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后,索托城。
已是五月的末尾,天气显露些微炎热,街道两旁的悬铃木生长旺盛,幽绿的树叶大而茂密,在浓荫的遮掩下,初夏燥热的空气中也有了一丝清凉感,茶馆老板在树下支起了桌椅,三三两两的客人悠闲地品着茶,好不惬意。
有七个少年人向城内跑来,看样子不过十几岁,个个背后都背着一个大竹筐,那里面装的竟是石头。
为首的是两个少年,负重最多,石头满满当当一整筐,紧跟其后的是两个少女,虽没有他二人负重多,但竹筐里的石头也占了三分之二的空间。余后三人是二男一女,负重相对要少,却也早已是精疲力尽。
他们步伐缓慢,大汗淋漓,显然是体力不足的样子,却没有一个人停下,只是努力迈着沉重的脚步继续向前。
街旁长椅上坐着看书的老者,用手扶了扶鼻梁上的老花镜,一脸慈祥地望着他们,苍老的声音带着鼓励:“孩子们,加油!”
那七人气息粗重,咬着牙向他点头,然后从他面前跑过,老者的目光也重新回到书上。
眼见着他们往城南极偏僻的村落跑去,茶馆里喝茶的人们你一句我一句地闲聊了起来。
“这些孩子跑了多少圈了?”
“从一大早到现在,估摸着得有□□圈了,这再过一个时辰就到吃晚饭的点了。”
“也不知道是哪个学校的学生,这训练方式够奇特的,也不怕把孩子整坏了。”
“看他们跑过去的方向,应该是那个快要倒闭的史莱克学院。”
“那学院离这里可得有七八十公里的距离,这些老师可真够狠的。”
一个妇人闻得此话,放下了喝茶的碗,语带庆幸地道:“这学院可真变态,还好我家小宝没去。”
“你家小宝那是不想去吗?那是条件不够格,被人家学院给拒了。”另一人直接戳破了她。
“哎,不跟你说了,我要回去做晚饭了。”说着她就起身提着篮子准备回家。
一辆马车停在妇人面前,挡住了她的去路,车窗被推开,金棕色短发的少女探出头来,对她笑道:“这位阿姨,请问史莱克学院怎么走?”
“往那个方向一直走,看到一个三岔路口向右走,走到底就能看到了。”妇人往南边一指,然后又劝道:“孩子,这学院可不兴去,那里面的老师都古怪得很!”
“我是去找人的,找到了就走。”
“那就好,那学院可变态了,今天还让学生背着一竹筐的石头在城里来回跑,可千万去不得。
“我知道了,谢谢!”
少女与那妇人道别后,便关上了车窗,隐约有声音从车内传出。
“让学生背石头跑步,确实是他能做出来的事。”
“是老师说的那位故人吗?”
“嗯,故人。”
马车轮子缓缓滚动,往城南方向驶去。
出得城外,便是一条小道,地面是未经砌琢的坑洼泥土路,没有索托城内由大理石铺就的康庄大道来得平坦,马车行驶间有些颠簸。
胡列娜坐在车里被颠得有点难受,想叫车夫停下来歇一会儿,她眼睛瞄到自己的老师,却见她稳如泰山地坐着,闭着眼睛在小憩,丝毫不受影响,便也作罢了。
日前,老师着人传话于她,让她收拾行李和她一起出一趟远门,说要带她去见一位故人,那位故人对武魂研究颇深,见解独到,武魂的奥秘在他面前都可迎刃而解。
她知道那人是谁,玉小刚,老师曾经的恋人,是老师遗憾终生的人,至死都无法释怀。
他也是唐三的老师。
她看向仍在闭目养神的比比东,脱去了华丽的教皇礼服,身着一件再普通不过的紫色衣裙,平日束起的长发披散下来,整个人都温柔了不少。
此次若不是因为她的武魂有异,想来老师也不会去见他吧,老师待自己真的是极好。
她推开车窗,瞧见外面的景象,偏僻破落的村庄,茅草搭建而成的房屋,远处有炊烟袅袅,偶有狗吠声传来。
未曾想到,最初的史莱克学院是落座在这样一个穷乡僻壤之地。就是这样的地方,毫不起眼的,资源匮乏的村落里,走出了那样一群天才魂师。
“你们也有今天!”
“死狗一样,要不要给你块骨头吃。”
“老大,救我。”
前方有人争吵,马车也停了下来,比比东睁开眼,有些不悦地道:“出了什么事?”
车夫恭敬的声音隔着车门传来:“启禀冕下,有一群孩子闹架,挡住了去路。”
“嗯,你且去看看,别让他们误了正事。”
“是。”车夫应声后便下了马车,向前方走去。
比比东推开另一侧车窗,低矮的村落一览无余,鸟雀停歇在屋檐又飞走,有的人家檐下挂着风铃,摆动时发出清脆的叮咚声,没有城内的喧嚣繁华,有的只是烟火人家的温馨,她的神色变得温柔,透着几分眷恋。
这时又传来三两人嘲讽大笑的声音,只听一人奚落道:“抓了个最丑的,那就让第二丑的来救他吧。”
“只要你打赢了我们三个,我们就放了这头猪”
胡列娜没心思听这些争吵,欲要关上车窗,却闻得一道熟悉的嗓音,带着少年人的清冽干净,敛去了几分素日的温和,略做低沉地缓缓道:“那便如你所愿。”
她停住了关车窗的动作,微探了头向前方看去,果不其然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准确的说是一群老熟人。
在这之前,她也想过再次见到唐三会是怎样的场景,心里也早已做好了准备,然而往往想是一回事,等真正见到人时终究是无法如想象中那般内心不起丝毫涟漪。
这时唐三已跟对面三人打了起来,他轻轻松松两招就制伏了其中二人,另一人见状掏出刀刺向他,只见他徒手抓住刀刃,一把捏碎了它,锋利的刀刃竟未在他手上留下丝毫痕迹,他语带威胁:“下一次,你会比这把刀还惨。”
那三人吓得落荒而逃,一场闹剧就此结束。
胡列娜看见车夫走上前去与他们交谈了几句,然后他指了指马车的方向。
猝不及防地对视,她与唐三皆愣了一瞬,少年冰蓝色的眸子透着惊讶,清澈的眼神注视着她,眼底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情绪。
胡列娜若无其事地侧过头,身体后退靠回了车内。
“这少年不简单。”比比东突然出声,吓得胡列娜轻颤了一下。
她想起来前世,高级魂师大赛时,老师曾派鬼爷爷和菊爷爷在唐三前往武魂城的路上截杀他,最后被七宝琉璃宗保了下来,但是自那之后老师从未绝过杀他之心。
如今,如今这般早的就遇见了他,她有些担心,而后又觉得自己多虑了,有唐昊在,谁又能动他的儿子。
“是吗?看起来很普通。”胡列娜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比比东眼神幽暗,盯着不远处跑来的那群少年人,他们身后背着竹筐,竹筐里是石头,头发衣服全被汗水浸湿,明明已是力竭,却靠着一股子不服输的劲继续向前跑。
“他是我那位故人的弟子,经他之手调教出来的人,绝不会是平庸之辈。”
“娜娜,你也见过他的。”比比东瞥了她一眼,提醒道:“在星斗大森林。”
胡列娜故作沉思,然后恍然大悟道:“啊,是那个少年。”
她一点也不意外比比东知道她在星斗大森林的经历,老师表面不许人插手,实则暗中派人时刻保护他们的安危,自然对他们的历练了如指掌。
比比东点头,继续道:“你们历练回来后,我派人去调查过,12岁魂力突破三十级,拥有外附魂骨,却是废物的蓝银草武魂,当知道他的老师是谁时,这一切看起来不可能的也变得合乎情理了。”
“但是,真的只是这样吗?小刚。”比比东这句话近乎呢喃。
当然不止是这样,胡列娜在心里说道。
“娜娜,不可小瞧他。”
“是,老师。”
唐三等人已经近得车前,他状是无意地看了眼未合上的车窗,这才知道车里除了他认识的那个少女,还有一人。
他对着少女微微地笑了,少女似不记得了他般,未做反应,他有点失落,待要收回视线的时候又对上了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是少女身旁之人,面上是意味不明的笑容。
他心觉奇怪,也没多想,与众人继续向前,越过了马车。
“三哥,你刚才是在偷看马车里的美女吗?”马红俊一脸不怀好意地揶揄。
唐三脸上带着无奈的笑,没有作答,他是在看她,但不是马红俊所想的那样。
小舞打了马红俊的后脑勺一掌,“你以为我哥跟你一样好色!”
“小舞,你下手真重。”马红俊摸着有点疼的后脑勺,不死心地继续道:“我刚才明明看到三哥瞄了眼马车,那不是看美女还能看什么!”
“你还瞎说!”小舞作势又要打他。
“我不说了,我不说了!”
马红俊双手抱着自己的后脑勺紧挨着奥斯卡,远离了小舞。
“一边去,你又不是不知道小三清心寡欲的,自己找打。”奥斯卡推开了他,小舞脾气火爆,他可不想被波及。
马红俊可怜巴巴地往旁边挪动,朱竹清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宁荣荣在一旁偷笑。
“你们省点力气,别闹了。”戴沐白喘了口气,“最后一圈了。”
七人互相点头打气,“加油!”
.
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晖染红了半边天,史莱克学院简陋的大门外停着一辆马车。
“娜娜,修炼之事不急,一切听大师的,待事了后再回武魂殿,照顾好自己。”
胡列娜轻轻点头,“老师放心,我知道的。”
比比东望向站在史莱克大门下一语不发的玉小刚,二十多年未见,他的面容染上了些许岁月的痕迹,那身儒雅的气质经过时间沉淀,更添了一份神性。
她转身上马车,身后传来玉小刚迟疑的声音。
“你……这些年过得还好吗?”
比比东身形顿住,心底那层包裹住自己的硬壳好似出现了一丝裂痕,她终是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径直上了马车,车夫架着马车远去了。
弗兰德拍了拍玉小刚的肩膀,想要安慰他几句,又不知如何开口,正在此时他眼角的余光扫到七个相互扶持走来的身影,遂对他道:“小刚,孩子们回来了。”
“大师!”
“院长!”
“老师。”
“我们回来了!”
七个人看起来已是力倦神疲,脸上却是神采奕奕的笑容,在这已近暮色的晚霞下,玉小刚竟似看到了旭日初升。
“今天的任务完成了,我很满意。”
“小三剩下的两圈明天再跑。”
玉小刚边走边说,他话音刚落就见七个人全都倒下了,他们仅是凭着那口气坚持到现在,听到任务完成就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了。
在倒下前,唐三恍惚中像是看到了一个人,是幻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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