔貅,可以去任意地方。当然,价钱也就贵了些。这一只貔貅,价值三十两白银,而最贵的木腰牌只需二两白银。如果客官是因第一次来想四处看看,小的可以安排人带二位参观,然后再做决定。”
“不用,就拿两只玉腰牌。”贺寒声给江玉楚递了个眼神,让他来付钱。
千春坊对面不远处的阁楼上,已乔装易容的沈岁宁举着望远镜盯着大门,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片刻后,沈凤羽翻上阁楼,将怀里的包裹递给沈岁宁,以及两块木腰牌,“喏,苗姐姐连夜做好让人送来的,足以乱真。”
沈岁宁没动,沈凤羽顺着她望的方向看了半天,“你在看什么啊?”
“骗我的那个狗东西。”沈岁宁咬牙切齿。
“他们进去了?”
“嗯。”沈岁宁放下望远镜,抓起腰牌就翻下阁楼,直往千春坊的方向飞去。
沈凤羽赶紧跟上,“喂!你等等我!”
两人均扮了男装,又有腰牌为凭,很顺利便进去了。
进去之后,沈岁宁吩咐沈凤羽:“你去打听盛清歌的下落,不要打草惊蛇。”
沈凤羽点头,“那你当心……”
话音未落,沈岁宁早就不见踪影。
沈凤羽:“……”
另一边,跟在贺寒声身后的江玉楚压低声音问:“公子,方才那掌柜的登记时取的是另一本册子,您觉得……”
尽管用的是假名,但江玉楚还是觉得有些蹊跷,尤其那玉腰牌挂在腰间格外醒目,显得格格不入。
而且,往来的小厮和婢女看到他们都格外热情,他们才刚进来,就有好几个场馆的人要拉他们过去。
如此张扬,压根无法行事。
贺寒声抿紧嘴唇,叮嘱:“尽快找到宋三娘的位置,再去换腰牌。”
“是。”
江玉楚刚转身,就和一个低着头赶路的小厮迎面撞上。
小厮手里端着滚烫的茶水,瞬间撒了江玉楚一身,烫得江玉楚嗷嗷叫,慌忙拍打着被烫到的地方。
“小的该死!小的该死!小的这就领贵客去更衣!”
见小厮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江玉楚也不好计较什么,只说:“不用了,下次注意点就是。”
目睹这一切的贺寒声盯着小厮的背影,直觉不对,下一刻就听到江玉楚惊喊出声:“公子,我腰牌不见了!”
贺寒声瞬间反应过来,沉声道:“追!”
沈岁宁偷到腰牌之后,迅速没入人群,她的易容术出神入化,只要藏在了人群当中,压根没人能找到她在哪。
而弄丢了腰牌的江玉楚很快就被赶出了千春坊。
如此一来,贺寒声行动更加艰难,作为场内唯一一个戴着玉腰牌的人,无数双眼睛都盯在他身上。
沈岁宁非常满意这个结果。
她收起玉腰牌,凭着自己的木牌进到南苑的地下赌场。
赌场的人不算太多,但比外头热闹了不少,沈岁宁四处找寻,终于在角落里看到了正在给客人摇骰盅的宋三娘。
宋三娘穿了一身黑,红色细绳系了块木牌坠在腰间,脸上带着半边鎏金面具遮住了右眼,便是看不清容颜,光从气势上也觉得出定是个风情万种的美人。
沈岁宁越看越觉得自己画的宋三娘简直拿捏了精髓,她身上几乎全是黑色。
沈岁宁走到宋三娘旁边,宋三娘摇着骰盅,头也不回,直到骰盅稳稳压在桌子上,她才终于开口:“是沈堂主啊。”
沈岁宁并不掩饰,“三娘好眼力。”
在外头,沈岁宁和沈凤羽是共用碧峰堂堂主这一身份的,两人鲜少同时行动,又都不以真面目示人,因此许多人不知道她们其实是两个人。
“沈堂主气宇非凡,就是换上一千张脸,在人群中也是独树一帜,”宋三娘轻笑,“一眼便能认出。”
“三娘少说些客套话。论起气质,谁又比得过三娘呢?”
两人相互恭维间,一局赌局已经结束,宋三娘将骰盅倒放在桌上,转头看向沈岁宁,“我知道沈堂主来找我是为了什么。看在千春坊与漱玉山庄过往的交情上,我劝沈堂主,不要淌这浑水。”
“若我非要淌呢?”沈岁宁好不避让。
两人对峙片刻,宋三娘反手拿起骰盅摇晃,笑,“那得看沈堂主的本事了。”
“赌场上,我可没输过。”沈岁宁后退两步,伸手去拿筹码。
宋三娘将骰盅放在桌上一推,将筹码盘推走,“不给钱就想拿筹码?”
沈岁宁气笑,“我俩的交情,你跟我谈钱?”
“亲兄弟还得明算账呢,更何况沈堂主名声在外,我怕沈堂主做出些伤感情的事,”宋三娘将筹码盘端走放在一边,“不得不防。”
沈岁宁:“……”
看穿一切的宋三娘眉心一挑,“怎么?沈堂主最近手头有点紧?”
被点破的沈岁宁像是戳中了脊骨似的,语气都变得不耐烦了几分,“先赌两局,我自然就有钱给你了。”
“不行,千春坊有规矩,明码交易,拒绝赊账,”宋三娘直接回绝,“沈堂主还是取了钱才来吧。”
……
沈岁宁找到贺寒声,发现他并不如自己想象中过得那样“悲惨”。
相反,由于是持有玉腰牌的大金主,千春坊的小厮们见了他都点头哈腰的,谄媚不已,这会儿贺寒声就躺在中苑飞仙阁的竹椅上,三个小厮给他揉肩捏腿,两个鞍前马后地端茶倒水,别提有多快活了。
沈岁宁进来的时候,里面的小厮不耐烦地驱赶她,“快走快走,客人在休息呢。”
贺寒声脸上盖着本书,惬意得紧,听到声音才抬起头。
书缓缓落下,贺寒声露出半张脸,似笑非笑地打量着小厮打扮的沈岁宁。
然后,贺寒声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道:“你们先去忙别的,让这个新来的伺候我。”
小厮们立马应下:“是是是,公子您有什么需要的,可以随时叫我们。”
沈岁宁快气炸了。
小厮们走后,贺寒声往后一仰,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来,给我揉肩。”
揉,揉你大爷!
沈岁宁冷笑着上前,拽着贺寒声的胳膊也把人拉起来。
岂料贺寒声早有防备,应是纹丝不动。
“做什么?”贺寒声明知故问,“店大欺客?”
沈岁宁深吸一口气,把江玉楚的玉腰牌扔给贺寒声,算是摊牌表明身份。
她沉着脸,“你还找不找盛清歌了?赶快起来!”
说着,沈岁宁又拽了一把,这回非但没把贺寒声拽动,自己也差点摔个踉跄。
贺寒声气定神闲地躺着,拿书盖着脸,拍了拍自己的肩膀,示意沈岁宁。
沈岁宁刚要一拳打过去,转念一想,自己真是气昏了头。
她只是需要点钱而已,又不是非得带这人过去。
沈岁宁瞬间想通,立马换了副嘴脸,乖巧上前给贺寒声捏肩膀。
男人的肩膀厚实宽阔,沈岁宁捏着捏着,视线渐渐看向贺寒声腰间的钱袋子上。
“用力点。”
贺寒声的声音拉回了沈岁宁的视线,她气得咬牙,暗暗把贺寒声当作一团面粉,使劲用力地揉。
“这样够不够?”
贺寒声“嗯”了声,满意道:“这样不错。花了钱就该好好享受。”
沈岁宁疯狂翻他白眼。
借着换手的功夫,沈岁宁暗暗往自己袖子里放了一颗迷药,那药无色无味,吸入后不出一刻钟就会睡得比猪还沉。
贺寒声警觉性很高,不把他药倒,沈岁宁根本没有机会拿到他的钱袋子。
一刻钟后,贺寒声的呼吸渐渐均匀,沈岁宁停了手,试探性地“喂”了声。
贺寒声没反应,沈岁宁把他脸上的书拿下来,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又使劲揪了他的耳朵,见他仍无反应,才放下心来。
“狗东西,居然敢要我伺候你,”沈岁宁越想越气,狠狠地蹂躏贺寒声的脸,“要不是看你皮相尚可,姑奶奶我就把你剁碎了喂狗去!”
泄完愤后,沈岁宁不忘正事,去解贺寒声腰上的钱袋子。
解了半天,那结却越来越紧,沈岁宁越来越没耐心,忍不住低声骂道:“狗东西,几两碎银子系这么紧。”
便是这时,被迷药弄晕的贺寒声突然抬手按住她的,吓得沈岁宁一激灵,一个踉跄,整个人狠狠摔进贺寒声怀里。
“便宜都让你占尽了,还骂人就不好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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