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课主要还是以体验为主，迟稻给他们俩选了些初学用的帖子，让他们先练着笔画，自己起身去泡茶。
谭连去上了个厕所回来，眼睛不经意瞥向厨房，看见迟稻站在灶台前面，等水开，瘦削的肩膀呈标致的直角，垂坠感很好的衬衣勾勒着若隐若现的腰身。
他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
“嗯？你怎么来了？”迟稻听见身后有动静，稍微侧转，看清来人，又转了回去。谭连瞥见他转动的白皙的脖颈，喉头紧了紧。
“看看老师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谭连乖巧地站在迟稻身边。
“只是泡茶，不需要帮什么忙。”迟稻把眼镜摘下，哈气擦了擦，“倒是谭同学，是不是对书法不太感兴趣啊，不要勉强自己噢。”又是那个奇妙的尾音，他看出自己心不在焉，但语气并无责怪，反而有些俏皮的玩笑味。谭连被搅得心痒难耐。
“没有，我很感兴趣。”谭连看着迟稻，迟稻轻轻笑了，把眼镜放在台上，懒懒地往后倒了倒，手向上抻了抻，垂坠感极好的衬衫袖子全滑下来全堆着，露出了细长白嫩的手臂，手腕处有稍用力突起的筋络，埋在吹弹可破的皮肤里像奇异的小苗。
“谭同学，是我家暖气开太足了吗？你好像很热的样子。”迟稻手很快放下了，看向谭连，点墨般的眼睛里好像带着少许的戏谑，他很会拉近与人的距离，让人觉得和他相处很自然轻松，可是谭连又很难辨认这个所谓的距离于真正的他而言，才刚到了哪里。
迟稻继续往前，停住在一个不近又不远的微妙距离范围内，谭连这才发现他是那种很能破开人心的笑眼，可一边的眼角下又缀着一颗小到令人难以察觉的泪痣，增添了少许让人难以自持的性感。
“如果要看的话，也请别那么明显好吗？不然我该紧张得教错了，名声就毁了。”迟稻语气有点夸张，重点不在被一个小孩好奇的目光打量几下就怎么样，而在于表露出他知道，并且不反感还拿来开玩笑，可能对他来说，这是释放友好的信号的意思吧。
况且一只又乖又酷的小狗，谁不爱逗逗呢，最主要是对方明显知道自己在被逗，那就更有意思了。
他说这样不生活的话，很麻人，很欠揍，正常人不会这样说话，但是用迟稻这样的脸，这样的神态，就算牙龈都酸了，陪他演演又如何呢。
谭连淡淡地接话，“老师好看。”
水壶已经发出的“呜呜”声已经很大了，迟稻礼貌地退回，像是没看到自己想看的反应那样顺手把眼镜戴好，提着水壶出去了。
谭连失笑，感觉身体里有玉米粒在铁锅里毕剥毕剥的声响。
谭连上第二次课的时候，已经把头发修了一些，刘海变短了，浓密的眉毛和形状略有些圆的一双眼睛完完全全显露出来，他的双眼皮褶是在眼头上窄眼尾上宽的，暖棕色的瞳孔下是厚厚的卧蚕，当认真看向某处时，常给人一张无畏且真挚的感觉。
本来以为再见到迟稻，会浑身不对劲，但是上课时间也只有两个小时，中间短暂的休息时间迟稻都很自然地跟李佳嘉聊天，话题带到谭连身上，也是从善如流，没有任何异常的地方。
谭连的鼻子里是墨水和纸张的气味，眼睛里只有自己创造的狗爬字。
对迟稻到底存在什么感情，他无法细述，只是在深夜梦醒，谭连总闻见似有若无的柠檬香气，脑海里一帧一帧倒带和迟稻初见时，在厨房里的每个细节。
周末无事，谭连套上了灰色的立领卫衣和黑色工装裤，脚蹬一双运动鞋，临出门时还抓了一把头发，但是其实毫无效果，全靠脸在硬撑整个造型。
T市的老城区，很多老年人都喜欢在这里生活，不愿意搬走，闲暇聚集着打牌、唱曲儿、写写字、溜溜鸟，街头巷尾也算热闹，在这里节奏总是慢慢的，很多店铺的年龄甚至比谭连还要大。
这里平时很少有年轻人来，都是老人小孩居多，谭连也是第一次来。很幸运的，他一眼就在一家卖书法用品的店里看到了迟稻的身影。他穿着深蓝色的盘扣唐装，显得脖颈处的皮肤巨白无比，外面套着一条看上去就很舒服的羊毛开衫，跟旁边的老爷爷是同款。
明明是很老气的打扮，穿在迟稻身上却那么地合适，甚至因为他颇为年轻帅气的容貌，显得挺时髦，果然时尚的完成度靠脸。他正在和看上去像店主的人聊天，笑得前仰后合，没有挽到耳后的碎发随着他的动作轻轻地扫动着。
谭连突然很感谢自己的好视力，随后，迟稻从出来的店员手上接过两大袋子的东西，礼貌地道别后便走了。
迟稻一手提着一个袋子，感觉很重，谭连磁铁一样地跟了半条街的路，终于忍不住冲了上去。“老师！好巧啊，在这遇到你。”
“老师一个人来的吗？现在是要回家吗？我来帮您提......”谭连懊恼自己的刻意，没等回应，便从对方手里夺走两个袋子。他发现迟稻的手腕果然被勒出了很明显的红痕。
“嗯，东西买好了，准备搭公交回家了。”迟稻好心地忽略了谭连有点别扭的表情，点了点头，活动了一下肩膀，跟他并肩而行，视线放到了很远的前方。
谭连偷偷看迟稻的侧脸，迟稻的鼻头很小巧，又有点翘，确实是很有亚洲味道的美感，谭连很想用手去触一触。“老师我正好之后没什么事，我开车送你回去吧。”
迟稻沉默了几秒，同意了，谭连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
“谢谢谭同学帮我提东西，还送我回来。”迟稻打开门，把开衫解开，随手放在沙发上，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已经中午了，谭同学要是不忙的话，就留下来吃个午饭吧。”
“老师你做饭吗？”谭连才来的第三次，就已经轻车熟路，穿上棉拖，把袋子堆好在角落。
“当然啊，周末阿姨不来，我都是自己做饭的，怎么听你的语气，很不相信的样子。”迟稻又从去房间的路上折回来，“难道你以为我的手是只会写字的吗？”
谭连看着迟稻在自己眼前故意晃动的手，还有有些负气的表情，整个人生动又真实，甚至还有些孩子气，他突然没那么僵硬了，点头又摇头，逗笑了迟稻。
看着迟稻走进房间的背影，谭连突然如释重负，看来迟稻只是有一点点的坏心眼，他们还是可以很自然地相处下去的。
迟稻换了一身看上去就很暖和的家居服，在厨房里鼓捣起来了。很快，满室的食物香气。谭连坐在迟稻对面，看着几何图案的桌布上摆着的几盘成色堪比网络上美食博主发的照片的菜，馋虫勾起，很欢快地吃了起来，脸都快埋在了碗里。
一顿饭吃下来，气氛轻松了很多，在享受美食的过程中，谭连还是无法控制地被迟稻的一举一动吸引，他使筷子的手，吃饭时慢慢咀嚼的动作，想要得到夸奖的神色......一点都不想错过。谭连不想又被扰了心神，干脆把注意里都放在吃上。
吃着吃着就发现对面好像没动静了，一抬头才发现，迟稻面前的碗已经空了，他正交叠着手，撑着下巴，颇有兴趣地看着自己，谭连一口饭含在嘴里，不知道下个动作该嚼该咽。
“果然是年轻人还在长身体啊，饭量真的惊人。”迟稻的眼睛又弯了。明明知道是很正常轻松的调笑，可是从迟稻嘴里说出去，谭连只觉得很燥热。
“我去泡点茶，你继续吃。”说罢，迟稻站起来转到后面不远处的料理台，伸手去够壁柜最上层的茶叶。谭连的视线又肆无忌惮地黏了上去了，他注意到迟稻稍稍离地的脚跟，他在家好像从来不穿鞋，光裸的脚落在木地板上，永远没什么声，像猫一样。
迟稻的脚，像可以放在厚玻璃罩里的艺术品，瘦但是匀称，足弓有些高，脚底被暖气煨得透着微微的粉。谭连联想着这双脚如果无意识地用力，脚背的筋脉绷露，该是多令人血脉喷张。
谭连觉得自己是吃得太饱了，酒足饭饱思那啥欲，不无道理。直到迟稻端着两杯茶回到位置上，他还沉浸在自己的妄想中。
迟稻招呼谭连喝茶，自己用手机看起了新闻，如果时间能在这里停止，那这绝对是能令人称赞的师生温馨画面。
“谭同学。”迟稻的声音从桌子底下传出来，谭连吓了一跳，但表面无异。
正当他在挣扎是要先说点什么，还是先给桌子底下的人拉出来的时候，迟稻开口了。
谭连看着迟稻无辜得像一条刚蜕皮在咕嘟咕嘟喝水的猪鼻蛇，自己仿佛从头开始融到了爱德华蒙克的画里。
这算自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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