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炷香后,江逸返回书房,告知江璃准备嫁衣。
江璃用布满血丝的双眼盯着江逸,神情癫狂。先咯咯大笑,又神色戚戚,最后面露不甘道:“你就这么放过谢静婉?”
她被进入的那一刻心就死了,不哭不喊,但看见江逸破门而入时,却抑制不住的放声大哭,哭到后来眼泪流尽,喉舌已哑,她只能张着嘴哈气,想哭也哭不出。浑身力气用尽,她就如烂泥般瘫在地上,目光涣散,推搡开想为她整理衣裙的江笙。江笙只好给她搭了件披风,遮不住双足她也不甚在意。反正也被人看了去,现在和街边卖笑的窑姐有什么区别?
江逸有些厌烦:“你在作孽的那一刻就该想到后果,现下是想把事闹得人尽皆知么?”
“对,就算赔上性命,我也要拉她下水!我要拉她下水....要死一起死。”她彻底疯了!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从小到大,她想要的都能到手,现在得不到江逸,她要拉谢静婉陪葬!
“不知悔改!你只有两条路,要么做他的正房夫人,虽是庶子也不算委屈你。他会择个最近的黄道吉日他迎你过门;要么我把你送到庵里做尼姑。”
江逸被江璃气的头疼,不欲同她多讲,若不是看在她已故父兄的面子上,他今日就差人把她送进尼姑庵了,哪里还用费心周旋为她争得一个正室夫人的名分?
刚一出门,江逸不自觉的看向另一间屋子,扫视了一圈才在最暗的角落找到她。就见她坐地上,双手抱膝,将自己蜷缩成一团,一动不动,似乎是想和黑暗融为一体。那被茶水烫过的脸颊有些红肿,双眸已无往日的神采,空灵又呆滞,让人看了不免心折。
江逸唤来奉壹,吩咐了几句,就去前厅辞行了。
不一会,奉壹再次出现在院儿里,提着篮子叹了口气,自家公子是作了什么孽啊!
他和公子破门而入时,里边刚刚完事,满屋麝靡。江璃双手被捆,衣不蔽体,□□袒露。他到底是血气方刚的少年,险些有些把持不住。看见有人闯入,床上的男子也是一愣,赶紧从江璃身上爬起。
公子审问过这人才知,他跟着兄长上门提亲时就看上了江璃,可惜江璃心有所属,县里最好的媒人都被拒之门外。前日江璃来信约他在此相会,还以为她心心念念的女子回心转意了呢。满心欢喜的前来赴约,结果一进门就看见江璃被缚住手脚,场面太过香艳,他没忍住就做下了错事。
等江璃哭够了,公子又耐着性子慢慢问出些东西来。出乎意料的得知绑人的居然是谢姑娘!再结合谢姑娘的说辞,他逐步捋清了前因后果:江璃先用公子的名义把谢姑娘骗到书房,再用钱家家主的名义把公子骗来。算上今日江璃总共就见过谢姑娘两面,也不知马厩的哪个狗腿子收了江璃的好处,把赶海的事告诉了她,这才招致她的嫉恨。
虽然左屋这个心狠手辣,但是右屋这个下手更黑啊!
灌了药不算还把人绑了个结实!如果谢姑娘没绑江璃....江璃被灌药后还能逃跑,在别的屋子先躲过一劫....但话说回来,幸好谢姑娘够机警,没中她的算计,他更见不得刚才的惨状发生在谢姑娘身上!
他现在既心疼到处善后的公子、又心疼卷成一团的谢姑娘,更同情被迫听江璃哭嚎了许久的江笙。当然,还有些许怜悯惨遭毒手的江璃。
奉壹走进右屋,蹲下身,捧着冰块和药膏,伸到地上这一团的面前,道:“谢姑娘,公子让我拿给你的。或许你不信,公子绝对不会故意用热茶泼你的,他扔东西向来不准.....没你这么.....身手敏捷。”
他见过谢姑娘叉鱼时的英姿,百发百中,穿膛破肚。而自家公子玩投壶一次都没中过。
沈清姿没理会他,直接把脑袋埋进了双臂,把自己卷的严严实实。
“你就算气我,也没必要和自己的脸过不去。”江逸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
江逸的声音悠悠传来,把奉壹吓了个机灵,还好刚才腹诽的话没说出口。而地上这一团继续保持静止...
“起来,回村了。你跟我走。”江逸说罢不再管她,提步离去。
沈清姿觉得江逸说得对,犯不着和自己怄气,抓过奉壹手里的冰块和药膏就起身跟上,从小门离开。
沈清姿登车掀帘,左右环视了一圈,右侧有一矮凳紧挨着主座,看来是为客人准备的。她不想离江逸太近,索性坐在了靠近门帘的地板上。奉壹已将冰块用布包好,她捂在脸上后就如老僧入定般,一动不动。
看着冰水顺着她手背落下,滑过皓腕,渐渐洇湿了袖口。江逸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方才是我太急了,应该问过你后,再下判断。”
沈清姿狐疑的看了他一眼。虽然江逸和她年岁相仿,但她一直将江逸当做长辈看待,在岸上活了八年,头次见长辈主动道歉,这会自己是不是该给他个台阶下?
立马正色道:“今日的事我也有错。”
江逸满意的一笑,继续问道:“看来刚才是反省过了。错在哪了?”
沈清姿:.....
这哪里是给台阶下?简直是给自己找麻烦。她和江璃无冤无仇,总不能由着江璃害她吧!若教她以德报怨,那何以报德?
看她半天不答,江逸也不恼,耐心教导道:“你错在做事不留余地。你既然察觉出茶有蹊跷,给江璃一个教训就罢了,但却断了她的后路,把她置于困境。如此一来这梁子是彻底结下了。你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来报复,也不确定她的报复你是否承受的住。”
如果谢静婉是族中男子,他还会告诉她另一句话:要么做事留有余地,给自己转圜的空间,要么彻底做绝,断人生路,不留后患。
沈清姿知道江逸说的很对,她和江璃结的可是死仇。若她真的是谢静婉,出嫁前还得在吟水村讨生活,她不知道江璃会在什么时候、用什么法子报复,整日提防自己也累。万幸她是沈清姿,半个月后就能回沈府。
沈清姿转身正对向江逸,略带羞愧的嗫嚅道:“我知错了。族长教训的是。”
现下她是真的知错了。她知道江璃才是江氏族人,任何人都有私心、都会护短。但他没有听信江璃的一面之词,甚至愿意费功夫查明真相,还她清白。现下又耐心教导自己,心里的那点委屈早已烟消云散。
坐在地上本来就是赌气之举,如今再待着也不合适,只好讪讪道:“族长,我能坐到榻上吗?”
看着江逸点头,她立马把自己挪了过去。屁股挨上软垫的那一刻,如置身云团般飘飘然了起来。
马车驶过城门,开始加速,城门逐渐变成一个黑点。窗口的帘子并未用麻绳系上,已向外飘飞起来,沈清姿朝外觑了一眼,天已暝,明明道路宽阔,两架马车并行也不拥挤,她却觉得两旁黑黢黢的山林在缓慢向中间缩拢,把一行人越夹越紧,如被人捏住脖颈般,难以喘气。
在海里养出的野兽本能,此刻蠢蠢欲动起来。野兽比人更敏感,它们能提前嗅到危险的气息,然后将自己隐藏起来。但人总想去克制自己的本能,视贪痴嗔念为妄念,更不许自己恐惧退缩。比起本能,他们更信任自己的智慧,在不断的牺牲中探索,以逢凶化吉为英雄故事收尾。
沈清姿自进入沈府后就没碰到过危及性命的事,许久不曾有过如此不详的感觉...
她的内心天人交战起来,一面宽慰自己不过是林子黑了些,一面又抑制不住的感到害怕。
“若是觉得冷,就把帘子系上。”江逸感觉到了她的不安,却只当她陷在了那番说教中。
“不冷”沈清姿惴惴道。
初秋时节夜深露重,葛布帘子的两角缀有两个麻绳绑带,他伸手将帘子的一角扯了进来系上,正欲扯另一角时,猛然间整个人连同车厢向后翻去,狠狠砸向坐榻,接着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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