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的地铁上,迟白秋脑子里一直是刚刚的画面,存在感太强了,以至于玩手机都没法专心。
迟白秋点开跟好友的消息框。
迟白秋:【她说没有女朋友】
好友没回。
可能在吃饭或者做别的事。
迟白秋又想起刚刚临分别前,她的那一出智障发言。
“忘记问了。”迟白秋觉得自己当时已经抛弃了人类基本的羞耻心,她直白地问,“你有女朋友吗?”
戴枫桥大概也没想到她这么问,愣了下,又开始笑。
“没有。”她问,“你呢?”
“我也没有。”
整个地铁站充满了喧嚣,她们都在笑,却很微妙地没话可说了。
气氛里蔓延着一种心知肚明的尴尬,两个人都有种笑累了,想笑又不笑不开的感觉。
迟白秋先道:“那我先走了噢。”
“嗯,拜拜。”
“拜拜。”
地铁里,迟白秋站在车厢壁的角落,闭上眼撞墙。
好尴尬啊。
怎么会这样啊啊啊。
像个一板一眼的智障。
明明人家都表现出对她有意思了,她还要确认问一下。
但是,这种事情就是不问不放心啊。
不问清楚,万一她是人家撩着玩的呢。
迟白秋又笑了。
她感觉自己像个神经病。
-
上次迟白秋答应跟迟晚风一起去n市的事,要提上日程了。
迟晚风拉着她看高铁票和酒店。
“要不要试试商务座?”迟晚风突发奇想。
迟白秋仔细看了下。
“贵一百多。咱俩加起来,来回,要将近五百块钱了。”
迟晚风:“去的时候坐就行了。体验一下。”
迟白秋很犹豫。也不是不想体验,但也不舍得这个钱。
因为在n市住宿还蛮贵的,她们四天三夜,光是住宿就要一千。加上高铁来回,即使是二等座也有一千。
如果还想玩点什么吃点什么,估计就要三千块钱了。
迟白秋不知道迟总会不会给这么多钱让她们去。
迟总这人很抠的。
也特别爱扫兴。
他自己不爱出去玩,不会吃西餐,就要说在外面玩都是被宰的,西餐就是用生肉糊弄人的。
每次都是这样。
“我们这趟估计要三千。”迟白秋看向迟晚风,“你跟他要钱?”
迟晚风安静了。
沉默片刻,迟晚风挠挠头:“你说,我去偷他手机转账行不行?反正密码肯定是那个。”
迟白秋本来觉得好笑,但她这颗该死的脑子,听到话就开始运转,真的思考起可行性来。
于是她诡异地停顿了一瞬。
“……”迟白秋忍不住笑,怂恿,“要不你试试?”
“哇。”
迟晚风语气很夸张。
“你个老六,就让我去啊。”
迟白秋:“我可以帮你吸引他的注意。”
姐妹俩对视片刻。
迟晚风老实道:“我明天问问妈妈。”
其实还要考虑天气情况。
这几天台风刚走,c市这边还在断断续续落小雨,隔壁省也是,尤其n市。
第二天,迟白秋跟戴枫桥连麦玩游戏的时候提起了这件事。
“最近天气都不好。”戴枫桥说,“为什么不下个月去。”
她们这时候正在打怪。
迟白秋坐在图书馆外面的巨大斜面玻璃下,周围是一群玩手机、吃饭的单身狗和小情侣们。
迟白秋戴着蓝牙,边聊天边操作打怪。
分心聊天就是说话根本不过脑子。
“没办法,她马上要开学了……不是开学。”迟白秋差点被怪打到,极限操作居然避开了,她脑子短路,“我是说、我说……我要说什么来着。”
戴枫桥在那边笑。
“你妹要开学?”
“哦,不是开学,是补课。补英语。”
迟白秋说完,放个小技能刮掉了怪物的最后那点血。
看着屏幕上大大的win,她终于松了口气。
“我也是被锻炼出来了。”迟白秋道。
戴枫桥:“是啊,都能抢人头了。”
“哎呀。”迟白秋笑了,“我不是故意的。”
戴枫桥也笑:“我知道。你故意发挥不出这个水平。”
迟白秋想回怼些什么,但又想不出来,只能笑。
她们没玩太久,戴枫桥下午要给小孩上课,迟白秋还要继续写RP。
迟白秋合上平板,双腿伸直,抬头看向图书馆外延的屋顶。
“我今天看到一个跟我方向特别契合的导师。”她说。
戴枫桥:“嗯。”
迟白秋:“但是吧,那个在美国。”
她顿了顿。
“最难申的地方。”
戴枫桥那边传来一些动静,她已经出门了,应该是在走路,声音忽上忽下的。
她问:“你想申吗?”
“不知道。”迟白秋说,牛头不对马嘴,“我觉得还是可以试试的吧,我绩点还行。”
戴枫桥笑了。
迟白秋一点也不谦虚:“嗯……不出意外的话,我能distinction毕业。”
“那确实是还可以哦,学霸。”戴枫桥道。
迟白秋也故意道:“哇,复旦学霸的认可,含金量高达九百八十五。”
两个人都笑了。
“好了,我要回去了。”迟白秋收起腿,声音里还带笑意,“我打算今天把那个教授的论文看完。”
“嗯……那你加油。”
迟白秋加强了语气:“我能看完。”
戴枫桥笑了:“好的。”
电话挂断。
迟白秋没忍住又笑起来,她收好东西,去隔壁买了杯咖啡。
可能是咖啡因的效果,迟白秋莫名觉得今天身心愉悦,做文献笔记的Excel表一下午干了70行。
迟总来接她的时候,迟白秋已经看到最后一篇文献了。
车上在放迟总听了半个月的男频小说。
故事讲到了男主的妹妹被府里管事欺负,男主目眦欲裂大骂脏话,杀了管事,然后还砍掉了一个少爷的胳膊。
……超雄吧这是。
迟白秋默默翻了个白眼。
她对这个龙傲天小说积怨已久。之前某次听到里面在描述女人身材,她就皱眉说低俗,然后让迟总关了,放新闻。迟总自己也知道那太露骨,用笑掩饰着换了。
后来再上车的时候,他还在放。迟白秋说让他关了。他皱眉,带了点情绪:“怎么啊?你自己不是在听你自己的吗?”
——迟白秋当时戴着耳机,但并没有在听东西。
迟白秋是有点被他的情绪给唬住了。说自己没在听。迟总没说话,把喜马拉雅关了,放电台新闻,但算不上态度好。
明明是他在听这些没营养的低俗东西,倒像是迟白秋做错了。
后来她在看文献的时候突然悟了。在公共空间里拥有调控声音的权利,让空间里的其余人被迫或者自然地接受这个声音,这其中也是一种霸权。
前面是红绿灯,车子缓缓停下。
这个红灯很长,迟总一时没事干,问起来:“论文写的怎么样?”
“还行。”
趁着说话,迟白秋拿起他放中间的手机:“我关了哦,放新闻。”
她把那个龙傲天文关掉了,打开新闻,里面在讲战争的最新进展。
过了会,迟总:“我在那个公众号上面看到有个xx区招聘的,你可以投投看。”
……啊。
真烦。
迟白秋看向窗外,语气淡淡的。
“不是要我读博吗。”
“读博。”迟总停顿了一下,“我最近看啊,读博也没什么出路。”
“我今天看到一个新闻,说xx学校申请了博士点,这个学校以前是个大专的,去年变成本科,现在都申请博士点了。你看这都是些什么学校。”
“现在都在鼓励继续读啊,开放博士点硕士点。就是为缓解就业压力啊,那些本科生研究生出来找不到工作,就只能继续往上读。”
迟白秋没说话。
跟他争这个没用的,他只觉得她没进社会,天真,什么都不懂。
红灯变绿了。
迟总往前开,继续说:“以后啊,读书越来越没用了。”
“就是回到以前了,我们那个时候,读书好的都是去中职的,去读高中的都是那些读书不行的。都是读书差的才往上读。以后也是这样了,读的好的出来找工作,读不好的往上读。”
读书无用论的忠实信徒。
迟白秋沉默着。
她其实不懂,明明小时候从来没管过她。
幼儿园托管,小学开始一直寄宿。中考志愿是她自己签约了对赌,高考志愿连她要去哪都不知道。开学毕业都是她自己一个人。
为什么偏偏等到这个时候,总想要指手画脚,指挥她往哪里走。
还总是说一些没有任何作用,只会让人想吵架的话。
比如他曾以自己那个小破公司举例,说不会招三十多岁的女人,简历看都不会看一眼。因为招进来万一怀孕了怎么办,他还要出这个成本。
以此为例子,他希望她回来后考公考编。
一开始,迟白秋也觉得是不是可以听听他的意见,他毕竟多活了几十年。但是后来她发现,他其实并没有多知道些什么。
在去留学前,他说她以后应该进高校当老师,轻松稳定。迟白秋本来打算以后去智库的,没想过当高校老师,抗那个“非升即走”的压力。
但迟总说以后压力怎么大怎么大,怎么怎么容易被开除,大学老师怎么好怎么好。于是迟白秋又去了解了很多,觉得也不是不行。她们说好硕士以后读博,读博之后回国进高校。
但是等硕士读完,他又变卦了,说高校老师也不轻松。迟白秋知道,他是觉得她在海外读博太浪费钱了。
老实说,迟白秋理解,迟总没义务出这么多钱供她读博。
可明明,当初死活要她当大学老师的人是他。
而真正花了一年做准备的,是迟白秋自己。她几乎每天都在看文献,做记录的Excel表都已经有七十多个了,要分五个文件夹才能理清。一个课程论文她写两版,一篇三千词论文引用六十多篇文献。是这样才可能拿到distinction。
现在她已经写完两个方向的RP了。给本校的那篇是她最用心的,但是一直没敢发,她知道自己八成没办法去;另外一篇针对香港的两个导师,但一个希望她自费,另一个还没回复。
她仍然在看新的导师写新的RP。她总觉得没有RP套磁很没底气,总是会做很多准备,沉没成本非常高。
所以迟白秋真的讨厌极了迟总胡乱指挥试图控制她的未来,总以为自己什么都很对,耍得她团团转,却还是高高在上,一副不听他意见就是不知好歹的样子。
真的很讨厌。
特别讨厌。
要是能赚钱就好了。
迟白秋沉默着看向窗外,耳边是爹爹不休的声音,她不应声。
外面街景太过熟悉,十年如一日。
要是能不跟他住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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