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尔达做了一个梦。
她梦见一片漆黑的天空之下,静静卧着一条漆黑的河流,她在那冰冷的河中涉水想要走到对岸,却怎么也走不到尽头。就在她觉得实在是冷得刺骨,双腿几乎要失去知觉的时候,她停了下来,因为她在一片漆黑中看到了一簇火,在这黑色的世界里,那火烧得几乎要毁天灭地,而在火中,有一只银白色的独角兽。
希尔达看到那独角兽向她走来,与第一次在北境森林中见到时那种直冲自己而来的样子完全不同,那只独角兽温和地迈步,与她一同涉入冰冷的黑色河水,于是那火焰也将河流一并点燃。
火光撕开黑色的世界,让希尔达终于看清了:那是一个建筑和风物都十分陌生的地方,漆黑的天空上没有月亮,只有街道上的廖廖灯火点点映亮一小块一小块的地方。
那不是迪尔法兰……
那样漆黑的世界,那种靠灯火照明的街道,显然是极夜之后的瑟银。
希尔达看到那独角兽向自己走来,银白色的身躯在黑色和火光中是另外一种明亮,淡淡的,朦胧的,像是月光化成,温和地存在着。她想要走近一些,可是似乎有什么把她拦住了,她看着那只独角兽在被火点燃的河流中越陷越深,很快,火焰中只剩下一根长长的尖角在浮浮沉沉。希尔达想要去救它,但始终被看不见的东西拦着,她眼睁睁看着那尖角沉入湖中,然后火消失了。
一切又恢复成了黑漆漆的样子,河水还是在黑色之下无比冰冷刺骨。
从梦里醒来,希尔达发现自己双腿在被子外面,壁炉里的火熄灭了,冻得她双脚发麻。她顾不上把腿缩回被子里,对着房间内的黑暗急切地呼唤了几声“维安妮”,想试试能不能招来自己的妹妹,但没有得到回应。
从前也确实不是每次喊维安妮的时候,维安妮都能投影过来的,可这一次希尔达却很清楚地感觉到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并且绝对不是什么好事。希尔达自己也不确定为什么,但她就是觉得那个独角兽是维安妮,自己会梦到这样的场景,不会是维安妮想要她看到的——维安妮如果改变自己的梦境,那不会这样模糊,她甚至可以直接在梦中与自己对话。而如果不是维安妮在求助,那就更说明维安妮遭遇了什么。
有什么在影响维安妮,让她甚至没有办法投影来见自己。
上一次在城外见到维安妮投影的时候,她也是突然消失的。
瑟银那边出什么事了?
给维斯特洛写信,必须要去瑟银去打听一下发生了什么。让维斯特洛派商人去瑟银……
不……
刚跳下床准备去书桌前点灯写信的希尔达坐在床边,忽然又停了下来。
现在冰雪应该已经封住北境的沿海了,要想出海,需要从东南方的港口出发。太刻意了……
不仅专门绕道去东南方的港口再去现在已经是极夜的瑟银显得刻意,冬天商人们往往会像动物那样开始休息,开始就地销货,将自己囤积的货物卖给当地人,顺便在家乡和亲人朋友一起过冬,很少有人在朔风年还要冒着海面结冰的风险频繁出海,这样反常的举动很容易被发现存在问题。
如果维安妮只是在瑟银倒也还好,可她已经是玛拉瑞亚了。
在黑暗里,希尔达抿着嘴板着脸,想了半天,终究还是没想好到底应该怎么跟维斯特洛表达,没想好北境人这个时候因为什么去瑟银才显得不那么目的性十足。
但希尔达还是从床上跳了下来,她点上灯,在纸上歪歪扭扭开始写:
维斯特洛:
祝好。
我写这封信的时候是深夜,刚刚做了一个噩梦,我梦到了维安妮,梦见她站在火中,然后掉进了河里。醒过来之后感觉很想哭,无论是梦里还是那时候,我都没能拉住她。
我好想她,也好想你。
写到这里,希尔达趴在桌子上,不知道怎么说才能让维斯特洛不把这封信当做简单地表达自己做了一次噩梦,又不至于让检阅自己书信的人多心。
对希尔达来说,思考这样的事情实在是有些过于困难了,她在书桌前趴了一会儿,因为太冷了,很快就打起了哆嗦。她自己去点燃了壁炉里的木柴和木炭,蹲在那燃烧的火焰前,稍微被温暖了一点的女孩,忽然想起了特里安。现在,在这个奥特登,还有一个人可以无条件地相信,只有特里安。
问问特里安……
两天后就要把克莱顿的骨灰还有那个没有生病的女孩格特鲁德送到北境,信可以让他们一并带回去。时间只有明天了。希尔达往壁炉里添了些柴,迅速收好她只写了一半的信,又跑回到了床上。
整个人都钻进温暖柔软的被子里,希尔达还是睡不着。满脑子都是那个明亮的独角兽在火中被河水完全吞没,希尔达无法想象,如果那个独角兽真的意味着维安妮的话,那维安妮现在到底在经受什么样的痛苦?
希尔达越想越难过,她的维安妮在家里是被所有人小心翼翼地呵护着的娇嫩花苗,她连骑马的时候都是父亲把维安妮抱上去,自己把维安妮接下来的。是什么把她丢到雪里,丢到火中,丢到河底……是什么在这样对待我的维安妮?
为什么我们非要分开呢?
希尔达想着想着,又想到了在一切都没有发生之前,在维斯特洛生日那天之前,家里所有人都好好的,一切都好好的,她的世界就只有城堡和城外居民区那么大。
她总是在想那时候的事情,一直以来都在想那时候的事情,明明没有过去多久,明明只是去年,一家人却死的死,远走的远走,不能回的不能回。蜷缩在被窝里吸了吸鼻子,希尔达又开始哭了。她想念北境,想念那里呼吸都会被冷到发痛的时候,街上那些烤土豆和烤玉米,想念被裹成球的北境小孩,想念坐在木盆上从雪坡顶一路滑到底,想念把冰凉的手插进爸爸的衣兜,想念妈妈的怀抱……那里的冬天也不会有人总是病恹恹的,不会有人需要自己亲手结束他们无望的生命,不会有孩子在襁褓中和母亲一起冻饿而死……
希尔达看着自己的手,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
因为突然从天而降的厄运,她不得不亲手终结了母亲的生命;因为不知从何而起的疫病,她又杀了很多人。
而冬天才刚刚开始。
刚闭上眼睛,希尔达就听到了一阵急促地拍门声,她立刻又重新爬起来,赤脚踩在刚刚开始回暖的地板上,跑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是阿尔泰,希尔达有些意外,现在正是深夜,这里是王宫寝室,就算他是王子的近卫,按理说他也是不可能进得来的……
没等希尔达思考到关键,紧皱双眉的阿尔泰就已经揭晓了谜底:“薛西斯让我通知你,立刻前往庭院集合,瑟银对我们宣战了。”
宣战!
希尔达愣在那里,阿尔泰看她那样子,并没有多说什么,他作为伦纳德王子的近卫需要在他身边,其他几位殿下的近卫也在陆续赶来,没有人顾得上这个女孩。
瑟银向迪尔法兰宣战,那就不可能再有商人前往瑟银,维安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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