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长离婚的时候，迟白秋四年级。
过去这么多年，她经常想，自己当时一定是对离婚这个词还有没有很明确的认识，才会把决定做得这么轻易。
迟白秋只知道妈妈在这边总是被欺负。
姑姑们每次来，都带着不真诚的安慰和排挤，她听得懂。还有那些她的表哥们、妈妈曾经用心带过的侄子们，在背后说妈妈都没有避着她。
妈妈会跟她们发脾气，也会哭。
一天到晚就只有这些事，好像就没开心过。
所以那个时候，迟白秋觉得，要是这么难的话，那就算了吧，跟爸爸生活也没关系。
当时的迟白秋并没有很清楚地认识到，跟妈妈和跟爸爸有什么不同。
人要学会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
后来迟白秋比任何人都清楚，算了这个选择，是不可以随便做的。
明明，如果再坚持一下，后面就是截然不同的生活了。
并不是岚姨不好，迟晚风作为妹妹也很好，但迟白秋还是经常后悔。
尤其是中学时期，有时候情绪起来了睡不着，大半夜会骂自己然后莫名其妙打自己一下。
现在想起来倒是好笑。
“主要是，跟妈妈的关系不可避免疏远了。”
迟白秋语气很坦然，像是已经自洽了。
她站在捡道具的地点，无意识地滑动屏幕，切换视角：“我妈现在挺强的。我回国之后去见过她，她现在是私立学校的校长，好多学生叫她妈妈。”
那些学生跟她妈妈的关系，看起来比她要亲密得多。
“校长？这么厉害。”
戴枫桥的角色来到她旁边，跟她一起面向前方的主城景观。
“是啊。她很厉害的。”
迟白秋没忍住带上笑。
“她跟我爸结婚之前就是职校校长了，后来因为我爸没干了，来到c市。离婚之后她回去，别人找她去当招生主任，然后现在又是校长了。”
戴枫桥：“真好。”
她似乎有点感叹。
顿了顿，她说：“我妈现在自己在g市，做民宿和蛋糕店。”
“好自由。”迟白秋道。
“嗯。”戴枫桥笑道，“你要是想去旅游，欢迎到我妈的民宿体验。”
“好啊。”
游戏里，主城悬在空中，白色雾气环绕托举，画面精致。
“我们还差几个道具？”迟白秋点开背包看了眼。
“两个。去捡个钳子，然后再去偷辆车。”
“偷辆车？”
戴枫桥笑了声：“随便搞辆车就行，也可以偷，好多玩家去偷了学校门口大妈的车。”
“可以吗。”迟白秋有点兴趣，“走，去试试。”
从城外传送回城内。
进度条在加载，戴枫桥问：“你家在xx区对吧？”
迟白秋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她问的是现实中她的家。
“嗯，怎么了？”
“没什么。”戴枫桥道，“有时间的话一起去海边走走吗？”
“好呀。”
……
周末迟总不上班，迟白秋也没法搭顺风车去图书馆，在家抱着电脑看国内的导师。
研究方向能契合的不多，迟白秋看着看着就有点烦躁。
门铃响了。
迟白秋的书房离客厅玄关最近，她等了会，家里没人开门，她才起身去玄关。
打开门，外面是个熟人。
“小小迟。”一毛站在门口，“好久不见啊。”
这位昨天才引起过迟白秋家庭纠纷的表哥站在门口，迟白秋侧身让道。
“你怎么过来了？”
“来看看你们啊。”一毛进门，熟练地从鞋柜里拿拖鞋，“你爸妈呢？”
“在里面。我去叫。”
迟白秋不喜欢他，除了他当初对她妈两面三刀以外，也因为他人品差。
除了会插科打诨、喝酒搞事、讨好上位者，可以说身无长物。
三十多岁当爸爸的人了，靠迟总找过一些工作，不知道为什么没做下去。到现在他自己没有工作，家里收入是靠老婆开的面食店。就算这样，他还经常玩游戏，跟老婆还吵架、打架。
这个人太典了。
典到迟白秋完全不想跟他有任何接触。
迟白秋回到书房，房间门不隔音，她还能听见客厅的声音。
这个哥哥，好像是来找迟总和岚姨解决婚姻问题的。
似乎又跟老婆吵架了。
哦，难怪了。
所以才想带老婆孩子出门旅游。
迟白秋翻了个白眼。
今天迟晚风不在家，跟朋友出去玩了。迟白秋独自坐在书房里，由于隔音太差，被迫听了场批斗会。
岚姨的声音很高亢，教训人的语气：“你说她图你什么？人家现在自己赚钱，自己带孩子，还要受你气，图你什么？”
顾岚顿了顿，声音缓下来，苦口婆心。
“能陪你到老的只有你老婆，你真的出事了，能真的无条件帮你的只有你老婆。”
“你弟弟有他自己的家庭，要先考虑他自己的家。你爸妈要先考虑自己养老。你子女也不行，就你老婆能陪你。”
“你也经历过风光和低谷，朋友几个，一起喝酒，但喝完酒之后呢？谁陪你？你们现在过得不差，你都这么对她，那以后要是有什么事，她凭什么陪你？”
迟总也缓缓道：“小言这个姑娘真的是不错的，没心机，对她好一点就什么都帮你做了。这几年越来越成熟了，比以前成熟多了，真的。”
一毛自始至终没吭声，只有几声带着苦笑的叹。
迟白秋听得憋屈，实在不想留这里自找难受。她收拾了一下东西，打算出门去麦当劳或者别的地方待着。
出门前，还能听见岚姨的声音。
“你知道她为什么想要个女儿？她就是怕老了靠你靠不住……”
咔哒。
重重的大门隔绝了所有声音。
迟白秋按下电梯按键，拿出手机。
迟白秋：家里来亲戚了，出门紧急避难
对面回得很快。
戴枫桥：笑死
戴枫桥：逃避可耻但有用
迟白秋：是的[点头]
戴枫桥：打算去哪？
迟白秋：不知道，随便找个有空调的地方待会吧
电梯门打开，迟白秋进去按下一楼，关门。
手机在震，是戴枫桥的消息。
戴枫桥：那来不来xx湾？
戴枫桥：骑车
迟白秋心念一动。
有一种突如其来的逃离感，可以离开框架和计划外的感觉，很吸引人。
迟白秋干脆地回复：走。
戴枫桥：哈哈哈好
戴枫桥：我换个衣服出门
她们约好五点见。
戴枫桥这次依然比她到得早。
迟白秋从地铁扶梯上来时，远远就看见她了。
戴枫桥站在自行车旁，白衬衣外面套着黑外套，还有黑色的彩绘牛仔裤。
怎么说呢就是。
是那种，拉子一眼扫过去，绝对会倒回来多看几眼的程度。
迟白秋报告位置的消息被收到了，戴枫桥抬起头，两个人对视上。
距离这么远，没法说话，但要是不表示点什么打招呼，又很尴尬。
迟白秋扬了扬手示意，戴枫桥也笑着挥手。
“这是你自己的车吗？”迟白秋走到她跟前，看向这辆特别酷的自行车。
“不是。”戴枫桥笑了声，“这是我姐的，上次停我那了。我平时骑共享。”
这辆车是黑白拼色，那种弯把，看起来比较专业，车座和车把手几乎在同一条水平线，很酷。
共享单车最近的停车点不在这，她们一路沿着绿道走过去找车。
今天上午刚下过雨，太阳不大，快要落山，是这段时间最好的天气。
“我爸这几天吵着要我考教资。”戴枫桥扶着自行车，走在迟白秋旁边，“实在不想听了，出来走走。”
迟白秋：“逃避可耻但有用。”
她笑了下，问：“考什么的教资？”
“高中生物。”
戴枫桥道。
“他其实都没想我考什么科什么学段，就是要考个教资。然后考高中的选择多点，就让我考高中。”
迟白秋：“啊，这种最烦了。”
戴枫桥：“对啊。”
戴枫桥：“懒得跟他吵架了，这几天我没事就在小孩姐家待着。”
迟白秋转头：“那小孩姐岂不是平白无故多了学习时间。”
“这个么，还好吧。”戴枫桥哈哈笑了声，“就是写完作业顺便给我检查下。”
“太可怕了。”
共享单车就在前面，迟白秋随口接话，拿手机准备扫码。
“小孩姐初几啊？”
“开学初三。”戴枫桥道，“基本没得休息了。”
迟白秋轻啧：“惨。”
她扫了码开锁，车后轮发出清脆的滴声，提示开锁成功。
迟白秋把东西放好，推车先倒出来。
“走。”
戴枫桥在她后面，示意她先。
迟白秋平时不怎么骑车，摇摇晃晃找了下感觉。
速度起来，就顺畅了很多。
今天的风真的很舒服。
让人忍不住想笑。
戴枫桥看她骑得顺利，速度快了些，从后面超过来，跟她并排。
迟白秋：“今天好舒服的天气。”
“是啊。”戴枫桥道，“难得不下雨还不热。”
绿道上时不时有人经过。
“我们骑到哪里？”迟白秋问。
她之前没来过这，是想问戴枫桥平时跟姐姐都是骑到哪里开始回头的，她好有个心理准备。
戴枫桥却说：“不知道。”
“不知道。”迟白秋乐了。
车头一摆，绕过迎面而来的人。
她问：“那我们在干嘛，追太阳吗？”
隔着中间零星经过的人，迟白秋听见戴枫桥的笑音：“不是啊。是太阳追我们。”
迟白秋的视线短暂离开前方路况，看向斜前方骑车的人。
风将她的衣摆吹起来。
啊，服了。
迟白秋抿了下嘴，失笑。
别钓了，姐。
再钓她就要变成翘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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