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无路可退】
夜色像浓稠的墨汁，一点点浸染了工作室的玻璃窗，将外面城市的灯火吞噬殆尽。冯幼元指尖抵着那份投资协议，薄薄的纸页，此刻却沉重得像一块压在她心口的巨石。陆承曜三个字，不再仅仅是商界传奇的冷硬符号，更像一个带着侵略性与绝对掌控欲的图腾，刻在她纷乱的思绪里。方惠那些言语，刀锋般锋利，毫不留情地剖开了她曾以为坚不可摧的艺术理想与残酷现实间的裂隙。
她摊开协议，密密麻麻的条款、枯燥的数字，在昏暗的光线里模糊成一片，仿佛一张无形的巨网，正将她和“元意”的未来一点点勒紧。放弃，画廊将困死在资金的囹圄，如同无根浮萍；接受，她却要亲手撕裂一直信奉的纯粹，向她骨子里厌恶的资本低头，甚至可能，失去艺术赐予她的自由呼吸。
裴际那双失望的眼，那句句刺痛心扉的话语，像一把钝刀，在她心底来回磋磨。他指责她向金钱妥协，向名利低头，可他何曾知晓她肩上的千斤重担？“元意”不仅仅是她苦心孤诣的梦想，更是她倾尽所有心血浇筑的具象。她要它活下去，要它破土而出，绽放光彩，而非仅仅停留在理想的乌托邦。
时间在无声无息中流逝，夜幕彻底降临，城市的喧嚣透过落地窗，化作隐约的背景音。工作室里，只剩下她一人，在这无尽的黑暗与沉重抉择中浮沉。她起身，走到窗前，俯瞰着脚下斑斓的霓虹，它们在夜色里张牙舞爪，仿佛在无声地嘲讽着她的踟蹰不前。
她疲惫地闭上眼，陆承曜那张冷峻而深邃的脸，便不受控制地浮现在脑海。他就像黑夜里最顶级的捕食者，带着一种势在必得的冰冷锐利，和骨子里透出来的傲慢。他的出现，硬生生打破了她如水般平静的生活，也将她一直刻意逃避的现实，毫无保留地推到她面前。她太清楚，一旦那份协议签下，她与陆承曜之间，将不再只是简单的投资人与被投资人的关系，而是一场无形的、充满硝烟的博弈。而她，在那场棋局里，似乎天生就处于绝对的劣势。
手机再次震动，屏幕上赫然跳动着“陆承曜”三个字。她犹豫了片刻，指尖微颤，最终还是接了起来。
“冯小姐，协议看完了吗？”陆承曜低沉的嗓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磁性，穿透听筒，直抵她的心房，仿佛能轻易穿透她的所有防备。
冯幼元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静，却仍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陆先生，我想……再考虑一下。”
“考虑？”陆承曜轻笑一声，那笑声很淡，却带着一种令人脊背发凉的傲慢与威压，“冯小姐，我的时间很宝贵。我给你的条件，是整个市场里最好的。你没有理由，也没有资格拒绝。”
“但我的画廊……”冯幼元试图为自己争取一丝喘息，话音未落，便被他毫不留情地打断。
“我清楚你的画廊定位。”陆承曜的语气平静，字字却如钢针般精准地扎入她的心口，“纯粹的艺术空间，不为金钱所困，不为世俗所扰。这很好，冯小姐的理想值得称赞。但理想，也需要现实的骨血支撑。没有资金，再好的理想，也只是一场自欺欺人的空中楼阁。”
他的话语犀利直接，每一句都直击她的痛点，毫不留情地撕开她所有伪装。冯幼元哑然，无言以对。
“明天上午九点，我在晟曜资本等你。”陆承曜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一如昨夜，不留给她任何回旋的余地，说完便直接挂断了电话。
冯幼元握着冰冷的手机，只觉得掌心一片潮湿。她这才明白，陆承曜根本没有给她“考虑”的机会，他只是在告知她一个既定的、无法更改的结果。
她将协议放回文件夹，疲惫地靠在画案上，仿佛下一秒就会被抽干所有力气。一夜无眠，心中的挣扎与煎熬如影随形，啃噬着她所剩无几的理智。
次日上午九点，城市的喧嚣在晨光中苏醒。冯幼元的身影准时出现在晟曜资本的大厦楼下。
她舍弃了昨日的疲惫与挣扎，换上一身正式而得体的职业套装——剪裁利落的西装外套，搭配同色系的烟管裤，勾勒出她纤细而修长的身形，衬得她愈发曼妙。乌黑的长发低低束起，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恰到好处的精致淡妆为她清冷的面容平添了几分职场女性的锋利与气场。她的眼底虽仍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倦意，却依然掩盖不住她骨子里那份疏离又独特的雅致。她没有开车，特意选择乘坐出租车前来，仿佛想利用这短暂的路程，给自己多一点时间去消化即将发生的一切，在到达目的地前，将所有情绪收敛殆尽。
晟曜资本的大楼，高耸入云，如同城市心脏地带一座巍峨的黑色堡垒，沉默而嚣张地宣示着其主人无上的权势与地位。大理石地面光可鉴人，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木香，每一处细节都透露着低调到极致的奢华与不凡的品味，仿佛连空气都带着金钱的气息。
前台小姐声音甜美，却带着训练有素的冷淡，礼貌地引导她来到28楼，陆承曜的总裁办公室。电梯门缓缓开启，映入眼帘的，是一条宽阔而充满现代感的走廊，墙壁上悬挂着几幅国风淡雅的水墨画，墨色浓淡相宜，意境深远，山水之间透露着冯幼元偏爱的清幽与禅意，与冰冷的商业气息形成一种奇妙的对比，仿佛是她个人印记的无声宣示。
方惠早已等候在办公室门口，她依旧穿着干练的职业套装，脸上挂着公式化的职业微笑，眼底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精明：“冯小姐，陆总已经在等您了。”
冯幼元微微颔首，步履沉稳地跟着方惠走进了那扇象征着无上权力的大门。
陆承曜的办公室面积出奇的宽敞，巨大的落地窗将整个城市如画卷般展开，尽收眼底。阳光透过玻璃，毫无阻碍地倾泻进来，将整个空间映照得明亮而通透，却也让人感受到一种无形的压迫感。办公室的装修风格简约而大气，深色的木质家具与金属材质的摆件相互映衬，透着一股不容忽视的沉稳与力量，仿佛这里的一切都经过精确的计算与考量。
陆承曜正站在落地窗前，修长的身形如同雕塑般完美无瑕，宽阔的肩背，窄劲的腰身，周身散发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强大气场，仿佛他便是这片天地的主宰。他穿着一身深色定制西装，笔挺的剪裁将他完美的身体线条勾勒得淋漓尽致，衬得他身姿更加挺拔，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上位者惯有的从容与压迫。听到脚步声，他缓缓转过身，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目光，精准而锐利地落在冯幼元身上，如同两道强大的探照灯，瞬间将她全身笼罩，无所遁形。
“冯小姐，早。”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仿佛对她的准时感到一丝满意，又像是……早已预料。
冯幼元的心跳在这一刻漏了半拍，她强自镇定，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静：“陆先生，早。”
陆承曜没有多余的寒暄，只是示意方惠将一份文件递给冯幼元：“这是修改后的协议，冯小姐可以再看看。”
冯幼元接过文件，指尖微顿，有些疑惑。她以为陆承曜根本不会给她任何修改的机会，一切都将是他一言而决。当她翻开协议时，她瞳孔微缩，赫然发现其中几处条款已经被划去，并重新拟定了更宽松的条件。最让她震惊的是，关于画廊的运营和艺术创作，陆承曜给予了她极大的自主权，几乎没有过多干涉。甚至，关于投资回报的周期和比例，也比她之前预想的要宽松得多，仿佛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温柔与纵容。
她抬眸，目光带着一丝探究与困惑，看向眼前深不可测的男人。这与她想象中那个只顾利益、强势冷酷的陆承曜截然不同，他就像一个谜团，越靠近，越令人费解。
陆承曜仿佛看穿了她所有的疑惑与心绪，薄唇轻勾，眼中闪过一丝玩味，随即迈步向她走来，那步态从容，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迫感。他走到她面前，修长的手指若有似无地轻挑过她的手背，带着一丝暧昧的温度，声音低沉而醇厚，仿佛带着撩拨的意味：“冯小姐的画廊……说实话，什么艺术价值，我并不在意。毕竟在商言商，艺术门类向来不是我晟曜的投资重点。”
他的话语太过直接，冯幼元的眉心微不可察地蹙起，心头涌起一股不明就里的慌乱。
陆承曜见她神色微变，嘴角笑意更深，他微微俯下身，温热的呼吸轻拂过她的耳畔，声音低得只有两人能听见，带着一种蛊惑的喑哑：“我投资，完完全全，彻彻底底，是因为冯小姐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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