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联邦科学院旧馆像头蛰伏的巨兽，爬满常春藤的墙面上，夕阳把钟楼的影子拉得老长，在地面投下斑驳的纹路，如同某种神秘的符咒。空气里浮动着尘埃与旧书混合的味道，馆内长廊的木质地板在脚步声中发出吱呀的呻吟，仿佛随时会在重压下崩裂。
林砚站在玻璃展柜前，指尖刚碰到冰凉的柜面，那股寒意便顺着指缝钻进骨髓。他下意识蜷了蜷手指，口袋里的通讯器突然震动起来，发出沉闷的嗡鸣。掏出来时，屏幕上正跳出三个未接来电，陆沉舟的军徽棱角分明，沈砚辞的蛇形纹章吐着分叉的信子，秦野的骷髅头标记眼窝处还在闪烁红光，三个图标挤在小小的屏幕上，像三只蓄势待发的野兽，随时要冲破玻璃咬上来。
他指尖在屏幕上划过，按灭的瞬间，展柜里的冰芯突然发出幽幽的微光。这截半透明的冰柱是三年前从北极带回来的，此刻在暮色中泛着珍珠母贝般的光泽，里面隐约能看到个蜷缩的影子，轮廓模糊却带着生命的律动，正随着他的呼吸轻轻起伏，仿佛与他共享着同一频率的心跳。
“咔嗒。”
身后传来门锁转动的轻响，黄铜锁芯摩擦的声音在寂静的展厅里格外清晰。林砚转身时，手杖已经横在胸前，杖头的蓝宝石在昏暗的展厅里划出一道冷弧，光芒掠过展柜玻璃，映出他眼底细碎的锋芒。
陆沉舟的军靴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沉闷而规律的声响，每一步都像踩在紧绷的神经上。他停在离林砚三米远的地方，抬手脱下沾着灰尘的黑色皮手套，露出指节上交错的旧伤，那些泛白的疤痕在暮色中如同蜿蜒的河流。“科学院的守卫被我调去西区演习了，” 他声音低沉，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现在这里只有我们。”
林砚挑眉，手杖又抬高了半寸：“陆上将想用权力压人？联邦条例可没说哨兵能随意调动科学院的守卫。”
“我只是不想看到沈家的人把你拖去做实验。” 陆沉舟从口袋里掏出个银灰色金属盒子，拇指按在侧面的凹槽上，盒身瞬间亮起幽蓝的光，“这是联邦特制的抑制器，采用新型超导材料，比你手上那个老旧型号好用十倍，能精准锁住精神力波动。”
话音未落，头顶突然传来玻璃碎裂的脆响。“哗啦 ——” 展厅的穹顶被硬生生破开个大洞，钢筋与玻璃的碎片像暴雨般砸落。秦野的笑声裹着晚风砸下来，他落在展柜旁的动作带起一阵腥气，黑色皮衣上还沾着新鲜的血迹，袖口处隐约露出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显然刚经历过一场恶战。“老陆你这招也太逊了，” 他抬手抹去嘴角的血渍，露出颗闪着银光的犬齿，“真当林先生是需要保护的金丝雀？”
他甩了甩手里的黑色 U 盘，墙壁上突然亮起块巨大的投影屏，绿色的代码瀑布般飞速滚动，间或闪过几个红色的防御节点被攻破的提示。“看见没？” 秦野用下巴点了点屏幕，“这里的防御系统已经被我黑成筛子了，沈砚辞那小子就算带着一个营的人来，也得在外面喝西北风。”
林砚还没来得及说话，展厅厚重的橡木大门就被猛地踹开。“砰” 的一声巨响，门板撞在墙上又弹回来，露出门外沉暗的天色。沈砚辞站在逆光里，身形被夕阳勾勒出层金边，手里把玩着支注射器，透明的液体在管壁上晃出诡异的光泽，像某种蛰伏的毒蛇。“秦野你这点手段还不够看。” 他轻笑一声，声音里裹着冰碴。
他身后跟着两个穿白大褂的男人，推着辆装满仪器的金属推车，车轮碾过地面时发出刺耳的摩擦声，金属器械碰撞的叮当声在空荡的展厅里格外突兀。“林砚，” 沈砚辞向前走了两步，注射器在指尖转了个圈，“你的抑制器快失效了吧？我能感觉到你的精神力在波动，像沸腾的水。再不用我的稳定药剂，不出今晚，你的精神力就会彻底暴走，到时候就算是联邦最顶尖的精神科医生，也救不了你。”
“你的药剂和毒药有什么区别？” 陆沉舟突然上前一步，军靴碾过地面时激起细小的气流，吹起林砚额前的碎发，“三年前北极站那些向导，就是被你们用这种鬼东西害死的。他们的精神体最后都变成了失控的怪物，你以为这些事能永远瞒下去？”
“彼此彼此。” 沈砚辞冷笑一声，眼神像淬了毒的冰锥，“陆上将当年亲手签署的清剿令，不也葬送了半个观测站的人？那些被你定义成‘失控威胁’的向导，现在怕是连骨灰都找不到了吧。”
秦野突然吹了声口哨，手指间不知何时多了把闪着寒光的匕首，刀刃上还沾着未干的血珠。“你们俩先别吵，” 他用匕首挑了挑自己的衣领，“林先生还没说选谁呢。争得脸红脖子粗的，回头人家选了别人，岂不是白费力气？”
林砚看着眼前剑拔弩张的三人，突然低低地笑了起来。那笑声很轻，却像投入湖面的石子，在紧绷的空气里荡开层层涟漪。他抬手按住后颈的抑制器，银环已经烫得惊人，隔着衬衫都能感觉到那股灼热，像是有团火在皮肤下游走。“你们好像都忘了，” 他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笑意，却藏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冰芯在我手里。”
他抬手用手杖轻点地面，杖头的蓝宝石骤然亮起。展柜四周突然升起道半米高的玻璃罩，嗡鸣着启动能量屏障，淡蓝色的光膜上流淌着细密的纹路。冰芯里的影子在这时清晰起来，那团蜷缩的轮廓分明是个胎儿的形状，小小的手蜷缩在胸前，隔着冰层望着外面，眼睛的位置隐约透出淡青色的光。
“这才是你们真正想要的吧？” 林砚的声音突然变冷，像寒冬湖面碎裂的冰，“三年前从北极带回来的不是什么稀有物质，是个新生的精神体。它能自主产生引导波，让向导彻底摆脱哨兵的精神束缚，再也不用依附任何人而活。”
三人的脸色同时变了。陆沉舟的手不自觉摸向腰间的配枪，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枪套上的金属扣发出轻微的碰撞声；沈砚辞握紧了手里的注射器，指腹因为用力而捏扁了橡胶活塞；秦野的匕首在掌心转了个圈，刀尖划过掌心留下道血痕，他却像是毫无察觉。
“看来你们都知道这东西的价值。” 林砚后退半步，背脊轻轻靠在展柜上，冰凉的玻璃透过衬衫传来寒意，让他混沌的脑子清醒了几分，“现在，谁能帮我解决掉另外两个人，冰芯就归谁。”
沈砚辞率先动了。他手腕一扬，注射器带着破空的风声射向秦野，透明的液体在管壁里剧烈晃动，像条不安分的蛇。秦野早有防备，头一偏躲开针头，手里的匕首旋即挥出，精准地劈在注射器中部。“啪” 的一声脆响，玻璃管碎裂开来，透明液体溅在地上，瞬间腾起阵刺鼻的白烟，大理石地面被腐蚀出数个深浅不一的小坑，冒着滋滋的声响。
“妈的，还真下死手！” 秦野的身影突然在原地模糊，下一秒已经出现在沈砚辞身后，左手死死掐住他的脖子，右手的匕首抵在他颈动脉上，刀刃上的寒气让沈砚辞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姓沈的，你那破药还是留着自己用吧！真当谁都跟你一样，喜欢玩这些阴沟里的把戏？”
陆沉舟趁机扑向展柜，军靴在地面蹬出半寸深的划痕。就在他的手即将碰到玻璃罩时，林砚的手杖突然横了过来，杖头的蓝宝石光芒暴涨，像颗突然炸开的星星。陆沉舟只觉得一股无形的力量撞在精神屏障上，像被重锤狠狠砸中，脑域传来剧烈的疼痛，藏在精神海里的狼形精神体发出痛苦的呜咽，黑色的鬃毛根根倒竖，对着林砚的方向露出獠牙。
“陆上将急什么？” 林砚的眼神冷得像冰，手杖又往前送了半寸，几乎要抵住陆沉舟的胸口，“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想要冰芯是为了联邦的研究？把它拆解开，提取有效成分，再用来研制新的控制手段，这才是你们军方的真正目的，不是吗？”
混乱中，沈砚辞突然屈起手肘，狠狠撞向秦野的肋骨。秦野吃痛松手的瞬间，他顺势矮身挣脱钳制，反手从白大褂口袋里又掏出支注射器，这次目标明确，针尖直指林砚的脖颈。“既然得不到，不如毁掉！” 他的眼睛里闪烁着疯狂的光芒，“谁也别想从我手里抢走他！”
“小心！” 陆沉舟想也没想就扑了过去，用自己的肩膀挡在林砚身前。针尖没入皮肉的瞬间，他听见林砚倒吸冷气的声音。透明液体顺着血管迅速蔓延，像条冰冷的蛇钻进心脏，半边身子瞬间麻木得失去知觉，视线也开始变得模糊，眼前的景象渐渐蒙上层血色。
“老陆！” 秦野的吼声里带着惊怒，他抬脚踹向沈砚辞的腰侧，将人狠狠踹倒在地，“你他妈疯了！”
陆沉舟靠在冰冷的展柜上，感觉意识正在被黑暗一点点吞噬。他费力地转动眼球，看见林砚后颈的抑制器银环突然 “咔” 地崩开，断成两截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随着抑制器失效，青年周身的精神力像涨潮的海水般涌出来，淡金色的光雾中，冰芯里的影子在这时猛地睁开眼。
那双眼睛和林砚的一模一样，瞳孔的颜色很淡，像融了雪的湖水，此刻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带着某种纯粹的好奇。
“看来游戏该结束了。” 林砚的声音里带着笑意，却让在场的三个男人都感到彻骨的寒意。他抬手按住太阳穴，周身的精神力波动越来越剧烈，展厅里的仪器开始不受控制地震颤，金属表面浮现出细密的裂纹。
沈砚辞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看着陆沉舟肩膀上迅速蔓延的黑斑，脸色变得惨白如纸。“那不是普通药剂……” 他声音发颤，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是能让哨兵精神崩溃的催化剂，一旦侵入精神海，会让精神体彻底失控，最后…… 最后连人带精神体一起爆体而亡。”
秦野一把揪住沈砚辞的衣领，将他狠狠掼在墙上，拳头攥得咯咯作响：“你疯了！要是老陆出事，联邦军队的人会把我们撕成碎片！你以为沈家能护得住你？”
林砚突然抬手按住冰芯展柜。玻璃罩缓缓降下的瞬间，他周身的精神力突然化作三条光带，如同拥有生命般缠上三人的手腕。光带收紧时，三人都感觉到精神海传来阵阵刺痛，像是被无形的锁链捆住。“现在，” 林砚的声音在空旷的展厅里回荡，带着奇异的穿透力，“你们可以选择救他，或者抢冰芯。”
夕阳彻底沉入地平线，最后一缕霞光消失在展厅尽头。应急灯突然亮起，幽绿的光芒笼罩着整个空间，将三人的影子拉得扭曲而怪异。陆沉舟靠在墙上，感觉黑暗正从四面八方涌来，意识像风中残烛般摇摇欲坠。他费力地抬起头，视线穿过模糊的血色，最后落在林砚脸上。
那双眼眸里没有嘲讽，没有幸灾乐祸，只有一丝难以察觉的…… 犹豫，像平静湖面投下的石子，漾开浅浅的涟漪。
陆沉舟突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嘶哑得像破旧的风箱。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扯开领口，露出锁骨处道狰狞的疤痕 —— 那是三年前在北极站留下的，被失控的精神体抓伤的印记。“林砚，”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记住了…… 我陆沉舟想要的人，从来不会失手。”
说完这句话，他的头猛地歪向一边，彻底失去了意识。狼形精神体发出一声悲戚的嚎叫，化作光点没入他的身体，只有脖颈处的绒毛还在微微颤动，像是在守护着主人最后的尊严。
秦野的匕首 “当啷” 一声掉在地上，他看着昏迷的陆沉舟，又看看一脸平静的林砚，突然觉得这场争夺从一开始就偏离了轨道。沈砚辞瘫坐在地上，双手插进头发里，肩膀微微颤抖，不知是恐惧还是别的什么。
林砚抬手抚摸着冰芯展柜，指尖下的玻璃还残留着陆沉舟的温度。冰芯里的影子又蜷缩起来，像个受了惊吓的孩子。他轻轻叹了口气，杖头的蓝宝石光芒渐渐黯淡下去，缠住三人手腕的光带也随之消散。
“看来，这场游戏比我想的要有趣得多。” 他低声说着，弯腰捡起地上的抑制器碎片，在幽绿的灯光下，那双淡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动摇。
[吃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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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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