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你背好了吗?”刚下车,韩冬就有些不安地问道,“要不你考考我吧。”
何秋韵跟在工作人员身后,他回头瞪了韩冬一眼,把那本皱巴巴的护理手册扔给对方。
“在车上不都让我考了你百八十遍了吗?自己看去。”
韩冬撇撇嘴,他听说何秋韵要来疗养院看赵竹之的时候,便说自己也要跟着一起。不想上了车后何秋韵才告诉他,之前的护工说这次要考他们问题。
他们原本就比约定的一个月的时间早来了几天,到门口登记时工作人员虽没多说什么,但韩冬还是有些紧张。
他自从学校毕业后就再也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也不知道在路上临时抱的佛脚管不管用。
他们是晚饭的时间来的,期间路过了疗养院的食堂。食堂外侧用玻璃窗户隔挡着,工作人员解释说是因为有些病人总爱在吃饭的时候悄悄逃跑。
何秋韵一边听工作人员的话一边往前面走,他隐隐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他看清了病人餐盘里的食物,两荤两素,外加一碗番茄鸡蛋汤,很健康的搭配。食堂里很宽敞,最前面有三个负责打饭的工作人员,食堂最后方站着几个挂着工牌的巡逻人员。
何秋韵耳边传来韩冬窃窃的背书声,他盯着食堂看了几秒,里面的一个病人突然抬起头与他对上视线。
何秋韵忽然意识到了哪里奇怪:“你们这里还有别的食堂?”
工作人员迟疑了一秒:“没有啊,就这一个。”
“那为什么只有这么一点人来吃饭?”何秋韵说着细细打量起工作人员的表情,对方很快冲他笑了一下,但眼睛里没什么笑意。
韩冬的脑袋也从护理手册中抬了起来,食堂里空空荡荡的,大概只有二十多个人的样子。
他也奇怪道:“是啊,怎么人这么少?诶,师父好像也不在。”
工作人员解释说:“有些病人已经吃完回去休息了。”
“休息?”韩冬趴在窗户上又看了一眼,在确认里面没有赵竹之的身影后退回来,“你们吃完晚饭也有休息时间?”
“是啊。”工作人员又道,“瞧你这话说的,我们这里是疗养院啊,当然要多多休息。”
韩冬笑了一声,觉得工作人员说得很有道理。
何秋韵没再深究,三人继续往前走去。
他们穿过一楼的廊厅上了二楼,然后又在二楼某个拐角处转了弯,从另一个楼梯上了三楼。
工作人员将他们带到一扇铁门前:“就是这里,赵先生的护工在里面等候了,你们答对了问题就可以见到赵先生了。”
何秋韵跟他道了声谢,抬眼看了看门上挂着的牌子:特殊会客室。
特殊?
这名字有些奇怪,韩冬却没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他敲响了房门,转头问:“愣着干嘛?哥你也紧张啊?”
何秋韵没理他,里面有人过来开了门。
那人先是将门拉开一个小缝,两只眼睛在何秋韵和韩冬脸上来回打量了几圈,随后才开门让他们进去。
“何先生是吧,好久不见。”那护工正是上次来时遇见的那个中年男人,他给两人倒了杯水,“坐。”
何秋韵接过水时撇了一眼那人胸前的工作牌:刘利。
名叫刘利的护工从桌上那叠厚厚的资料中抽出一份,他在上面勾勾画画了些什么,随后抬头笑着说:“上次给您的护理手册应该都看过了吧,我们开始?”
何秋韵“嗯”了一声,刘利很快开始提问。
好在那些问题都是手册上的原话,没什么难度,何秋韵倒背如流。轮到韩冬的时候,他虽然有些紧张,但依旧顺利通过了。
刘利看起来很是满意,他站起身拍了拍他们的肩:“看来何先生这次好好做过功课,走吧,现在你们可以去探望赵先生了。”
何秋韵回头看着刘利,他指了指角落里的那个铁门:“里面是什么?”
那扇门在房间不起眼的角落里,周围堆放着一些资料,高高垒起的书本文件将铁门遮掩去大半。
“哦那个啊。”刘利道,“杂物间,都好久没人进去过了。”
何秋韵收回探究的目光,状似不经意道:“哦,走吧。”
他跟着刘利去往赵竹之的宿舍,眸底暗了几分。
刚刚那扇铁门给他的感觉很不对劲,而且他能看出刘利在撒谎。
——那门上挤满了灰尘,但门把上的灰却消失不见,这说明前不久刚有人进去过。
他在撒谎。
何秋韵觉得脑袋又有些疼,他开始怀疑自己病了。
可能是许松禾的事给他带来的后遗症,他似乎有些太疑神疑鬼了。
**
三人来到赵竹之的寝室时已是黄昏,这栋宿舍楼很是安静,走廊上空无一人,只偶尔有一两个护工拿着东西匆匆走过。
走廊不怎么宽,外侧用铁栅栏牢牢围住,应该是怕发生什么意外。
赵竹之的房间在二楼,木门上挂着一个金属牌子,上面刻着“赵竹之”三个大字。
“就是这里了。”刘利从腰间取下一大串钥匙,在里面找到属于赵竹之的那把,“一个小时,待会儿我过来接你们。”
他说着开了门,不等何秋韵他们进去便离开了。
何秋韵先一步进了房间,刚入眼的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客厅,他没见到赵竹之人,便喊了一声:“师父?”
里间传来一人的回应,紧接着赵竹之从里面走了出来:“你们这么早就来了?我还以为要过一会儿才来呢。”
赵竹之手里拿着个湿漉漉的苹果,苹果淌着水,“滴答滴答”地落到地上。
韩冬赶紧上前接过他手上的苹果,抽了张纸巾擦了擦:“这是师父给我洗的苹果吗?”
赵竹之没有否认,他又从里间拿了个果盘出来,里面的水果都是刚洗过的。
“师父最近身体怎么样?”何秋韵跟着赵竹之坐到沙发上,问,“感觉好点了吗?”
赵竹之其实看起来精神不错,静养了大半个月,脸色变得红润了许多。但他看起来还是偏瘦,眼下的乌青也没有减淡,不知是不是有些睡眠问题。
“我挺好的。”赵竹之擦了下手,“你呢?最近没出什么事吧?”
“没有,店里一切都好。”何秋韵下意识回答,自动屏蔽了关于许松禾的那些事。
算了,说了也只是让师父徒增担心,还是不要说了。
赵竹之和他相处了这么多年,一看他这表情就知道他在撒谎,他转头对韩冬说:“你哥最近没出什么事吧?”
韩冬正在啃那个红透了的大苹果,他含着一口果肉,突然被点名有些茫然:“没有啊,我跟他一直待一块儿呢,没什么事,师父你放心。”
何秋韵松了口气,许松禾那事韩冬还不知道。
三个人又聊了一会儿,太阳落了一大半,外头的天空变得越发火红。何秋韵看了眼时间,已经过去了四十分钟。
他斟酌着开口:“师父,你还记得之前给赵大爷的那些香吗?”
赵竹之闻言抬头:“你说老赵啊,他之前睡不好觉,我就给了他一些,怎么了,他那毛病还没好吗?”
“不是。”何秋韵说,“我出事的那次,点的香就是从赵大爷那里拿的,那香有问题。”
赵竹之忽地停下手上的动作,他嘴唇张了张:“有问题?”
“我怀疑被人动过手脚。”何秋韵平铺直叙地道出自己的猜想,他犹豫了片刻,说,“那个香有被别人碰过吗?”
何秋韵问完这句话后有些忐忑,他没有避开韩冬讲这些话,仔细留意屋内其他两人的状态。
韩冬一开始还在把玩那颗啃完了的苹果核,听到这个问题后有些僵硬地停下手里的动作。
而赵竹之,这个何秋韵自认为非常了解的人,在这时也显得有些木讷。
赵竹之的眉毛很快动了动,然后又恢复了正常的神色:“没有。”
“您确定?”何秋韵试探道。
“我……”赵竹之刚开口,走廊处突然传来一声尖叫。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个重物落地的声音。
何秋韵和韩冬对视了一眼,再回过头时赵竹之的表情已经不太对劲了。
走廊处传来阵阵脚步声,赵竹之瞳孔紧缩。
“哐当——”
他从沙发上站起,撞到了茶几,果盘落到地上,苹果滚了一地。
大门被人从外打开,刘利面色焦急:“时间到了,麻烦两位先生今天先离开吧。”
“外面出什么事了?”韩冬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晕头转向,“还有五分钟呢。”
“先生,这边出了点状况,只能麻烦你们先离开了。”刘利说着上前来拉韩冬的衣摆。
何秋韵侧过身子想去搀扶赵竹之,但刚碰到他,胳膊就被对方甩开。
“走,都走……”
赵竹之看起来被外面的动静吓了一跳,又开始神智不清了。
“先生?”刘利喊了一声,“病人也需要休息了,快走吧,下次再来。”
外面那动静越来越大,赵竹之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将何秋韵一把推出了房门。
“砰”的一声,木门被重重关上。
韩冬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一个穿着护工制服的女人突然窜出来抓住了他的手臂。
那女人的头发随意披散着,手背上有一道很浅的抓痕。
“快跑!”她忽地将脸凑到韩冬跟前,吓得韩冬后退了半步。
有人从一旁赶过来抓住她,他们将她拽回赵竹之隔壁的房间,同时满是歉意地对韩冬说:“对不起啊这位小哥,这位病人突然犯病了,吓到你了吧。”
韩冬半天说不出话来:“没、没事。”
“看吧,我就说让你们先走。”刘利也在一旁补充说,“这位病人有认知障碍,她觉得自己是这里的护工,经常跑去工作间偷工作人员的制服……”
何秋韵面色沉重,他从那扇紧闭的房门上收回视线。
师父说的都是真的吗?他有在撒谎吗?
何秋韵看不出来,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压根不了解赵竹之。
另一边,赵竹之站在木门跟前。他用后背抵着门,沉重的身躯缓缓跌落到地。
他眼底的迷茫消失不见,眼眸在落日的余晖下显得格外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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