捱过最困的子时,沈清姿成功的挺到了天亮。在鸡鸣中缓缓合上双眼,小憩了一会发现还是睡不着,索性起身唤来红缨洗漱。
红缨盯着她看了半天,小心的拿过她放在身侧的匕首并缠上布条,吞吞吐吐的问道:“姑娘.....这是一夜没睡?”
“没睡好罢了,用过早饭我再回来睡会。”她接过热手巾敷在眼上,缓缓散出的热气舒解着眼部酸胀,像从水里刚捞起的襦裙在阳光的烫熨下一点一点恢复到原来的美貌,“红缨,再帮我打盆热水,我还想再敷一会。匕首也拿回来罢,我马上要用。”
“啊?.....哦,好。”红缨呆愣住了,却听话的将匕首放回原处,接着出门打了盆热水,还贴心的拿了个煮茶用的小炉进来,方便她换热水。
敷了小半个时辰,她才心满意足的起身,换上一身藕粉襦裙配素色荷花纹样银钗,握上匕首,喊上江笙就去了正厅。
她一脚刚迈进正门,就见略技和奉壹立在一旁剥鸡蛋,江逸在等鸡蛋,魏弈宸在用粥,见她来了,居然还敢故作关切的问候道:“沈姑娘昨夜睡得可好?”可这问候实在没有诚意,不等她回答就又低下头径自喝粥去了。
此情此景,沈清姿不由得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提起匕首就如飞刀般甩向黑心肝的魏某人,她准头不错,刀刃斜插进桌子边缘,离他的手仅一寸之遥。
所有人俱是一顿,接下来仿佛没这件事般该吃鸡蛋的吃鸡蛋,该喝粥的喝粥,剥鸡蛋的继续剥,只有身后的红缨吓的“呀”了一嗓子,江笙和小蝶倒吸了口凉气,便再无其他了。
略技撇撇嘴,小声道:“公子,我可一点也不同情你,你说你昨晚惹她干嘛?”昨晚他也在场,虽未听全也能脑补出个大概。
可惜沈姑娘骂错了,自家公子从未想过做被条条框框束缚住的君子。若她被吓得哭了出来,公子还会满怀愧意的上前抚慰;可她越犟,公子就越想她服气,这是把熬鹰驯马的脾气用到姑娘身上了....
沈清姿拂袖入座,接过红缨递来的香浓白粥小口小口吃了起来,用完粥才伸手去拔匕首,无视掉红缨欲接的手,施施然放在了碗旁,道:“我睡的不安生,你也别想睡安生。”又转头对红缨撒娇:“我也想吃鸡蛋。”
“大概是我心怀愧疚,确实睡得不好。不仅没睡好,还看见那位鬼兄在窗外飘呢。”魏弈宸接过略技手里的鸡蛋,以最轻松的语气讲出让沈清姿寒毛直立的话。
“我也看到了,应该是子时的时候。”江逸接道,又夹起一片半指厚的红枣芝麻蒸饼慢条斯理的吃了起来。
江笙:........
沈清姿:.........合着只有自己没等到这位鬼兄??!!!
“江公子如何断定不是女鬼?”略技为魏弈宸端来一碗面片汤,还飘着些白绿相见的葱花,以羊肉熬制的汤底辛香浓郁,一指长的面片十分筋道,弹牙爽口。
“这位鬼兄生怕我们不知,在窗外慢悠悠的来回晃,骨架奇大还别了把剑,合该是男子。”
江逸用完蒸饼才缓缓接话。和蒸饼的面里还加了核桃仁磨成的粉,没想到这小小宅邸的厨子别具匠心,到是让他有些刮目相看。忍不住评价道:“这蒸饼倒是用了心思。”谁料话锋一转:“现在唯一的线索就是那只金钗,沈姑娘昨日应当还看出了别的线索,但说无妨。”
沈清姿握着筷子的手一顿,她昨日确实看出了端倪,本着明哲保身的原则不欲多说,查案洗冤将恶人绳之以法本就不是她的职责,这鬼纵有天大的冤屈也与她无关。
杨府的人拿着钗子图样去清河郡的首饰铺问上一圈便可知这是哪家的款式、何年何月何日何人购买,这般名贵的金钗一个样式仅有一对,买家图的就是个与众不同,若都如货郎箱里的绢花谁都可戴反倒失了身份。
她淡淡道:“想必张管家已经拿着钗子去查了,可有线索?”边说边朝烩鸡丝和羊肉炖豆腐瞄了一眼,红缨立马上前布菜。
“我早上去问过了,还没有。”魏弈宸轻放下碗筷,略带忧愁的叹道:“出了这么大的变故,也不知八日后能否平安离开这儿....”
沈清姿觑了眼魏某人又扫了眼江族长,不是她多心,她总觉得这两人今日一唱一和,仿佛逐鹿入坑、驱鱼入网般给她置下陷阱,一个拿着弓箭在后面一脸坏笑的堵住所有生路,一个在前方吭哧吭哧的挖坑布下天罗地网等着她掉沟里.....
罢了....斗不过狐狸,她深吸了一口气,认命似的把金钗的事如竹筒倒豆子般全给抖了出来:“时人皆以京中为贵,京中流行什么各地的商人就跟风模仿,尤其是女子的衣裳首饰,这家夫人戴了新样式别家的夫人也不想被比下去.....”
“我记得五年前大大小小的首饰铺都卖起了璃龙金钗,听说是太后亲自绘的花样,还找了数十位能工巧匠锻造而成,作为长公主的生辰礼物。赤璃乃雌龙,金钗的双璃有姻缘美满之意;牡丹是富贵之花,搭配灵芝莲花则有多子多福的美好祝愿。那段时间京中妇人都会给女儿备上一对做嫁妆,也有买来自己戴的,不过风头过去后戴的人就少了,多半是出嫁或回门的时候戴一戴,图个好寓意。昨晚上这只金钗成色极佳、雕刻繁美,价值不菲,钗都是成对的,不知道另一支现在何处。
“此外,我走近后在璃虎的尾巴尖上发现有早已干涸的血点,而那人刚死,地牢阴冷,血干不了这么快,应当不是他的血。”
“会不会是那只鬼....之前也用这支钗杀过人啊....?”红缨声如蚊呐。
沈清姿:.....
江笙:.........
小蝶:“.....红缨你快别说了,你自小就不怕鬼神志怪,我和笙姑娘昨晚都快吓死了。用沾了血的钗杀人....怪渗人的,跟喂血似的。”
魏弈宸顿时来了兴致,奇道:“喂血?给一支钗子喂血作甚?”
小蝶环顾了一圈,人多又是艳阳天,才装着胆子答道:“回魏公子,上个月去镇上玩,听一说书的讲神仙有法器,鬼也有鬼器,法力高深的鬼器都要自己去练,晚上至阴之时杀女人怨气最重,也就是子时,可能那是个男鬼.....所以酉时就动手了....”
“这位鬼兄拿着女人的发钗练鬼器,有意思...”
沈清姿实在有些心慌,放任这唯恐天下不乱的魏某人继续说下去她和阿笙今晚都不用睡了,连忙打断道:“若张管家拿着钗子图样去城里问,晌午也该有结果了,先找到失主罢。”说罢,就拉着江笙起身回房。
闷了一上午,几人用过午饭又用过茶点,还是没把张管家给等回来,太阳西沉时张管家才带着一队巫师装扮的人踏暮而来。
大越百姓的信仰千奇百怪,从未有过一家独大,这群巫师多半也是张管家外出恰好碰上就给请回来了。若他今日碰上的是道士,那现在院儿里就贴满了黄符,每人门口还得挂上一柄桃木剑;若是僧尼,那院儿里就会响起颂念和木鱼声。
这群人装扮怪异,玄黑色上衣管裤,头发并未束起,如鬼般披散下来,脖子耳垂上戴着兽牙制成的器具,腰上系着青铜短剑,甫一入门就挂上了青铜獠牙面具,为首之人挥舞着青铜短剑,倏地一下指向地牢的方向,后面几人连忙围上前去跳起怪异的舞蹈,嘴里念叨着大家听不懂的咒语。
灯笼一盏接一盏亮起,黑蓝天幕下他们行如鬼魅,每一个舞蹈动作都让人觉得别扭、不适,如同沉睡许久的尸体乍然间醒来,僵硬又怪异。
看着这群人如此专业,张管家满意的点点头,随即又将人迎入内院。
他们照着刚才的样子又跳了一遍,还给每个房间都挂了个铜铃。做完一切却不急着领赏钱,而是飞奔到门外摘下面具才回归到正常人的身份,接下赏钱又说了几句吉利话,才算有点人气的样子。
张管家简直满意至极,还往每人手里都塞了一大把铜板,又乐呵呵的听了几句吉利话。送走巫师后,转身对神色各异的几人说道:“方才这几位大师已经把鬼给赶跑了,诸位可以放心休息了。”
众人:........
众人内心:我信你个鬼!?糟老头子坏得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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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驱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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