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以诚出差的第七日，因为有饭局十二点才回到酒店，妹妹的电话先一步打来。
“怎么还不睡？”
“护士来量血压。”
这几日一到夜里，江以诚的手机就被两个人狂轰滥炸，他只能陪完这个陪那个聊天。
没说两句，金渠的电话就来了，江以诚哄妹妹睡觉才接听起来。
“你怎么也不睡？”
“所以你回酒店以后是先跟你妹妹打电话？”对方语气明显不满。
江以诚哭笑不得，“真像个小孩子，快去睡吧。”
“睡不着，我有睡眠障碍。”
“真的？”
“真的，最近听着诚哥的声音才能勉强睡三个小时。”
盛城公寓里，金渠堂而皇之地躺在江以诚的床上，枕头间似有清新凛冽的香气，很像江以诚身上味道，金莲酒店六星级的服务与高级床品也比不上这个催眠。
家里的电一直没修好，金渠告诉他物业的电工能力有限，要他们找别人，所以昨天夜里，两人是通着话入睡的。
“诚哥，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啊？今天赵勤他居然......”
金渠在那头抱怨，江以诚一字一句耐心听着，或是两人有缘，认识不久关系就已经很亲近了。
很久过后，江以诚道，“我明天上午回盛城。”
“真的么诚哥，我好想你！！”
实际上江以诚第二天夜里才回到家。
“诚哥！！”迎接他的是少年灿烂的笑容，金渠热情地接过他的行李箱，“飞机晚点么？”
“没有，中午落地机场。”
“所以你先去医院看了你妹妹？”少年的脸色明显阴沉下来。
江以诚默认了，环视一圈灯火通明的家，“电工修好了？”
金渠淡淡嗯了声，江以诚打开行李箱，“给你带的礼物。”
一本厚到足以砸死人的数据库书，并非市场上千篇一律的工具书，是由数据库专家所编写的真正将底层逻辑分析清楚的教材书。
金渠接过来，语气依旧没有一开始热情，“谢谢诚哥，你给你妹妹买了什么礼物？”
嗯？江以诚愣了愣，“一只粉兔子玩偶。”
金渠的表情像是他也只想要一只兔子玩偶，不，应该只是他的错觉。
江以诚实在是太疲惫了，洗完澡后，“今晚我睡沙发，明天帮你把那间房收拾出来，那些人这几天没有骚、”
金渠忽得凑近轻闻他，江以诚神情瞬间微滞。
“诚哥，一起睡吧。”金渠道，“你身上的味道真得很助眠。”
江以诚微微一笑，如冰川融水，“这是洗衣液的气味，睡衣上沾的，床单上也一样。”
“诚哥，你不会嫌弃我身上的气味吧？”金渠有些委屈道。
“嗯？”江以诚发愣，他眼神清澈，洗完澡就这么清清静静地站着，颈间雪白肌肤上还沾着水珠。
金渠：“我小时候不是在学校住宿么？每天洗澡要交两毛钱热水费，我没有钱，所以不洗澡，其他同学就嫌弃我，不愿意跟我住一间宿舍，冬天一个人睡木板床就特别冷。”
“而且我有睡眠障碍。诚哥，我想跟你一起睡。”
虽然两个男的睡一张床有些奇怪，江以诚还是答应了。两人开着空调盖着薄毯入睡，不大的卧房里沁着淡淡茉莉花香气。
＊＊＊
翌日清晨，江以诚先醒，反而是声称自己有睡眠障碍的少年，一夜好眠，此刻侧脸正陷在软绵枕头之中，近到他匀长的呼吸轻轻喷洒在江以诚脖间。
怎么会有人戴眼镜与脱眼镜的反差这么大？
摘下眼睛的金渠，黑色发丝没有发胶也根根竖起，五官英挺，实在是个漂亮的意气风发的少年，仿佛白日里的乖顺与自卑都是装出来的。
“金渠，醒了。”江以诚将人摇醒。
金渠下一秒就睁开双眸，眼神凌厉，“现在几点。”
“七点。”江以诚没记错的话，他们睡了足足八个小时。
金渠的神情看上去有点怀疑，一言不发下了床去浴室洗漱。
江以诚照常磨豆浆，因为金渠说过他不爱喝，他将所有煮完的豆浆都倒入保温杯。
“豆浆呢？”金渠换完衣服出来问他。
“嗯？”江以诚又是一愣，“你要喝么？”
金渠看了眼保温杯，闷闷道，“哦，不喝。”
“诚哥，你比你妹妹大不了几岁吧？一直都是你在照顾她？”
“大十岁，她身体不好。”
“你父母呢？各自再婚不管你们兄妹了？”
“我母亲已经去世了。”
“如果赵勤要你二选一，你会选我吧？”
赵勤工作态度越来越不严谨，数次弄出致命bug，现在又欺压同事，如果赵勤非要他二选一，江以诚的决定是不再挽留赵勤，他会组建一个新的技术团队。
“金渠，我会留你。”江以诚郑重其事地告诉他。
到了公司赵勤恶人先告状，“江总，你今天如果不让他走人，那我们整个技术团队都走！”
江以诚：“给我一个开除他的原因？”
赵勤：“他态度嚣张，技术太差，学习能力也差，没有团队精神！”
江以诚：“可我听说你们集体排挤他？你还在会议室对他动手？有这回事？金渠性格软弱，但是你身为前辈也不应该欺负他。”
一旁的赵一鸣他们惊呼道，“他性格软弱？！！到底谁欺负谁啊？！这几天我们每次一上传代码，他就冷嘲热讽，说我们技术差能力差，把我们贬低一文不值，还说他家的狗都比我们聪明！！”
李向东：“就是，没见过这么嚣张的新人，恨不得踩到赵老大头上去，江总，快点叫他走人吧！！！”
赵勤：“诚哥，你做个决定吧！他，还是我！”
赵一鸣：“如果老大走，我们也走。”
李向东：“对，我们也走！”
技术团队一共十五个人，这三人是核心技术，他们心知肚明，除非江以诚疯了，才会为了金渠而赶走赵勤。
一旁金渠像是有恃无恐道，“我听诚哥的，诚哥？”
江以诚：“赵哥，他只是一个新人，没必要这样。”
赵勤不依不饶，掷地有声道，“他，还是我？！今天必须选一个！！”
金渠抱着手臂，轻轻靠在办公桌上，游刃有余地看着江以诚。
江以诚：“赵哥，如果你非要走，我也没办法，那就请你、”
听到这里，赵勤的脸色微变。
隔壁测试部主管Cathy冲进过来，“快！服务器挂了！你们技术部在干嘛？！用户电话响个不停，都上热搜了！！”
江以诚第一个冲到电脑前，正式服务器确实挂了！这是重大事故！
......
江以诚用了半小时才恢复服务器。
赵勤：“诚哥，你刚才的意思是留下金渠，让我走么？”
江以诚：“你来我办公室，我们谈一下。”
这个事故简直是及时雨，李向东和赵一鸣都松了口气，事故主因是现在app的用户大增，访问量过大，服务器超负荷了。接下来必须花费几个月的时间进行性能优化、代码重构，否则服务器扛不住，所以江以诚是不会允许他们团队离职的。
赵一鸣：“不知道老板怎么挽留赵老大呢？”
李向东：“反正肯定是能加工资！嘿嘿！”
“你们两个废物做什么梦？”金渠嘲讽道，“李向东，你不是兼运维么？刚才服务器挂了，都是诚哥处理好的，你白拿工资？还有你赵一鸣，你代码里居然用了表锁，低级错误，难怪服务器会挂，快收拾东西准备滚蛋吧！”
这几天来，两个人早就对金渠恨得咬牙切齿。
赵一鸣怒极反笑，“向东，别跟他一般见识，一会儿走的人肯定是他！”
李向东：“到时候我们再跟前同事们宣传宣传，保证他在盛城互联公司找不到工作！”
他们不明白，像金渠这样的新人，怎么敢嚣张成这样！
没过多久，赵勤笑意盈盈地从江以诚办公室出来宣布道，“老板说给我们技术团队加百分之三十的工资！！”
赵一鸣第一个跳起来，“真的？！”
李向东：“赵老大威武！！”
整个办公室充斥着欢笑声。
江以诚捏了捏眉心，打开文档，开始制定框架重构计划，办公室的门就在此时被推开了。
金渠：“诚哥你留下他，是要我走人么？”
江以诚：“当然不是，赵勤同意你留下了，以后你就跟着他好好学技术，他不会再为难你、”
“你为了他能容下我，而给他加薪讨好他？！！”少年眼神倔强，压着声音狠狠质问道。
江以诚不得不留下赵勤，加薪也是赵勤提的，江以诚同意了，但他的附带条件是留下金渠。
“公司每年都有一次加薪的，你的工资开得低，我让财务部给你提到一万二。”
“这是钱的问题么？！江以诚你怎么这么没骨气！像赵勤这样的技术外面一抓一大把，你居然向他低头？！”
江以诚无奈压低声音解释，“不是的，现在整个项目需要代码重构，这个技术团队最了解整个项目，如果真的不留他，招募新的技术团队，一来是对项目代码不熟悉，二是还要浪费更多时间、”
金渠：“如果我说我一个人就可以做到呢？你会选我么？！”
“做到什么？”江以诚质问，“金渠你太意气用事了，你好好跟着赵勤学技术，这对你将来都是有好处的、”
“我跟一个废物学什么学！”金渠甩门离开。
＊＊＊
赵勤觉得自己走鸿运了。
下班以后他接到一个电话，来自创讯公司的HR，对方直接说给他发了一份offer，提供创讯的技术总监职位，年薪一百六十万......
offer里还注明，他可以随意带人进公司，组建自己的技术团队，负责创讯新项目的开发！
创讯是国内排名前列的互联网公司，背后最大股东是盛城首富连香，珂萌这家小公司与其相比简直是云泥之别！
......
夜晚的公寓厨房里，肉香四溢。江以诚系着围裙做排骨，金渠靠在边上看着。
“还多久能做好啊，都饿死了......”
“马上，你去盛饭，砂锅里的鸽子汤也盛一碗，”江以诚觉得金渠还挺好哄的，一顿排骨就不生气了。
“哦，这排骨做得真不错。”
“我妹最爱吃椒盐排骨，我每周都要做一次。”
“所以诚哥你不是为了我特意做椒盐排骨。”
“嗯？你不喜欢吃么？”
“不喜欢，我喜欢吃糖醋排骨。”
“那正好还没有放椒盐，我给你做糖醋排骨？”
“嗯。”
金渠也不盛饭了，就抱着手臂靠在边上看江以诚把锅里的排骨盛出来一半放进另外一个锅里给他做糖醋排骨。
金渠：“我这一半少了。”
江以诚终于无奈地笑了，又给多盛了几块，其实他买了很多排骨，不管是江以雪的一半，还是金渠的一半，他们这一顿都吃不完。
等所有的菜都装盒后，江以诚道，“金渠，你先吃饭。”
金渠：“你就不能吃了饭再去送饭吗？”
“不行啊，我妹她等着呢。”
“医院不是有病号饭？”
“她不爱吃。”
“你妹娇气死了！”没有公主命却犯公主病！金渠再不管江以诚，饿死最好！
夜里盛城大雨，直至九点多，江以诚才到家，医院不好停车，他浑身都湿透了。
金渠：“你不是开车去的么？怎么淋这么湿？！”
“你看这是什么？”他从大衣里抱出一只同样浑身湿透的小白狗，“我停好车听到草丛里有微弱狗叫声，找了好久才找到。”
短毛白色小狗瑟瑟发抖。
“这只是只......串？”
江以诚原以为金渠会很喜欢小狗，但少年的眼神很平静甚至带着点儿厌弃。
金渠：“你就为了找这么只串把自己淋湿了？”
江以诚：“这么小的狗，要是不管就死了。”
金渠：“丢出去吧，物竞天择。”
江以诚：“都带回来了，养着吧，不过家里没羊奶粉，我去附近超市看看。”
金渠厌恶到，“这种血统不纯的狗养来干嘛？”
江以诚还是冒着雨出门了，附近堵车，他没有开车，只是撑着把伞走入雨中。
快入秋了，今天降温，盛城的秋雨比北方的雪更冰冷彻骨，公寓内温暖如春，公寓外犹如冰箱冷藏层湿湿嗒嗒，如果此时江以诚回头朝二楼看一眼，就会发现金渠神色凝重地站在窗口看着他狼狈的身影，若有所思。
二十八岁的江以诚无疑是普通背景的人中出类拔萃的那一个，名校毕业，创业成功，清朗英俊，年轻有为，可他的私生活，与那些奢靡无度的科技新贵没有一点儿相似之处！
“饭菜都凉透了！”少年撇了眼那盘糖醋排骨，语气厌恶，“非要把自己过得这么狼狈！”
地板上的小狗呜呜哀鸣。
“叫什么！他给你出去买奶粉了！！”
金家在京城郊外专门有一处广阔的农场，豢养着上百只名犬，每一只都血统证明，金渠只养血通纯正的狗。
江以诚跑了三个超市买到羊奶粉，又用吹风机把小狗弄干，临时做了只纸箱，金渠只是坐在沙发上看书，“金渠，你不喜欢狗么？”
金渠：“嗯，不喜欢。小时候被狗追过。”
今天依然没有时间收拾杂物间，于是两人又共同躺在了江以诚床上。
关灯之后，江以诚听见细细摩挲声，金渠靠过来了。
“江以诚，你是不是不管捡什么东西回来，都会照顾得很好啊？”
“举手之劳。”
“你自己都不会累得么？”
“不累。”江以诚一闭上眼睛，就感觉金渠的头轻轻靠在他肩上，指尖滑入他的衣摆，又顺着腰线探入睡裤。
“金渠？”江以诚瞬间警醒，扣住了金渠的手腕。
对方丝毫不慌，黑暗中传来少年冷静的声音，“诚哥，男人之间互相慰藉不是很正常么？你以前大学住宿的时候，没有过么？”
“没有！”他将少年的手抽了出去。
......
一个小时前。
宋武贤：“回来两天了，还没下手啊？”
金渠：“怎么下手？”
宋武贤：“小视频不是发给你了么？金少你别的学那么好，这个学不会？”
金渠：“强上？”
宋武贤：“灌醉不就完了么？”
金渠：“他平时在家不喝酒。”
江以诚不光不碰酒，他还很挑食，豆浆不喝，排骨不吃，其他不吃的东西估计还有一大堆。
宋武贤：“那循序渐进，先从hand job开始，然后在他最脆弱的时候上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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