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欸,你们有没有听说郝老三的事儿啊?”
“有有有,金花刚刚才和我说了,真是羞死人了……”
——
祠堂里灯火通明,穹顶上高高挂起无数的红团花。
在正厅最大最艳丽的红团花下,穿戴喜气的阿兰正面色焦灼地从圈椅上跳下来,随手抓住媒婆就要问:“村长呢?他怎么还没来,这吉时都要到了!”
媒婆一脸茫然:“村长还没到吗?这新娘子都要到了,得行礼了,不然误了吉时可不好。”
阿兰绞着手指,看了一眼旁边捧着阿福遗照的兄弟,气冲冲往祠堂门外走去。
长街上张灯结彩,没有一处不热闹的。
阿兰皱着眉,正想回家里看一看,谁知就看到了背着黑布袋从家里出来的金旷。
“郝一麦!你从我家里出来干什么?”
金旷被阿兰的声音吓了一跳,他回头看,正看到阿兰双手叉腰。
“我进去拿点阿福的东西,待会儿要烧给阿福。”
阿兰细细地看着黑布袋的轮廓,又联想到自己失踪的丈夫,她恶狠狠地拉着金旷走进祠堂,当着众人的面问他:“是不是你绑架了村长?我看你平时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一看就不是好人!”
金旷好整以暇:“没有。”
阿兰又气又急,伸手就要把黑布袋抓下来:“还说没有!我就要看看里面装了什么!”
郝金花本来是来凑热闹的,没想到还没走过去就听到阿兰臭骂自己的一麦。
她径直冲进了祠堂,回骂:“你什么意思?你说我一麦绑走你老爷子干什么?你家郝老三,有什么好绑的!”
“我不管,今天是阿福的大喜日子,你儿子又从我家里跑出来,肯定有蹊跷。我就要看看,他这个黑布袋里到底藏着什么?”
阿兰作势要抢,金旷怕被她发疯捉到,顺势手一松。
鼓鼓囊囊的黑布袋一落地,发出惊人的“啪”的一声。
东罗和方天星等人就在这个时候赶来,看到的是一地的书。
金旷坏笑着看向阿兰:“我不早说过了吗,里面都是阿福的东西。”
“我不信,那村长呢!村长去哪里了!”阿兰眼看着吉时快过了,她慌张地绞着自己的手帕:“阿福的大喜日子不能出差错,我们阿福得娶上媳妇,好好保佑我们村子!”
“那就得问问村长本人了,不会是不来参加阿福的昏礼了吧?”
金旷的揶揄成功刺激到阿兰,阿兰猛地推开金旷,泼辣的话还没骂出来,就见金旷被她推向了大花轿,狠狠地撞了上去。
花轿被金旷从侧后方撞了一下,整个花轿摇摇欲坠,向前扑倒!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从花轿里面滑了出来,直直地跪在了地上,连带着头上的红盖头都掉在了地上。
奏乐戛然而止,阿兰惊愕地看着新娘的面目,赫然就是她找了许久的丈夫——郝三!
郝三此时被五花大绑,他身穿着红嫁衣,脚踩着绣花鞋,嘴里被塞着红布,他直挺挺地跪在地上,脸色阴沉得可以滴水。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阿兰尖叫着去拔开他嘴里的红布,郝三还没说话,就听到郝金花刻薄的笑声。
“怪不得到哪里都找不到,原来是来当新娘了!”
阿兰吓了一跳,刚给郝三解开身上的绳结,就被他一把推开。
“荒谬至极,我怎么可能是新娘!”
郝三的语气低沉得可怕,他怒气冲冲地瞪着人群里的金旷,狠狠地将别在自己耳后的红花扔在地上。
“郝一麦,你到底想干什么!为什么把我绑来这里!还有你们,戴三花、孟二丹!你们恶意包庇郑梅,是想让我们村子被诅咒吗?!”
郝三话音刚落,聚集在祠堂里的人们将眼神通通投给他们,他们明明依旧站在原地,但灼热的眼神总让人感觉他们近在咫尺,仿佛还能感受到他们眼珠子透出的热气。
夏希拿出两团棉花塞进东罗的手里:“你戴上,等待会我让你摘下来,你再摘下来。”
东罗哦了一声,乖顺地将棉花塞进耳朵里。这么一塞,她完全听不到祠堂里的任何声响。她只看到郝三气得通红的脸,还有方天星毅然决然的背影。
方天星说:“为什么把你绑在这里?当然是因为,我们找到了真正的新娘。真正的新娘不是一羊,不是郑梅,而是你——郝三!”
方天星猛地指向郝三,使得人群里瞬间爆发出大大小小的惊叹。
郝三愣了一下,周身的怒气一下子散去,他忍不住发出小小的笑声,然后笑声逐渐变大,最后演变成仰天大笑。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我是阿福的新娘?这可是天理不容的道德沦丧之事!你一个小小丫头为了郑梅,居然空口白牙地污蔑我!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会得罪我们整条村子的人,也会得罪守护我们村子的山神!”
方天星却平静地说:“不是污蔑,你就是新娘。”
“我怎么会是新娘!我是阿福的父亲!我是一个男人!”
郝金花不服地说:“是男人又怎么样,你当初不一样把我们一羊当成新娘!我就说怎么你对男人之间的爱情接受得这么快,原来……”
“怪不得……难道说那些谣言都是真的……”
“哎呀,羞死人了!”
“你想死吗!你在说什么!”郝三怒起,他的眼睛因为生气而微微突出,像是下一秒就会掉出来。
“这些谣言是你的儿子造出来的,他的目的就是为了……”
“证据呢?”
风园冷静的声音打断了所有的嘈杂与喧闹,她神情淡漠地站在人群的中间,直直地看着郝三。
“什么证据?我不需要拿出证据,我说的话就是权威!”
“所以你没有证据,对吗?可是我们有证据证明你就是新娘。”
阿兰惊愕地看着乱成一团的局面,她小心翼翼地往后退,试图离开这个风暴中心,然而一下就被郝三捉住。
“你走什么!你也怀疑我吗!?”
“不是,不是。”阿兰慌张地辩解着,继续缩在太师椅上。
郝三又对风园说:“你们这群小毛孩子,知不知道什么叫证据!?”
方天星站在郝三的左侧面,风园站在他的正前方,夏希站在他的右侧面。
方天星说:“证据就是你早就知道阿福喜欢的是个男人,不然不会这么坦然接受一羊是新娘的事情。”
郝三却说:“阿福喜欢谁,谁就是新娘,无关性别!”
“那为什么你刚刚又要说自己是个男人,不可能是新娘?”
郝三:“我……”
风园说:“证据就是日记里的内容,阿福曾经说过他的恋人是家里人不能接受的,而且是同一条村子里的人。他们要打破隔阂才能在一起,那么这个隔阂就是你和他之间的伦理、血缘还有世俗的眼光。”
郝三:“我不知道他所谓的隔阂是什么!但绝对不是我!你们这样污蔑我……”
夏希说:“你有菊花酥。”
郝三一愣:“我有菊花酥不是很正常的事情,阿福所有的东西都在我这!”
夏希平静地指出:“村子里只有你们家有菊花酥,新娘的准则里面就写了‘新郎的喜好新娘要牢牢记好’。”
郝三一噎,他不断地转头,接受着他们没有停歇的问话,连回答都跟着他们要的节奏走去。
他意识到这是给他设下的圈套,一直急促的心忽然冷静了下来。
“我们家有阿福的东西是很正常的。阿福的日记怎么写,我就怎么读,我确实不知道他所谓的隔阂是什么。阿福要是喜欢男人,也可以。”
“但我绝对不是阿福的恋人。”郝三的眼神变得阴鸷,他死死地盯着风园,试图从最弱小的人身上下手。
但风园并没有害怕,她一针见血:“所以你根本不知道新娘是谁,对吗?”
郝三:“……”
“你一开始说是一羊,也只是因为你想他做,对吗?你从来没有证据去证明,任何人是阿福的新娘。”
“对吗?”
郝三怒道:“胡言乱语,他当晚身上带着嫁衣的布料,布料上还沾有菊花酥……”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夏希直接下定义:“你也穿着嫁衣,你的身上也有菊花酥。那你也可以是新娘。”
方天星微微一笑:“郑梅身上有菊花酥,你就说她是新娘。那么你的身上也有菊花酥,你就是新娘。”
风园伸手指着他:“你和阿福因为伦理关系不能名正言顺地在一起,你们很痛苦,但也只能瞒着所有人悄悄交往。你是村子里的人,阿福怕被人发现,更怕被阿兰发现,所以只能和你偷偷见面。终于你们受不了,阿福想要冲破世俗的隔阂,这就是他日记最真实的内容。”
郝金花适时地说:“怪不得,你总是急匆匆地就定下新娘的身份。”
孟母说:“怪不得,你总是带着阿福偷偷摸摸四处走。”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风园:“你是新娘。”
方天星:“你是新娘。”
夏希:“你是新娘。”
金旷最后说道:“你,是新娘。”
郝三愕然定在原地,就像被他们的魔咒定在一般。
郝金花也加入了进来,她指着郝三,做村子里第一个“背叛”他的人:“伤害我儿子的贱人,你才是新娘!”
孟母怯生生地指着他:“当初只想把我女儿送出去当陪读的恶人,你才是新娘。”
一直看着方天星等人的目光突然转移开来。密密麻麻的视线不约而同地定格在郝三的脸色,一条又一条僵硬的手臂举了起来,指向郝三。
“你才是新娘。”
“不是!”
“你才是新娘!”
“我不是!”
人潮渐渐涌向郝三,密密匝匝,不见缝隙的围堵里,不知道谁突然踢了郝三的腘窝一下,迫使他跪在地上。
阿福的遗照被递到他的面前。
昏礼的主持人唱道:“黄昏已至,吉时已到,一拜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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