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壹站在门口拍了拍手上的泥土,低声道:“何叔已经葬好了。”
沈清姿到现在都不知道何叔的名字,只知道他卖身给江氏为家里换了几袋小米,几十年来固执的留着一口乡音,为此还受过一段时间的欺辱,但这是除名字外唯二属于他的东西,起先是思乡心切,后面讲着讲着周围人都习惯了,这乡音也就保留了下来。
何叔就葬在距离石屋十几丈的地方,一个垒起的小土坡便是他的安息之所,连合适的木碑都未寻到....
沈清姿跪下就是三个响头,江笙紧随其后。而后两人各自揣着心思进屋睡了,谁都没问过江璃一句。
江逸见两人离开,低声对奉壹道:“人抓到了吗?”
奉壹支支吾吾道:“都抓到了......也分别审出来了....是璃姑娘故意把山匪引过来的,她和山匪说了石屋的位置并约在后湖。山匪知道打不过我们,便应了她的算计。”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更为细致的讲述这件事的经过,只得略去一些细节捡重要的讲。
完整经过是江璃在树林方便时遇上了山匪,逃跑无望的情况下主动献身贼首还达成了一笔交易:他们放她回去,她将其他两位姑娘骗到后湖,再设计让她们下水,一旦入了水浑身湿漉漉的发现山匪也跑不快。
江逸沉声道:“走,去看看。”
江璃和山匪中的最后一人俱被绑在湖边不远处的树上,她还是一幅木然神态,让人看了莫名生厌,似乎都是别人负了她,她万不得已才以受害者的身份被迫作恶,或者说她不觉得这是作恶,一报还一报罢了。
山里的风总没个定性,一会朝湖中心吹,一会又向岸边赶来,带来一丝弱不可察的血腥味。
江逸皱眉,道:“山匪的刀找到了吗?”
奉壹答:“找到了,就在岸边。”
江逸走至江璃身旁,一眼也不愿看她,语气冰冷:“建元十六年,江氏族长江逸携护卫四人、江氏女子三人为江琯送亲,回村途中遭遇山匪,江璃不幸遇难,何叔衷心护主战死。日后不论谁问起来,都这么讲。违者按家规处置。”顿了顿,转身对江奇道:“用山匪的刀杀了她,做得像些。”
护卫们皆是一惊,缓过神后俱是不同心情——知道内情的暗自钦佩,不知的则有些疑惑。审问时他们都在场,其他世家就算主子行事荒唐害了人命,家主也会尽力遮掩息事宁人,为何要了她的命呢?
江逸不欲多待,眼底闪过一抹自我厌恶的神色,对恕己说道:“陪我走走。”
两人走远后,恕己才道:“公子,确实还有一伙人,身份不明,不似一般的山匪盗贼,更像是训练有素的护卫。我去查探时被他们发现,只找到了烧火的痕迹。”
江逸母亲身边有一个侍奉多年的赵嬷嬷,祖上在宫中做过女官,最是精通食物药理相克之法,到了年岁特赦出宫成婚,悄悄写下一本药理册子作为家传。赵嬷嬷随母亲去世后这本册子留给了他。
是以他断定指使尤二的绝非族中之人,就算不是宫里的也是京城里的世家大族。恕己追查许久全无线索,没想到今日在溪边露出了端倪。
江璃罪不致死,但她今日这般行事还不知后面要招来多大祸患.....就算他心存善念把人绑了留在石屋,阿越带人接应时再把她带回去,以她不计后果的行事进入钱府不消一年也会被各种阴私法子嗟磨死,免不得还要影响江氏其他未出阁姑娘的名声。
他生性温善,不喜杀戮。四年前北戎派兵假意滋扰老家,实则挥兵南下,朝廷便将兵力集中在了大军对峙处,家乡成为弃子.....
父亲变卖田产组织乡兵和北戎硬生生角逐胶着了一月,城内已是弹尽粮绝,父亲给了他两个选择:
一是派心腹护送他逃到外祖家,但无家族托举他这辈子只能当一个寄人篱下的闲散公子哥;
二是散尽家财举族迁徙杀出一条血路来,积攒名望再谋求一官半职。
他懵懂中选了二。江逸望向天上的皎皎月轮,和昨日相比又缺了一点,月亏月盈间便是一月光景。
他突然忆起年少时父亲带自己和兄长去打猎,他很快觅到了一只褐色的雌性麋鹿,他在草丛里伏到衣服都沾上了草木甘露,小鹿才放下警惕啃食起嫩叶。
这时不知哪里来的一只箭以极差的技术惊跑了小鹿、径直朝他袭来,接着第二只箭以极其霸道的力量从另一个方向射向小鹿,险些射中。
而后两个少年站了出来,年岁较大的不停道歉、比他还小的则有些气急败坏。三人还是不肯放弃,追了一阵在地上发现了一滩新鲜血迹,看来被人捷足先登了,三人只得败兴而归。
他现在觉得自己被当成了那只麋鹿,几方势力在这小小的吟水村展开角逐。但谁是麋鹿谁是猎人,尚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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