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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飞龙来了

瑟银的突然宣战几乎改变了一切,原本因为海面结冰休整的海军船队重新在迪尔法兰的沿海摆开,各个领地的大公将自己的护卫队全部拎出来正式操练备战,皇家骑士和皇家卫队也划出一半来,重新整编成四个队伍,分别前往东南西北四个大区进行支援。

原本就因为南方没做好越冬准备而紧俏的取暖物,在备战状态下,成为了几乎不流通的商品。除了取暖物,食物的价格也在不断涨高,面粉越来越贵,但总能迅速售空,这也给了商人们继续涨价的底气,于是总在第二天就能叫出更加惊人的价格……

薛西斯和希尔达的小队也在被划走的那一部分里,按理说,以薛西斯和希尔达这样的身份,应该留在奥特登,避免两位大贵族的家族对奥特登方面有意见。同时,这种身份的贵族子嗣留在国王身边,也方便控制大贵族,让他们不至于动别的心思,这也是威尔顿正在做的:他正在命令各个大贵族将自己的儿女,尤其是第一顺位继承人送到奥特登来,因为这里有“最可靠的防卫部队”,可以“保护重要的爵位继承人们”。但国王显然比起控制和安抚两个大贵族的家族,更希望能够让战争锻炼一下这两位——尤其是希尔达。

希尔达的轻甲完全清理好的第二天,前往西边的队伍就正式开拔了。

所有人都不知道瑟银会从哪里攻过来,毕竟瑟银距离迪尔法兰太远了,卢米亚大陆和塔默安大陆中间隔着一整片萨马尔加海,此时的萨马尔加海有一大半都是冰封的状态,有人半开玩笑地说精灵会推着船从冰面上滑过来,这么听好像是在讲一个足以令人捧腹的笑话,但迪尔法兰真的有很大一部分人认为精灵们会滑着冰从萨马尔加海一路滑到北境——毕竟那边够冷,或许冰面会连在一起,方便他们走来。

正因如此,灰狼堡居住的“外地人”正在陆续离开,尤其是那些贵族和商人家庭出身的人们,尽管自从瑟银向迪尔法兰宣战的消息发出之后人们还没有见到过哪怕一个精灵,但灰狼堡已经有上百人锁上了家门,带着方便携带的家产和积蓄,碾着地上的雪离开了北境。

纳尔逊城,除了被要求前往奥特登“接受保护”的希尔维·戈蒂埃,没有任何一个人离开。

站在城堡顶端,此处的领主、迪尔法兰最年轻的公爵维斯特洛·纳尔逊站在瞭望台的栏杆旁,抚摸着黑漆已然有些斑驳的栏杆,恍然间好像回到了很久以前,回到了妹妹们还没有出生的时候。那天是父亲第一次允许自己来城堡顶的瞭望台,他坐在父亲臂弯里,抱着父亲的脖子,问为什么城堡是黑色的,明明其他房子都是灰色和白色的,黑骑也是,在雪地里,黑骑那样黑黑的,不会很容易被看到吗?

豪恩·纳尔逊那时笑着,告诉自己的儿子:“只有我们更容易被看到,其他人才能隐藏在雪中。”

现在维斯特洛站在这里,看着远处黑衣袍的卫兵在雪地上列成一条细线,再次想起那些话,儿时得到的不明所以的答案,此时忽然懂得了一点。

忽然远处的天际线上出现了一片什么东西,维斯特洛没有看清,但那显然不正常,不正常这一个理由就足够了——他几乎没有思考,身体直接行动起来,敲响了瞭望台中间的警钟。

第一道钟声自纳尔逊城城堡瞭望台响起,第二道钟声紧接着从城外的瞭望塔传出,接着是第三道,第四道……钟声依次从北方传开,从纳尔逊城响到灰狼堡。钟声不绝,沉闷的金属鸣响回荡在北境,敲响在每一个人心上,这声音就这样一个接一个瞭望塔地传下去,威尔顿建立迪尔法兰王国之后将敌袭的警告由钟鸣一天延长到了三天,接下来的三天里,每个迪尔法兰人都会生活在钟声带来的恐惧之中。

瑟银的精灵来了,他们没有从冰面上走来,也没有用船碾破冰海,他们从天上,从空中,从箭矢无法触及的高度,在迪尔法兰的大地上投下一片连绵的阴影。

黑色城堡的顶端,维斯特洛拉开大弓,对着向自己这个方向飞来的阴影们拉满弓弦,某种与生俱来的力量在他无意使用的情况下流淌出来,在箭头上蒙起一层紫色的微光。那是母亲的遗物之一,天生擅长魔法的母亲悄悄为自己的孩子准备了许多这样的东西,希望孩子们用不到,又希望孩子们需要的时候能够用。

箭尾刻意制作的哨笛在箭矢飞出的瞬间就开始发出尖锐的响声,在印刻着“追踪”咒文的剪头对那群飞龙紧追不舍的时候,哨笛也紧随那些巨大的身影发出连贯的尖啸。

飞龙飞过纳尔逊城,哨笛的声音也掠过纳尔逊城,那群庞大的飞行队伍没有在北境停留,头顶的阴影一闪而过,维斯特洛听着哨笛的声音远去,忽然有个想法攫住了他的心脏,让他感到头皮一阵发麻:飞龙的目标很可能是康沃尔家族,从那边开始向迪尔法兰内陆进发,毕竟那里圈养着一些……飞龙的同族。

……

迪尔法兰东部的塞纳伦,来自山那一边的钟声刚刚响起,德里克·康沃尔就感受到了一种强大到令他几乎无法呼吸的威压,紧接着是数道重叠在一起的悲鸣嚎叫。德里克的心脏紧缩到几乎要被无形的东西捏爆,他立刻将桌面上的一支药剂砸破,将那些色泽诡异的药水倒进嘴里,随着腥气浓重得令人作呕的味道划过食道落入胃袋,精神上的压力平缓下来,痛苦也随之离开了这个躯壳。

他能感受到有什么从北方来了,并且那种东西唤醒了塞纳伦的龙:无论是血脉被其他动物稀释过的半龙,还是那些被囚禁的古龙种,此时那些龙的咆哮席卷了整个塞纳伦,有如稚子在受过莫大的委屈之后听到了母亲的脚步声,情绪顿时化作声音冲出喉咙,呼唤对方前来。

“爸爸。”

德里克的大脑在这声呼唤里变得一片空白。

他不怕龙,无论是飞龙,古龙种,还是那些半龙,他知道他们的弱点,知道役使他们的办法,但是这里有一个人是不一样的,他不能……

书房的门打开,女孩穿着被裙撑撑得宽大的及地长裙,像是一个圆润的柠檬小蛋糕一样钻进房间,她担忧地小步走到父亲身边,轻轻抱住他:“爸爸。”

德里克抱住她,轻轻拍着女儿的背。

阴影在那些咆哮声中来到了,飞龙越过山脉,从北境来到了东方的沿海城镇,海浪立刻在精灵法师的指引下变得汹涌起来,停泊的船只在那些异常的海浪中被庞大的力量推动,撞在一起,彼此粉碎。飓风也随之而来,推动着海浪继续向岸上吞没。

在陆地上,人们举起长矛和弓箭射向天空,试图去抓住一些高空中的影子,但那些飞来的庞然大物,完全在他们能触及到的范围之外。人们只能看着射向天空的箭矢,徒劳地在空中划过一条弧线,无法击中任何东西,就那么无奈地落下。飞龙的攻击则完全不同——火焰几乎瞬间就落在了塞纳伦的大街小巷,在精灵法师的催化下,那些火焰中有些东西开始发出噼里啪啦的爆裂声,紧接着,火焰开始膨胀,膨胀开的火焰轰击着周围的一切,房屋和树木纷纷倒下,然后在火焰成为新的火焰,蔓延着焚毁其他的房屋和树木。

随着飞龙以及瑟银精灵制造的火灾和一连串小型爆炸,许多原本囚禁在地下的龙带着满身的锁链,从被炸开的地底逃了出来。

这些龙多半是残疾的,是龙和其他动物杂交的后代,它们丑陋,畸形,体型有大有小,有的身皮鳞甲,有的则长着短毛……那些杂交产生的混血半龙彼此之间只有哀嚎的声音是相似的,竟然就这样凭借着那相似的悲声互认为同类,在涌上街道的时候,在彼此的呼喊声里,认出彼此过去数十年相似的痛苦。

飞龙从这里开始入侵迪尔法兰,显然是经过了谋划的,他们知道这里有半龙,可以补充他们的力量。德里克·康沃尔抱着自己的女儿,看着窗外滚滚浓烟。

在知道瑟银宣战之后,他就在等着这一刻了。基尔伦的古龙未必会站在瑟银那一边,而居住在瑟银的古龙又并不算多,如果希望使用龙的力量,从蒙特纳朝就开始豢养龙的塞纳伦是最好的地方。只需要……有人告诉瑟银人,塞纳伦囚禁了许多半龙。

或许,她就在那支队伍中。

德里克·康沃尔放开女儿,轻轻拍拍她的小脸:“爸爸还有别的事情要做,你害怕的话,就去找你的老师吧。”

“我不怕,我想陪着爸爸。”女孩撅起嘴巴,倔强地摇了摇头。

很快,那些挣脱束缚的半龙就发现,塞纳伦的街道上并没有居民,那些被摧毁的房屋、工厂、商店里空无一人,只有身着防火铠甲的士兵会从那些角落里钻出来,同过去的数十年一样试图控制他们、伤害他们。

塞纳伦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已经是一座空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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