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的地方在群星广场后面一个私密性极高名叫长相思的火锅店,从门口入内景观仿照苏州园林的设计。
苏墨看着从荷塘与水雾之间划过来的木舟,眼睛都睁大了。
如果没记错,脚下处于梧江市的一环,地皮寸土寸金,这位置竟然能有这种让人叹为观止的景象。
陆峙扶着她的腰登船,动作非常亲昵。
李惟风从机场就一直没说过话,他看着前面的两人,神情落寞。
三人盛木舟过了一个假山,在一个亭子落了座。
苏墨挑的是面荷塘的那边,陆峙顺之坐在她旁边,她拿桌上特意准备的鱼饲料逗鲤鱼,他帮她拆碗筷,倒茶水。
这些服务以前都是由李惟风做的,苏墨大大咧咧的从来不在意这些,他乐于代劳,只不过现在有资格坐在她身边的人悄然换成了另一位。
在苏墨半个身体倾在栏杆外,李惟风蹙眉欲提醒她,陆峙已经将半个手臂搁在栏杆,他没阻挠她,默默用自己的方式保护着,甚至又从拿了些鱼饲料补给。
陆峙用平板点好餐,递到对面。
他半点目光没投去,全心全意注意苏墨一举一动。
李惟风:“不用,我不挑。”
他其实不想和陆峙说话,但没办法,这人一直就这副让人讨厌的臭德行,入他眼的人从来就只有苏墨,五年前就是如此,见怪不怪。
陆峙抬臂把苏墨半个身体往回带,淡声道:“姐姐。”
苏墨偏了偏头,随意地在竖在面前的平板划拉几下,挑了下眉。
喜欢的菜无一不漏,她扭过身继续喂鱼,“不是都点了嘛,还叫我做什么?”
他便放下平板,继续护着她,“查漏补缺。”
“那么多菜还查漏补缺,我们就四个人吃不完的,你删几道呗。”
“不多,分量少。”
“你对这里很熟悉嘛。”苏墨被抢食的鲤鱼逗得咯咯笑,“陆峙,你快看,那个头顶有块黑斑的鱼真的好笨啊,每次都慢一拍,你说它是不是得了老年痴呆?”
陆峙没有沉默,饶有兴味地盯着她,顺她的思路回应,“嗯,可能年纪大了。”
大概是得到了承认,她笑得更开心,开始念叨每条鱼的花色特点。
李惟风收回视线,低眼看瓷杯里漂浮的茶叶。
鱼得老年痴呆这种无厘头的谈话,他会怎么回答呢,不会回答,因为苏墨从小奇思妙想太多,他习惯用无奈的笑去包容她的与众不同。
当用到包容这个词时,李惟风神情滞住,她又没错,他却代入自以为大度容纳的视角。
二十分钟后,赵明丞过来了。
他在路上已经知道一切,陆峙是破坏稳定金三角的外人,他没好脸色又碍于苏墨在场,她的护短众所周知,他只能憋住翻白眼的冲动。
而且即使不想承认,过去苏墨对陆峙极为偏袒,现在和好,估摸只会变本加厉,赵明丞不想给自己找不自在,他在李惟风旁边入了座。
苏墨把剩余的鱼饲料一把丢到荷塘,转过身,“赵明丞,你是坐拖拉机来的?这么慢,饿死我了。”
沾了些碎料的双手被拉过去,陆峙用湿毛巾擦拭她的十指。
赵明丞轻哼,“小爷能过来就不错了。”
苏墨懒得理他,她的喜欢和讨厌向来明晃晃坦荡,于是开门见山:“我要说个事。”
赵明丞心想这还要用说。
李惟风桌底下的手攥成拳。
“我和陆峙现在恋爱了,爷脱离了母胎solo!”
苏墨笑着说完,陆峙专心致志于她的指,而对面俩人一声不吭,她看着李惟风的哀伤隐忍的眼神心里了然,说实话有些诧异,也不知道过去是她心太大,还是他隐藏太好,到现在才让她看出来。
朋友就是朋友,她不希望失去老友,也知道接下来的话对李惟风来说残忍,可必须结束在今天,“干嘛,一句祝福的话不说啊?”
赵明丞嘟囔,“谈个恋爱又不是结婚,有什么好祝福的。”
他用肘怼李惟风,“你说对吧?”
李惟风知道赵明丞这话是说给他听的。
苏墨不以为意,“行,那就留到那时候吧。”
此话落,赵明丞瞪大了眼睛,李惟风再做不出任何温润的表情,他听到了心碎的声音。
同时,无名指被捏紧,苏墨疑惑瞥去一眼。
陆峙的瞳孔特别黑,他与她对视两秒,继续低头一根一根擦拭她的手指,动作温柔细致的像对待价值连城古董瓷器。长睫下覆盖的是一双发红的眼,抿住的唇却缓缓松弛,往上扬出一个比平时大的幅度。
“行了,就是这些了。”苏墨挥挥干净的手,想起什么拿出手机打开摄像头,翻转掌与陆峙十指相扣。
咔嚓。
“记得点赞我朋友圈。”她俏皮地眨了眨眼。
Su:【[图片]@墨的山寺】
一张随意没有任何构图,却足够吸引眼球的照片横空出世在朋友圈。
手指清瘦修长,骨节与筋络明显又不突兀,明显是个高的男人。
正是闲来无事玩手机的时间,菜还未上齐,苏墨收到了许多评论。
叶安安:【哇!】
黄言希:【[色]动作很快嘛。】
卫延:【[微笑]某人什么时候回来?】
许嘉辉:【666。】
魏昭:【可喜可贺。】
Vivian:【Congratulations。】
黄鹤:【[疑问]】
童成景:【学姐要擦亮眼睛。】
......
李惟风和赵明丞没点赞评论,两人低着头玩手机,苏墨划拉底部,也不知道黄鹤和童成景是什么意思,她琢磨是不是应该发张和陆峙的合照,但他们似乎还没有合照。
“姐姐,这张照片可以吗?”陆峙问。
她瞧了瞧,心口微微发酸。
照片是在画展拍的,她正在看《Miss you》,而拍摄角度在背后。
身着中式工作装的服务员从假山后推餐车至小亭。
苏墨轻声问:“还有别的吗?”
陆峙直接递给她,“自己选。”
她一怔,网络上无数情侣因手机里的秘密不欢而散,这种私密性极强的东西,他完全不设防。
“怎么了?”
“没事。”苏墨偷笑,注意力拉回屏幕,指腹滑过直接调出相薄模式。
照片很多,除了最近两张是侧脸,每一张都是背影,今年的,去年的,前年的,每一年......
眼眶一阵阵发酸,苏墨深呼口气拉到最顶,第一排全是当时在方舱摄影上传到微博的照片,第二排第一张是在梅花树下分别前,她穿着鲜红的外套,笑得得意洋洋。
再后来便是她在伦敦的那五年,路边散步,便利店,校门口,圣诞节,晴天雨天,什么都有,而陆峙就那样看着她的背影,从不打扰,越过雷池一步直到她回国。
火锅的红油煮沸,旁边的人拿铁筛勺兜着牛肉涮了几秒,用筷子夹了一大半放到她面前的碗里。
香气四溢,苏墨忍住眼泪,退出相薄,屏保的照片映入眸底,她吸吸鼻子锁掉屏幕。
陆峙把剩余的牛肉分给李惟风和赵明丞,自己没留一片,他继续涮她喜欢的食材,随口问:“选好了吗?”
苏墨咬住唇没回答,等到泪水憋回去红着眼道:“锁屏了。”
“密码你的生日。”
“前几天改的吗?”
苏墨希望陆峙回答不是,那样她可以少心疼他一些,可他往她碗里添菜说:“一直都是。”
语气平淡到像在口述无关紧要的事,但明明不是,一个人在一天要用手机频繁看时间,回消息,刷视频,每一次输入密码解锁便是她的照片,这五年里有多少次,他又想了她多少次。
鼻头发酸,心脏涌现甜意,还有悔。苏墨从没像现在这么后悔与陆峙断了联系。
陆峙腾出一只手揉揉她的发,仿若知道她心中所想,他轻声道:“没有合适的就等以后再拍,先吃饭,不是饿了?”
她忽然抬头笑了,撇去所有阴霾,唇红齿白,眼睛弯弯,灿烂的照亮了亭檐的阴影。
在场的三位男人都怔楞。
“再也不等了。”苏墨费力搂住陆峙的肩,一手举起手机,按下快门键,她张扬挑眉,“就现在拍。”
陆峙手机里有了第一张双人合照,微信发出第一条朋友圈。
S.Z:【[图片]转正。】
他不止发了私人号,工作号也原路照搬。
除了知道实情的几位,所有人在看到这条朋友圈时,眼睛瞪得如铜铃一般大甚至怀疑陆峙被盗号,而梧江名媛圈从别处听到消息后炸了,因为这香饽饽从不近女色,她们甚至怀疑过陆峙是男同,现在倒好,原来人家早就心有所属,不然这冰山脸怎么会融化成春水。于是觊觎陆峙的女人们迸发了无限的好奇心,打探照片里的女人到底是哪家的千金,后来一位才从英国留学归来的女人认出了苏墨,伦敦小有名气的青年艺术家Sum SU。
苏墨当时正在画答应给陆峙的礼物,手机震个不停,她打开一看,差点没从木梯上摔下去。
名媛圈的女人们一致认为苏墨能搞定陆峙,手段必定极为高明,所以纷纷在微博搜索Sum SU的账号,向她寻求钓男人经验的私信。
当事人看着求知若渴的文字很懵,立马截图给陆峙发了个讯息。
Su:【[图片]你都和谁说我们俩的事了?】
墨的山寺:【21世纪信息速度太快而已。】
Su::【[图片]那为什么这么多人问我这个姜太公怎么钓男人?】
墨的山寺:【愿者上钩。】
Su:【我连鱼钩都没有[微笑]】
墨的山寺:【嗯,鱼会自己游到你的竹篓。】
苏墨扑哧一声笑了,自从和好后,陆峙哄人技术与日俱增,她敲下几个字。
Su:【那我该怎么吃这条蠢鱼,是红烧还是清蒸呢?】
对方半响没回话。
陆峙最近挺忙,两人只约了几顿饭,苏墨等了等,才欲锁屏继续画画,新讯息跃入屏幕。
墨的山寺:【红烧清蒸油炸生腌都点了。】
墨的山寺:【还想吃什么?】
苏墨:“......”
这家伙总是这样。
她摸了摸日渐圆润的脸颊,翻了个白眼。
Su:【你觉得两个人能吃四条鱼?】
墨的山寺:【没有四条,每份只有鱼腹,你吃得完。】
墨的山寺:【点了蔬菜别挑食,营养要均衡。】
Su:【奢侈,自从和你在一起勤俭的美德都没了。】
墨的山寺:【嗯,我的荣幸。】
Su:【懒得跟你说,我画画去了!】
墨的山寺:【好,晚上来找你。】
陆峙关掉手机,低头捻了口烟,“陆子望那边再加把火。”
毒丸2.0的第一环,筹集的陆氏股份已经有百分之二十七,只需要第二环推进完成,陆氏便是囊中之物。
知己知彼是制胜关键,陆峙知道陆子望这人好赌,设下一个足以让他欲罢不能的局。
好赌之人,见好就收是无稽之谈,尝到赢的甜头,再给予输的挫败,如此反复几次,只需要在最后一次使其自信心膨胀就能拿到All in的筹码。
京灿表面是以租金为生,除了债券期货,家里恰好涉足赌场生意,他斜了陆峙一眼,“你这恶毒的男人下死手啊?”
“嗯。”
“这么急?”他打趣道。
没必要遮掩,陆峙与京灿对视,直言不讳,“嗯,很急。”
他也是好赌之人,从一开始就All in,只不过这场豪赌是为了苏墨,摆放在面前的也不是筹码,而是她再也不会离开。
京灿笑,“你家那位要是知道你心黑成这样,不会跑么?”
陆峙掐灭烟蒂,走到红木桌前坐下,他撑着头模样有些懒散地扫了眼棋盘,执起黑子落了几颗,“所以,我会让她提前知道。”
愿者上钩,姐姐当然也会心甘情愿留在我身边。
“然后呢?”京灿走过来瞅了眼被改变局势的黑白围棋,他有时不得不佩服陆峙,棋下到一半心飞不见,几乎是死局,还能逆转。
然后?
陆峙落下一颗黑子,棋盘白子最后一个出口被围死,他又执起白子在最外落了几颗。
京灿看不懂,“又发什么疯?”
“这就是然后。”陆峙亲手撤掉黑子无懈可击的围堵,他睨着占据整个棋盘的白子,嘴角往上起了旁人察觉不到的弧度。
最后,当然是奉上一切让她成为最后赢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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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焚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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