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园支在下巴的手忽然一滑,她猛地从梦境里醒来,下意识地看向四周。
饭厅里黑黢黢的一片,没有半点人影。
她又朝紧闭的窗户看去,窗外阴暗的天透着一点点白,看样子像是要天亮了。
风园皱起眉,惺松的睡眼在看到喜帖上剩余【一天】时间后瞬间变得清明。明明她是在夏希他们出门后趴在餐桌上准备小睡一下的,现在一醒来时间却直接快进了一天。
不对劲。
睡觉前关上的大门没有被打开,说明没有人回来过。她睡眠很浅,如果有人回来的话,她不可能没醒。
她的眼神一下子尖锐起来,一定是有人触发了时间快进事件。
风园从长凳上站起来,身体因为长期维持一个姿势睡觉而感到酸痛。她利落地抹掉了眼角溢出的生理盐水,脑子飞快地运行起来。
她之所以在睡觉前把门窗都关了,就是防止她不知道有人进出。夏希和金旷回了郝一羊兄弟俩的家,方天星带着东罗出去寻问村民有关阿福的事。如果他们回来的话,一定会开门并且惊扰到自己。
前天哑妹醒来以后就不知所踪,她要么离开了,要么还藏在这个房子里。而自从前晚听到了来自厨房的奇怪声响后,风园就一直守在饭厅,确保自己的“猎物”可以随时收网。
随时,就是这时。
风园放轻了脚步走进厨房,她随手点燃一个烛台,透着微弱的光亮观察着发出异响的那块木板。木板边缘还残留着上次某个哑妹失手打翻油瓶的油迹,然而那条痕迹比她想的还要窄。
她根本没有办法徒手掰开木板,进到“猎物”的地盘。
风园冷静地思考着,淡漠的眼神划过微弱的烛光。
既然我进不去,那就你出来找我吧。她想着,将口袋里的喜帖拿出来,并放在烛台上点燃。火舌很快咬上喜帖的一角,纸张焚烧得很快,迎面而来的是纸张燃烧的刺鼻气味。
风园将烧到一半的纸放在地上,用脚踩灭了火后,又朝着木板边缘吹气。燃烧的气味很快就透过木板窄小的缝隙钻进地面,风园在心里默念起三个数。
三、二、一。
“嘭——”木板意料之中地从地下被人掀开,风园蹲在地上,轻而易举地看到了她想找的“猎物”。
风园问她:“你是用玉米喂鸡的那个哑妹,还是用菜叶子喂鸡的哑妹?”
哑妹呆愣愣地看着她,后知后觉自己被盯上了,她下意识地将木板往下扯,继续躲进自己挖好的“洞”里,却被风园眼疾手快地按住了。
她稚嫩的外表下,一双眼睛锐利得像把刀子,缓慢地刮着哑妹心脏的表面:“你是用菜叶子喂鸡的那个哑妹,对吗?”
哑妹扁了扁嘴,慌张失措的眼睛里溢满了泪水。
——
哑妹见自己被发现,也不抵死挣扎了。
她顺从地走下地下室的楼梯,给风园让出一条道。
地下室并不大,四周的墙是用泥土糊住的,上面还沾着干草,看起来很简陋。
风园巡视着里面的摆设,很快就看到了一双高跷、几块彩布、一个被划破的尺寸很大的纸人头。
“这就是你们之前用来吓唬我们的纸人装备吗?”风园开门见山地问。
哑妹见她这么直接,愣了一下,随后局促地点了点头。
风园又在看,地下室里有一张小床,应该就是她们两姐妹轮流睡的地方。床的旁边有一个床头柜,上面放着几张泛黄的照片。
其中一张,就是两个一模一样的哑妹小时候的合照。
“你们果然是双胞胎。”风园翻过照片后面,有两个字迹迥然不同的签名。
【郑梅,郑儿】
风园想起阿福的梅花,一下子对上了。郑梅,就是阿福的恋人。
“你姐姐就是阿福的恋人吧?她现在在哪里?”风园问哑妹。
哑妹先是挥手,否认姐姐就是阿福的恋人,又表示自己不知道她在哪里。
“你们两姐妹骗我们过来,就是为了让我们的人做你姐姐的替死鬼,是吗?现在她如愿以偿了,让我想想她会在哪里?”
哑妹一下子慌了神,她哭得梨花带雨,拼命地摇头。
见风园完全不看她的手语,又从床底翻出一个铁盒子,她慌里慌张地将里面的信件塞给风园,又做了一个手势。
【我姐姐不是想害你们的,她是个好人】
风园手里塞满了信件,她半信半疑地看着哑妹,后者则一直催促她看信件。
风园翻开了第一封,开头的第一句是一个小孩子对郑梅的问候。
【展信佳,请问郑老师什么时候回来给我们上课?我们一群孩子都很想念你?】
郑梅在下面回复:【老师正在家里劳作,半月就回。且,你的字很漂亮。】
“这是什么意思?”风园问哑妹,哑妹却让她继续往下看。
第二封信,第三封信……乃至第十封信还是相差无几的内容。
能看得出来小孩子的字迹很潦草,但郑梅每一封信都很认真地回,并且在最后都回夸他们字很漂亮,字又进步了。
风园还是不懂,她看着哑妹,“你想说明什么?”
【我姐姐是个好人,她很爱小孩子,她在外面教书】
“所以呢?”
【她是不会成心要害你们的,她只是想继续教书,她只是……】
哑妹哽咽了一下,又继续比划。
【她猜错了】
“她猜错了?”风园皱眉问。
哑妹剧烈地点头,她不停地流泪,眼泪滴滴答答落在地上,落在她的衣襟上。她悲伤地呜咽着,用只能勉强发出几个音节的喉咙歇斯底里地哭着,喊着。
【她猜错了,她猜错村长的无耻程度了……】
【她不是想害你们,她只是想自救啊】
“带我去找她。”
——
方天星和东罗也很快就发现时间的不对劲,明明上一秒还在和村子里的阿嫂打听消息,没聊几句,天色就突然暗沉了下来。
方天星低头看着喜帖,上面的时间只剩【一天】了,她抬头看着被乌云覆盖的月亮,神情变得凝重。
不是【一天】,只要时间再“被快进”一点,他们就彻底没时间了。
方天星想到这里,拉着旁边还想和阿嫂说话的东罗,朝村口跑了过去。
“走!我们没时间了!”
东罗懵懂地跟着方天星跑,在黑夜彻底降临之前,跑到了他们最初醒来的地方。那辆破烂车子还停在原地,上面的玻璃还留有老松叔的手印。
仔细看,上面什么纹路都没有。
方天星率先钻进了车子,察看了一下发动机的情况,确认车子能开后,她吆喝着让东罗上车。
“我们现在就要走吗?”东罗问她。
方天星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只是说:“我先检查一下车子能不能开动。”
东罗看着方天星不算熟练地操纵着方向盘,突然开口:“天星,你别害怕。”
方天星愣了一下,脚不小心踩上了油门。眼前的景象忽然飞速地往后倒去,方天星错愕地左右摆弄着方向盘,可是车子还是不由自主地撞上了最近的那一棵树。
“嘭!”
剧烈的撞击下,车子猛地停了下来。她们两个人狠狠地砸向座椅,心情还没缓过来,又听见后备箱传来极其清晰的碰撞声。
“砰——”
方天星飞快地瞥了一眼还在状况外的东罗后,迅速地解开安全带跳下了车。
她的速度极快,夹杂着一股强烈的心虚。
东罗也跟着她下了车,挠了挠脸,和准备打开后备箱的方天星说:“我来的时候好像也听到后备箱有声音了,我们在里面装东西了吗?”
方天星下意识地想要开口说没有,然而她说话的动作一顿,双手径直按在后备箱的盖上。
一个奇异的想法突然升起在她的心头,她悚然地看向东罗,问她:“你说之前你就听到过后备箱有声音?”
“嗯,”东罗说,“不过那时候大家都在看老松叔,所以没在意。”
方天星定定地看着后备箱的盖子,一只手探到后备箱的按钮去,一鼓作气地将后备箱打开——
里面赫然躺着一个人。
她蜷缩着身子,泪眼婆娑地躺在空荡荡的后备箱里,带着绝望又无奈的笑容对上方天星愕然的眼神。
“哑妹。”
方天星喃喃道,“你是……哑妹?”
“她不是哑妹,她是哑妹的姐姐郑梅。”风园的声音穿过树林,精准地传达到她们的耳边。
她拉着和后备箱里的人一模一样的哑妹走了过来,语气笃定地说:“郑梅就是阿福真正的恋人。”
“也是她,设计让夏希成为阿福的新娘。”
风园松开了哑妹的手,她从怀里掏出了一块和缝在夏希裤管上一样的嫁衣布料,递到方天星面前,同时还有一张郑梅和阿福的双人合照。
“没想到啊,真的像你猜测的那样,郑梅就是幕后真凶。”金旷幸灾乐祸的声音悠哉游哉地从风园后面传了过来,而站在他身后的还有被郑梅设计成新娘的夏希。
车子突然抖了一下,郑梅伸手擦了一下眼泪,从后备箱里走了出来,嘴角还带着无可奈何的弧度。
她走到几个人的中间,将哑妹拉到自己的身后,笑着问:“你们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我害的……夏希?”
金旷:就是你害的一羊。
郑梅: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我害的夏希?
夏希:0.0掉马了?
东罗(开心):她也知道夏希欸。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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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阿福的新娘 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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