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整一夜,众人皆是精神饱满,江逸适时给了个盼头:“翻过这座山,山谷处有水源,我们再做休息。”
护卫们齐声呼“好”,江笙和沈清姿露出期盼,江璃仍旧木然。
太阳一寸一寸爬上高处,阳光变得耀眼炽烈,山林虽密,此刻阴暗也无处遁形。灼灼烈日烘烤着土地、枯叶和行走的九人。
沈清姿摇了摇水囊,听着小半袋水哗哗撞击牛皮的声音,还是没忍住扒开了木塞,却被何叔一手遮住瓶口,道:“姑娘,上山有上山的规矩,没找到水源前要留半袋水。不然你这一口喝完是舒爽了,要是找不到水源会要命哩。”
沈清姿抿了抿有些干裂的嘴唇,道:“好,我不喝。”
走着走着,风带着水汽的凉爽扑过右脸颊,沈清姿没忍住往右边快步走了一截,扒开灌木,只见几块篱墙般高的山石合抱围成一小潭,映着山石白云,荡着枯枝败叶。小谭右侧向着山谷方向依稀可见水流冲刷的痕迹,痕迹两侧的杂草高出中间许多。北方秋季少雨,此时正值枯水期,看来夏季这里有一条小溪潺潺淌过。她扭头欣喜道:“快来,这里有水源。”
“姑娘,这水喝不得哩!”原来是何叔担心她跑的太快会摔跤,紧跟身后。何叔魁梧高大,看见她往前冲直接揪住后衣领,跟老鹰揪小鸡儿似的毫不费力。
沈清姿不解道:“为什么呀?”她现在比脱水的鱼儿好不了多少,最多凭着意志力再蹦跶几下就要缺水而亡。
“这是死水,里头沉了不少脏东西。俺们老家还有个说法,这种水不见光,好多年都不会干咧,冤死之人不甘心去轮回,又不想当个孤魂野鬼飘着,就会住在这种不见光的山洼洼里,喝了会被上身哩!喝不得、喝不得!”何叔边说边摇头摆手。
沈清姿只想说这世上冤死的人那么多,水洼不够分怎么办?难不成几个鬼打一架赢的那个获得水洼居住权?那输的那些呢?
但她知道何叔自有道理,还是乖乖的回到了队伍里。江笙扭头附耳说了句:“何叔之前就吓过我一次,逸哥哥和我讲子不语怪力乱神,你可千万别信。这水就是沉积太久,喝了会生病。前面就是山谷了。再忍忍吧。”
沈清姿觉得江笙的说法更加靠谱,只好道:“好,我忍....”
步行了半个时辰,终于到了两山相衔处,一条十尺宽的银色水带跃然眼前:溪水涓涓潺潺向东奔去,哗啦啦的声音清脆悦耳。确实比刚才的小潭干净不少,溪水清澈见底,可以饮用。
沈清姿先把馕里的水一饮而尽,带着些许满足又跑到上游灌满一袋,正欲猛灌时何叔的声音悠悠飘了过来:“姑娘,这么喝水肚子会痛咧。”紧接着又一个声音飘来,是下游的江笙:“静婉,你先来洗把脸,过会再喝罢。肚子真会痛呢!”这回她很赞同何叔。
沈清姿走了十来步在江笙身旁蹲下,掬起一把水轻轻扑向脸颊,冰冰凉凉的真舒服呀!她闭上双眼,静静的感受着这一切:太阳晒在头顶的炙热,微风拂面的清爽,挂在翘鼻上的水珠一点一点蒸发.....树木泥土特有的芬芳混着溪水的凉意钻入鼻腔,溪水翻动石块的声音盖过鸟鸣灌了满耳。蓦然间她有些恍惚,会不会回到岸上只是她做的一个梦?
她很确定自己是人,有腿有脚,在海里游了那么多年也没长出鱼鳞鱼鳃鱼鳍鱼尾,但和阿叔在孤岛上的那段日子太过刻骨铭心,让她午夜梦回时觉得沈府才是一场大梦。
一个女声将她的神识唤了回来:“静婉,你看到江璃了吗?”江笙沉浸在洗去尘污的快乐中,过了好一阵才发现身旁没了江璃的身影。
“没。”她和江璃的仇还热乎着呢,怎么会注意她呢?经江逸教导后要说防着她还差不多!
“大概是去方便了吧....”江笙很快想到了一个合理的解释,并没有急着去寻人。
情绪被打断,沈清姿有些不悦,又掬了把水扑面,还未闭眼,何叔不知何时猫了过来:“俺刚洗了把脸,冻煞我咧,你这么洗可莫病了哩!”
沈清姿有些无语,浓密卷曲的眼睫上还挂着上一次洗脸时留下的水珠,江笙递过自己的手帕道:“快擦擦。过会风一吹,容易着凉。”又转头对何叔道:“何叔,知道啦。”
看何叔起身离开,江笙靠向沈清姿坐下,向她解释道:“何叔十二岁就在江宅做护卫了,后面娶了江家的女子为妻,育有三女,听莲儿说每次产婆把孩子抱出来给他看时他都会长叹一声,但对三个女儿俱是关怀备至。前年他家大姑娘远嫁了,你和她身形上有些像,他可能把你当成他家大姑娘了。以前为了避祸时不时就往山上跑,他也是担心你第一次上山不习惯。”
难怪他目光跟黏在了自己身上似的,一会怕自她乱摘果子、一会怕她乱摸草木、一会又往她身上挂艾草香囊,中间竟有这层缘故在。心下一暖,她冲着何叔的方向喊了句“何叔,擦干啦!不会着凉哩!”
许久江璃才从林中款款而来,神色还是木然,但脸上带着一抹异常的红晕,避开江笙和沈清姿,去到更靠下的地方捧水洗脸,又用手绢沾水擦了擦脖颈手腕。
见众人休整完毕,江逸又给了大家一个新盼头:“再走两个时辰就到小屋了,那边有个小湖泊可以洗漱。我和恕己、江奇去设陷阱捕猎,今晚说不定能吃上烤野兔!”
除了开局有些狼狈仓促,沈清姿已经把此行当成游山玩水了!她未及笄时,沈宜之会在休沐时带着她和两位兄长去郊外踏青,或是参加名为曲水流觞的宴席。
沈府的丫鬟会提前备好红木漆雕花提盒、铜制提炉和锦绸软垫。提盒分为两种:一种有三层,每层分别放置筷勺碗碟和酒壶,另一种有四层,置有各色瓜果菜蔬。第一层设有三小格,放些口味不一的果脯蜜饯,酸甜可口;第二层是下酒小菜,油炸过的花生米裹上糖粒,让人食指大动;第三层是糕点,各种馅的酥饼,若是路上饿了可用来充饥;第四层是酒。有时还会准备一个陶瓷小锅用以熬粥,钓上的鲜鱼宰杀洗净后下入锅中,佐以稻米、生姜、葱花、盐,鲜美异常。春秋时节则边煮粥边用铜炉温酒,盛夏时节出门前在酒壶周围放上冰块,行至郊外时温度将将好,一口入喉清凉消暑。
四个时辰后,太阳西行而去,树林阴翳,群鸟散乱,众人终于看到了江逸所说的屋子:屋子四面以大小不一的石块垒砌,再就地取材用黄泥和些别的东西糊住石块缝隙,房顶则用几根木头榫卯相接,再铺上些茅草,如此一间可遮风避雨的小屋就造好了。
石屋选址巧妙在地势略高,若遇雨天,上有大树挡去一部分雨水,剩下的雨水则顺着倾斜的屋顶流向地面,再沿着缓坡流走。
屋内不大,右铺一草席,左砌一灶台,台上还留了几个破旧瓦罐,最多容纳六人,若没有姑娘家在,还能轮着休息。沈清姿见状道:“我们先去拾柴,然后去湖边洗漱,姑娘家洗的慢,你们先休息吧。”
何叔点了把艾草将屋子细细熏过后主动请缨跟着三人。
到了湖边江璃提出想沐浴,江笙和沈清姿也有些心动,这汪湖水被太阳晒了一天,不似溪水般冰冷刺骨,还有些融融暖意。
北方少雨,连日晴天这湖水并未缩减,看来是有地下水补充,竟是一个活水湖泊!何叔打眼转过一圈,觉得无甚危险,便提刀走开,留下三个姑娘好好洗漱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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