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念薇施施然走进了郁妙音的房间，坐在沙发上。
郁妙音靠在门上，抱臂看她，没有趴下等待按摩，也没有招待的意思。
康念薇倒更像主人，用她的茶具给自己倒了杯茶：“晚上吃得油腻了些，你也来喝一杯。”
郁妙音没动，手指搭在手臂上，哒哒哒，显得有些烦躁。
等到康念薇喝了几杯，才不紧不慢：“过来。”
郁妙音没动：“做什么。”
她不想提起刚才的事，一想到卓星渡就满心烦躁。
昨天还赛博做/爱过的人，今天就开始抽风把她托付给别人。
她郁妙音是物件吗？用来成全她有病的风度和谦让？
康念薇点了点自己的唇，眉眼弯弯：“亲我。”
郁妙音皱眉：“适可而止啊。”
“我从来就不懂什么叫适可而止。”康念薇调皮。
“我以为你会喜欢。”
“什么叫我喜欢？”郁妙音强忍怒气，“是你说要体验一下当年演《温艳玉》时候的感觉。”
康念薇把玩着茶盏：“我还以为你明白那只是一个拙劣的理由。”
郁妙音冷着脸：“你说你找不到演戏的感觉，这些年过得像行尸走肉，没有戏演。一开始还硬气不去接那些烂角色，后来年纪上来，只能演那些糊口，也怕观众忘了你。”
还哭了。
郁妙音没有揭人短处的习惯，所以没继续往下说。
她完全想象不到这么多年和康念薇第二次再见，她会哭得那么可怜。
康念薇笑得柔媚：“是，但你更重要。”
“和我有什么关系？”
康念薇看着她的眼睛：“现在的你，对我好冷漠。”
“你在迁怒我吗？”
郁妙音垂目：“我只是不能接受自己的偶像变成这样。”
康念薇笑了：“哪样？人老珠黄？无戏可拍？有钱就接？”
“还是，吃回头草？”
郁妙音猛地看向她。
康念薇说话慢悠悠的，好像在念白：“十年前，我如日中天，你青春年少。戏里我们互相依偎，戏外我们同吃同住。我还记得温艳玉被处决前，我们有一场对手戏。”
“你还记得吗？”
郁妙音神色微凝：“记得。”
“温艳玉明知那是一场清算间谍的陷阱，但为了保住革命志士，她还是跳了进去。”
“在临行前，她去探望了带她入行的老鸨。”
康念薇已经沉在戏中：“你哭着把卖身契交给我，我骂你是忘恩负义的白眼狼，要抛弃老娘吃香喝辣过好日子去了。”
郁妙音更像在照本宣科：“老鸨知道温艳玉是去送死的，温艳玉也知道她知道。她全然不是为了什么国家大义，而是对那个志士的爱。温艳玉是个感情充沛的人，却生在那个年代，让爱成为将她分尸的刑具。”
康念薇道：“明明是让每一个人都念念不忘。”
她站起来，走近，带上轻佻笑意：“我明明是你的妈妈，你的第一次和最后一次，是不是都该交给我呢？”
郁妙音沉着脸：“你演的是老鸨，不是嫖客。”
忽然被一把搂住腰肢。
她挣扎，康念薇却不放，郁妙音咬牙：“十年前我们就演完了，康念薇。”
康念薇的呼吸和她亲密交织在一处：“可是你当年对我说，希望戏永远不要结束，我们能一直这样下去。”
趁郁妙音不注意，她啄了口她的唇，在她反应过来前离开：“就像这样。”
郁妙音用手背捂着唇，皱眉看她：“我后悔答应你了。不要再碰我。”
康念薇不听，自顾自道：“当年你说，‘我不会像温艳玉那样蠢，爱所有人，落在所有人眼中，就是谁都不爱。她是被她的爱杀害的。我只喜欢你，妈妈。’”
郁妙音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随即是铺天盖地的恼怒。
胸口起伏，气息不稳：“当年是你拒绝了我。如今要怎样？你反悔了，就可以随时来纠缠我，扰乱我的心神吗？”
康念薇笑得招摇，发丝随着笑意一颤一颤：“真好，我还能搅乱你的心神。”
郁妙音自知失言，抿唇不语。
康念薇点起一支烟，用曾经郁妙音最迷恋的优雅姿势倚在沙发上：“看来在和你小女友的恋爱里，你并不专心。”
“她应该也很没有安全感吧？所以我一出现，她就自觉退出，还一大早就叫我给你送药，让我监督你按时吃饭。”
她笑得开怀：“她完全没有和我争的打算呢。”
郁妙音心烦意乱：“够了！”
康念薇笑得暧昧：“这么多年，你身边都没有别人，很寂寞吗？我可以陪你。”
郁妙音的语气难以置信：“她连这个都告诉你？”
康念薇笑而不语，取出一个礼物盒。
“花，项链，还有一双对戒。她说你很孤独，要我好好对你。”
郁妙音难以置信。
夺过，素雅干净的盒子里，一串简古的玛瑙凸雕黄金项链，一对设计精巧的对戒，还有一本她近期签售的书，上面龙飞凤舞地写了几行字
“致公主：”
“祝天遂人愿，福寿康宁”
“再祝芝兰千载，琴瑟永偕”
“罪人裴汶谨启”
郁妙音脸色一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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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曼有气无力坐在椅子上，感激地看着卓星渡：“师姐，太麻烦你了。”
卓星渡挽着袖子，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把装箱好的出土陶器和羊皮卷一箱箱累起来，和谷曼一起清点。
她温和一笑：“小事。”
“你来月经不舒服，等会我送你回宿舍，我一个人值班就好。”
谷曼彤摇头，这里荒僻，出土文物需要人值班守着。而这里不光有不怀好意的闲汉，也有野生动物，卓星渡通常揽下大部分值班任务。
她们不好意思，拗不过师姐半劝半恐吓，但怎么都要出个人陪她一起。谷曼也就是起到一个陪伴她的、吉祥物的作用，真有事还是得师姐上，她去哪里睡觉不一样？
但师姐永远都这么温柔体贴，她看着感慨：“郁小姐和师姐谈恋爱肯定很幸福。”
考古工作时常有体力活，体谅师妹们辛苦，卓星渡总是扛起大部分，让她们能多休息。
至于学术上，一群嗷嗷待哺的小师妹每天都排着队等大师姐指导论文，以及在周会上被程老师讽刺得无地自容的时候感激仰望卓星渡挺身而出的背影。
师姐跑去恋爱那阵，不夸张地说就连程老师都开始暴躁了起来。
这样的人谈起恋爱来，还不得把人宠上天？
卓星渡笑意变淡：“还好。”
谷曼好奇：“最近好像没见你和郁小姐联系？”
卓星渡不想多谈：“有。”
谷曼笑嘻嘻的：“师姐别害羞呀，没想到你喜欢郁小姐这种类型的，偷偷和大明星谈恋爱也不告诉我们。郁妙音工作室官宣的时候，把我们都吓了一大跳。”
“不对，也不能说没想到。你好像只看她演的电视剧，从来不看别的。”
谷曼性格活泼，像只蹦蹦跳跳的傻狍子，又不让人觉得烦。
也是她录下了卓星渡吹笛子，从而让她的账号陆陆续续增加了了好几万的粉丝，天天在她这儿敲碗等忧郁美女露面。
后来卓星渡自己有了账号，也常和她互动，很多卓星渡的老粉丝都是先关注了她，才关注的卓星渡，为的就是在她这儿探听一些卓星渡的日常。
她也是卓星渡感情八卦最前线。
“师姐，郁小姐以前那些情史都是真的吗？”
卓星渡从没问过，但郁妙音主动提起过。
彼时的她装乖，趴在卓星渡腿上，一边使坏捏卓星渡的痒痒肉，一边嘟嘴：“以前都是我骗你的。小卓不会真信了吧？”
她从没怀疑过她，点头：“假的。她没谈过恋爱。”
谷曼眼睛一亮，哇地叫出来：“你们岂不是彼此的初恋！”
看到卓星渡点头，一脸“磕到了”的表情：“好甜怎么回事！”
谷曼挥了挥手上的文物清单：“我明白啦，最佳女演员竞争激烈，她怕出岔子，找来些烟雾弹保护正主师姐你。可惜还是被栽赃。”
她愤愤地挥了挥拳头：“师姐你别被傻*网民气到，景昌东那个肾虚男天天装自己是忧郁型男，油腻得要死。郁小姐品味好，肯定看不上他那种，绝对是被解永静夫妻买热搜害了。”
“果然，我一直都觉得那些男人配不上她。嘻嘻，还是你们最般配。”
最般配吗？想到康念薇，卓星渡眼神一黯。
两人把东西归置完，支起折叠床，卓星渡把刚充好电的暖水袋放到她的脚边和肚子上。
“脚也别着凉，下一次就不会那么难受。”
谷曼舒舒服服地躺在卓星渡给她安置好的床上，举着手上的暖水袋自拍：“来大姨妈了，有全世界最好的师姐照顾，零下二十度也把暖水袋给我用。羡慕吗？”
随手发完，拉着卓星渡看新上的短剧。
十分钟一集，一周三集，刚开始的是白衣剑侠篇。
谷曼点开之前还和卓星渡嘻嘻哈哈：“就算是嫂子演的我也得说，短剧啊什么的太没前途了，她一个正儿八经拿过那么多大奖的国内一线女演员，演这个跌份啊。”
她看片头介绍：“哟呵，还是个全女世界观，不错啊。”
看到南宫妍出场：“嫂子神颜，赞。”
半分钟，南宫妍偷跑出宫玩耍被绑架：“啧，好老的套路。”
看到潘虹出场救人，瞪大了眼：“真的假的，这么拳拳到肉的打戏是我能在短剧里看到的吗？昨天我刚看的宣称三亿成本的大作，打戏都是手上绑根线乱转，不是被一个短剧乱杀？这个白衣侠客是谁演的？她身上真的有威亚吗？为什么我感觉她真的会轻功？”
卓星渡点头：“她确实会。”
谷曼：“这么夸张？”
又看第二集，看郁妙音穿着嫩绿长裙，又是一呆：“我记得嫂子比师姐你大？”
卓星渡看着娇俏可爱的南宫妍，笑了笑：“大五岁。”
谷曼的娃娃脸上悲愤：“我十六岁的时候看起来都没她嫩！可恶！”
打开弹幕，观众反应和她出奇一致。
“开玩笑吧？这真的是郁妙音今年拍的？真的不是读高中的时候拍的现在才流出来？”
“醒醒，人家出道即巅峰，从没拍过这种小作坊。看来这是真落魄了。”
“楼上，你管祖上出过武状元的潘家班少东家带武生来演打戏的剧叫小作坊？到底是瞧不起潘家班还是瞧不起出资方阮氏？”
虽然是短剧，但是还是按电视剧的宣发来，开播之前有人抱着看笑话的心去了解，结果吓了一跳。
“我去，后面还有和康念薇的CP！”
“......不是吧，我妈的童年女神也下海了？挖煤到底多赚钱？这都请得到？”
“这对可是古早荧幕情侣了，可惜线下撕逼得太厉害了，血糖磕不动。”
也有人憎恶她，在底下狂喷：
“这些和郁妙音的烂有关系？小三就是小三，小三就该永久封杀，还能找那么多人来给她抬咖，这圈子是真的乱。”
“楼上兄弟，上网的都是群金鱼，三秒记忆，婊子就算出轨生个小尼哥都有人转头叫好。唉，女人。”
“活久见，男的也能上网？老祖宗说了，这是阴特网，男人上了没□□哈。”
“笑死，上一秒还在小三，下一秒就是出轨，再下一秒郁妙音该背叛地球给三体人带路了。这就是男的的滑坡逻辑，佩服。”
“就是啊，而且景昌东那事也未必是真的，他以前在餐厅弹琴，专门钓女顾客，和解永静结婚了还被爆出来在外面约。反正两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怎么光郁妙音被骂，他美美隐身了?”
“等等，你们在吵什么，郁妙音不是女同吗？”
“官宣假一半，谈了两年会一点风声都没有？她以前和男明星炒作可是炒到飞起。”
“应该是真的，她女朋友是我们学校文历院女神。前段时间郁妙音陪女神回学校，好多人都看到了，两个人看着挺恩爱的。”
“楼上，你也是Y大的？有去卓学姐的签售会吗？我没抢到票，在学校视频号看的。文历院院长和长江学者致辞替她宣传卖书，这牌面，6。”
“我在图书馆三楼，你俩是不是在我对面低头看手机？学姐是我们考古系系花，平时特别低调，如果假的她估计早就出来否认了，我们班都磕她俩。反正相信学姐的眼光和人品吧。”
谷曼也上去留言支持，这层高楼俨然变成Y大学子团建。
卓星渡认真向她道谢，谷曼忙摆手：“师姐和我客气什么。你和嫂子要好好的啊。”
卓星渡点头。
时间不早，两人直接躺下休息。
卓星渡是个作息良好的青年，闭眼三秒入睡，谷曼佩服，忍不住又摸上了手机。
刚才发的那条，大部分粉丝嘻嘻哈哈和她开玩笑，还有睡在另一间房的同学哀嚎：“我也要和师姐一起睡！”
只有一个叫“天生丽质妙妙猫”的人阴阳：“中央空调？”
谷曼哒哒回复：“哎呀，别这样说，师姐人特别特别好。”
那边很快回复：“她对她女朋友都没这么好。”
谷曼有点奇怪：“你趴她家床底下听的？这都被你都知道了？”
“她还和其他学妹睡觉，好渣。”
谷曼有点烦了：“明显开玩笑的啊。”
想拉黑，发现她给自己和师姐的每一条视频都点了赞，头像上还有个铁粉牌子。
转了转眼珠，对准卓星渡平静的睡颜，放大镜头，咔了一张。
近得能看见师姐的脸，白嫩得吹弹可破，好像躺在她旁边拍的。
谷曼满意，故意又发一条。
“生活不易，还好有师姐的颜可以舔。”
下一秒，铃声响起，卓星渡陡然从睡梦中惊醒，浑身一震，肌肉紧绷，警醒地看着四周。
看着谷曼见鬼的眼神，忽然发现是自己的手机铃声。
有点尴尬，冲她点点头，接通了电话。
郁妙音带着哭腔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卓星渡，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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