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冯幼元早早地来到了“元意”画廊。
她换下昨晚的华服，穿上一件米白色亚麻衬衫，搭配一条同色系阔腿裤，长发随意地挽成一个发髻，整个人又恢复了平日里清冷素雅的模样。
她先是检查了一遍画廊的陈设，确保每一幅画都挂在最合适的位置，每一件摆件都摆放得恰到好处。然后，她走进自己的工作室，开始整理昨天未完成的工作。
工作室位于画廊二楼，是一个相对独立的空间。这里没有过多的装饰，只有一张巨大的画案，几把椅子，一个书架，以及一些绘画工具和材料。
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照在冯幼元身上，给她清冷的面容增添了一丝暖意。
她坐在画案前，展开一张宣纸，开始构思一幅新的作品。
她想画一幅兰花。
兰花，是她最喜欢的花，也是她最擅长画的花。她喜欢兰花的清幽淡雅，喜欢兰花的孤傲不群，也喜欢兰花的坚韧不拔。
她觉得，兰花就像她自己，虽然外表柔弱，但内心却充满了力量。
她拿起毛笔，蘸上墨汁，开始在宣纸上挥洒。
她的笔触流畅而有力，时而轻盈，时而厚重，时而疾驰，时而徐缓，将兰花的形态和神韵表现得淋漓尽致。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冯幼元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创作世界中，忘记了周围的一切。
直到一阵敲门声将她从忘我的境界中拉了回来。
“请进。”她头也不抬地说。
门被推开，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
“幼元。”
冯幼元抬起头，看到来人，脸上露出了一丝惊讶的表情。
“学长？你怎么来了？”
来人是裴际，冯幼元在央美国画系的学长，也是她在艺术道路上的知己。
裴际比冯幼元大一岁，提前一年毕业。他身材高挑，面容清秀，眉宇间带着一丝忧郁的气质，像一位从古画中走出来的翩翩公子。
他穿着一件深蓝色中式长衫，更衬托出他清瘦的身形和儒雅的气质。
“我来看看你，顺便看看‘我们’的画廊。”裴际走到冯幼元身边，目光落在她刚刚画的那幅兰花上。
“怎么样？还不错吧？”冯幼元笑着问。
裴际点了点头，说：“笔墨精妙，意境深远，不愧是你的作品。”
他顿了顿，又说：“不过，我总觉得，这幅画里，似乎少了一点什么。”
冯幼元微微一怔，问：“少了什么？”
裴际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幼元，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冯幼元的心中咯噔一下。她没想到，裴际竟然如此敏锐，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事。
“没什么。”她淡淡地说，“只是最近有些忙而已。”
裴际看着她，眼神中带着一丝担忧：“幼元，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你有什么事，是不能告诉我的吗？”
冯幼元沉默了。她不知道该如何向裴际解释自己与陆承曜之间的纠葛。
裴际叹了口气，说：“算了，你不愿意说，我也不勉强你。不过，我希望你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站在你这边。”
冯幼元的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她知道，裴际是真心关心她的。
“谢谢你，学长。”她轻声说。
裴际笑了笑，说：“跟我还客气什么。对了，中午一起吃饭吧，我知道附近有一家不错的本帮菜馆。”
冯幼元点了点头，说：“好。”
两人离开画廊，步行前往裴际所说的那家本帮菜馆。
这家菜馆位于一条幽静的小巷里，门面不大，但装修得很雅致，古色古香，很有老上海的味道。
他们被安排在一个靠窗的位置，窗外是一个小小的庭院，种着几株翠竹，环境清幽。
裴际点了几个招牌菜：响油鳝糊、草头圈子、八宝辣酱、腌笃鲜……都是地道的上海本帮菜。
等菜的间隙，冯幼元向裴际提起了陆承曜投资“元意”的事情。
“学长，我遇到了一位……很有实力的投资人，他愿意给‘元意’一大笔资金支持。”她说。
裴际的眉头微微皱起：“投资人？什么背景？”
冯幼元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相告：“他是晟曜资本的总裁，陆承曜。”
裴际的脸色顿时变得严肃起来：“晟曜资本？幼元，你怎么会和这种人扯上关系？”
冯幼元解释道：“他是在一次画展上认识我的，他……他很欣赏我的作品，所以……”
“欣赏你的作品？”裴际冷笑一声，“幼元，你太天真了。像陆承曜这种人，眼里只有利益，怎么可能会真心欣赏艺术？”
冯幼元的心中有些不舒服。她知道裴际一向对商业和资本抱有偏见，但她没想到，他会如此直接地否定陆承曜。
“学长，我觉得，陆先生他……”
“幼元！”裴际打断了她的话，语气变得严厉起来，“你是不是被上海的繁华迷了眼？你忘记了我们当初的理想了吗？我们是要做纯粹的艺术，而不是成为资本的玩物！”
冯幼元的心中一阵刺痛。她知道裴际说的是对的，但她也有自己的苦衷。
“学长，我知道您的意思。但是，‘元意’现在真的很需要资金支持。如果没有这笔钱，我……”
“钱！钱！钱！”裴际的情绪变得激动起来，“幼元，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看重钱了？难道你忘了，我每个月都会给你打钱吗？我的家族信托，足够支撑你的画廊运营，也足够支撑我去中央圣马丁留学的费用！”
冯幼元愣住了。她知道裴际家境优渥，每个月都会从家族信托基金中获得一笔不菲的生活费。但她没想到，他竟然将大部分的钱都用在了“元意”的运营上。
“学长，我……”她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什么。
裴际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
“幼元，我知道你压力很大，我也知道你很想把‘元意’做好。但是，我们不能为了钱，而放弃自己的原则，放弃自己的底线。”他说，“我希望你能够再好好考虑一下，不要轻易接受陆承曜的投资。”
他的家族世代经营木制家具生意，积累了雄厚的财富。而他，作为家族的继承人之一，每个月都可以从家族信托基金中获得十五万的生活费。
这笔钱，对于普通人来说，是一笔巨款，但对于裴际来说，只是他实现艺术理想的工具。
他将大部分的钱都用在了“元意”的运营上，希望能够帮助冯幼元实现她的梦想。而剩下的钱，则被他用来支付自己在中央圣马丁艺术与设计学院留学的费用。
他之所以选择去中央圣马丁留学，一方面是为了提升自己的艺术造诣，另一方面也是为了逃离家族的商业氛围，追求自己心中的艺术净土。
他一直认为，冯幼元是他的知己，是和他一样热爱纯粹艺术的人。
但现在，他发现，冯幼元似乎变了。
她变得开始关注金钱，开始关注名利，开始向资本妥协。
这让他感到失望，也感到愤怒。
他无法接受，自己心目中的女神，竟然会变成一个被金钱和名利所腐蚀的商人。
服务员开始上菜，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本帮菜被端上了桌。
但裴际已经没有了吃饭的心情。
他看着冯幼元，眼神中充满了失望和痛心。
“幼元，我希望你能够清醒一点，不要被眼前的利益所迷惑。”他说，“如果你真的接受了陆承曜的投资，那我们之间，就再也不是一路人了。”
说完，他站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餐厅。
冯幼元呆呆地坐在那里，看着裴际离去的背影，心中充满了怅然若失。
她知道，自己和裴际之间的友谊，或许已经走到了尽头。
他们曾经是那么亲密无间的伙伴，是那么志同道合的知己。
但现在，他们却因为一个男人，因为一笔钱，而产生了如此巨大的隔阂。
这让她感到难过，也感到无奈。
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挽回这段友谊。
她只知道，自己已经无法回头了。
她必须坚持自己的选择，即使这条路，注定充满了孤独和艰辛。
她拿起筷子，夹起一块响油鳝糊，放入口中。
鳝糊的味道很鲜美，但冯幼元却觉得索然无味。
她草草地吃了几口，便放下了筷子。
她走出餐厅，回到“元意”园区。
刚走进工作室，就看到一个穿着职业套装的年轻女子站在那里。
“冯小姐，您好，我是陆总的助理，我叫方惠。”女子自我介绍道。
冯幼元点了点头，说：“你好。”
方惠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文件夹，递给冯幼元。
“冯小姐，这是陆总让我交给您的投资协议，您看看。”她说。
冯幼元接过文件夹，却没有立刻打开。
“方助理，陆先生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她忍不住问。
方惠微微一笑，说：“冯小姐，陆总是一个非常有能力，也非常有魄力的人。他做事一向果断，从不拖泥带水。他决定的事情，没有人能够改变。”
她顿了顿，又说：“陆总也很强势，他喜欢掌控一切，不喜欢被别人左右。”
冯幼元的心中一沉。她知道，方惠的话，是在提醒她，陆承曜不是一个好对付的人。
“冯小姐，您看过协议后，如果有什么要求或者不满意的地方，可以直接打电话给陆总。”方惠说，“陆总的电话，协议上都有。”
冯幼元点了点头，说：“我知道了，谢谢你。”
方惠离开了工作室，冯幼元独自一人坐在画案前，看着手中的投资协议。
她知道，这份协议，将决定她和“元意”的未来。
她也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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