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王沐恩还想说话，但看到墨墨的泪水，动动嘴唇，终究是不忍心说下去了。
原来她们两个是母女。
姜渔想到进入幻境沼泽前，1301室次卧的黑板上，写着《女儿的世界》。
总算离精神锚点更进一步了。
“大家都等等。”姜渔举手出声，讪笑着问道：“所以，银月侠到底是什么？值得让这位大哥这么惦记？”
“你没听过么？”豪猪头冷笑一声说，“一个月前，陆续有人宣称在遭遇抢劫绑架时，见过一个自称银月侠的人，救下了他们。”
“在他们口中，银月侠飞天入地，无所不能，还扬言要铲平所有罪犯，让我们一票兄弟整天担惊受怕的。”
“但从没有人拍下她的样子。”
“老子就不信，能真有这么个人？有这么大本事？那我们这帮人还活不活了？要让老子说，这就是你们捏造的一个人物，想威慑我们！”
“今天，要是真有这么个人，老子就杀了他！要没有这么个人，这个城市以后还是我们的天下！抢劫，绑架，杀人，我们不仅要继续干下去，还要干得更起劲！”
豪猪头一番话说完，所有妖人都激动地举枪发射，欢声庆贺。
豪猪头低头看向墨墨，说：“这个姑娘，是最近一个声称见过银月侠的人。赶上我们想干一票大的，才挑中了她所在的这个班级。”
一时间，学生们看向墨墨的眼神都变了。
墨墨读懂同学们的眼神：
麻烦精；怪胎；都怪她；多事；赶紧死掉吧。
墨墨嘴唇颤抖，陷入深深的无助之中。她看向王沐恩，看到妈妈的眼中只有担忧，于是更多的酸涩与委屈涌上心头。
“所以，你要杀她，只是因为银月侠而已。”姜渔说，“那我们不妨先留着她一条命，让同学们先给家长们打电话，我们慢慢来了解真相，怎么样？”
“这里已经有了一具尸体，我们可以先放出去，引起大众的注意。”
“接下来，我们好好审问这位女同学。如果她坚持银月侠真的存在，我们再把她杀了，扔到外面。”姜渔语速飞快，生怕豪猪头一扣动扳机就会引发海啸，接连说：“这样，既可以让外界感受到我们会陆续杀掉人质的狠心，催促家长们打钱。同时，也是在羞辱银月侠。我们可以等银月侠过来，再一举杀掉！”
“多嘴！”
猛地，辛司政起身怒斥道，“什么东西，叽里呱啦的，一天天就显你话多了！你没看到大哥迟迟没有下手杀掉这女学生吗？动动你的居……狗脑子！这么绝妙的主意大哥怎么可能想不到？大哥早就想这么干了！”
豪猪头本就觉得姜渔的话有些道理，但又放不下脸面去听取意见，甚至生出些许叛逆心理。
但一听到辛司政的怒斥，只觉得心里暖洋洋的很舒服，咳嗽两声，说：“够了，小辛。”
豪猪头终于垂下枪口，对墨墨说：“说！你是不是真的见过银月侠？”
墨墨看着王沐恩焦急的目光，一阵恍惚，她看清了当下的局势，知道自己的性命掌握在几句“口供”上，于是不再冲动，机灵地改口说：“没有。”
姜渔欣慰地点点头。
豪猪头则有些不满：“你刚刚不是很坚持么？”
“我吓唬你的。”墨墨说，“我以为搬出银月侠来就会吓到你。”
墨墨咽了口口水，回想起姜渔与辛司政的举动，虽不熟练但还是多添了这样一句：“没想到您真的浑身是胆，完全没有吓到您。”
“少来这套。”豪猪头哼一声，又追问道：“那你登报的采访又是怎么回事？”
墨墨眼神一黯，说：“那都是我为了博取注意凭空捏造的。”
“是么？老子可看到你写得很好呢，还引起了新闻报道。”豪猪头眼神向后一撇：“猎狗，新闻上是怎么报道的？”
猎狗掏出手机一番操作，念道：“作为目前关于银月侠形象的最详细描述，这篇来自高中校园的校报引起了我方记者的注意，于是……”
“念重点！在这朗诵呢？”
“好的大哥。”猎狗忙滑动屏幕，说：“带黑色帽子，黑色面纱遮住下半张脸。白色贴身T恤，灰色贴身牛仔裤，白色运动鞋，披着白色斗篷。手里拿着一把银色短匕首。”
豪猪头目光阴狠，用力勒紧墨墨脖子，说：“这么详细却说是捏造的？”
“那个。”姜渔忍不住出声：“抛开斗篷和匕首，这不就是个普通路人吗？听着确实很像捏造的啊，还是没什么想象力的那种捏造。”
豪猪头犹豫一下，继续问：“那采访呢？”
“她写的校报上，只有两句对话。”猎狗看着手机继续念道：“她说，谢谢，请问你是银月侠吗？银月侠点点头。她又问，你只会在晚上出现吗？因为是月亮？银月侠说，不，月亮是一颗星星，无论白天黑夜都会守护蓝星的。银月侠还给小记者……就是这个女学生，留下了联系方式，说有危险随时联系她。说完就飞走了。”
豪猪头一紧手肘，逼问：“对话也是假的？”
辛司政不满地插嘴：“肯定是假的啊大哥，你看就两句对话还夹着一道中学地理知识。”
豪猪头：“那联系方式呢？”
墨墨说：“我在网上购买了聊天服务，请商家装作银月侠跟我说话。”
豪猪头眉头越皱越紧，“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说了，那天是我生日。”
墨墨抵着头，神色晦暗不明，说，“我带着蛋糕，想去找我妈过生日，但路上我摔了一跤，蛋糕摔在地上，特别难看。我觉得自己搞砸了，很委屈。”
场内陷入寂静，学生们已经跟家长打完电话，此时都听到墨墨的抽泣。
“我想不明白，为什么女儿过生日，妈妈却不记得。我也想不明白，明明我已经接受这些，已经计划自己努力来过一个很美好的生日，却笨到会摔跤，会搞砸一切。于是，我想……”
“我想，如果银月侠可以来救我就好了。”
“我捡起蛋糕，没有去博物馆，而是回了家。路上，我想到了这个故事。假装自己生日这天，发生了很精彩的事情。”
是这样么？
被异化的精神锚点，与生日有关？
这才牵引出银月侠、绑架这些事情？一切都来源于一个总是被忽略的童年？
接下来呢？更接近精神锚点的话，是好好过一个生日？
比如在博物馆补上，大家和和气气地给这个墨墨庆生？
姜渔皱眉暗自思索。
可幻境沼泽内又没有任何异动，以往接近精神锚点时，都会出现很多阻碍的……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死寂的大厅内忽然响起干巴巴的歌声和有节奏的掌声。
所有人看向辛司政。
辛司政拍着手，锲而不舍地冲着墨墨唱歌，目光直勾勾得像在念什么咒语：“祝你生日快乐额，祝你生日快乐，comeon大家一起来！祝你……”
砰的一声枪响，辛司政闷哼一声垂头捂住肩膀，缓缓跪倒在地，又滑倒在地一动不动了。
猎狗吹熄枪口，瞪眼怒斥：“你丫有病啊？！”
“谢谢这位保安大哥。”墨墨嘶哑着嗓子说，又向豪猪头说：“事情就是这样。”
“哦……这样啊，看来银月侠果然是一场谎言。”豪猪头忽然笑了，“真是谁都能编上两句。”
姜渔舒了一口气。
“不过。”豪猪头说，“这不重要。”
“把她的尸体丢出去，让那些人发现，他们期待降临的银月侠却没有出现。这才是最重要的。”豪猪头邪笑起来：“要让所有人明白这件事，光是捏造出一个什么超级英雄，对我们进化人是没用的！”
豪猪头说完，重新抬起枪，抵向墨墨的太阳穴，就要扣动扳机。
姜渔瞳孔骤然收缩，怒喝一声：“银月侠来了！”
“什么！？”
豪猪侠惊愕转头四顾，目光刚定下来，就看到视线中的姜渔怒目逼近，右手握拳狠狠砸来！
这一拳狠狠砸在豪猪头的猪鼻子上，令他又疼又酸直接淌出两行清泪。
姜渔拳头向下张开，顺势扣住豪猪头的手腕，用力一掰，豪猪头应声惨叫，枪随之脱手，姜渔接到枪后，故伎重施，绕至身后抵住豪猪头的后颈。
姜渔冷声命令：“让他们都别动！”
“你算个什么东西！”豪猪头吸着冷气低吼，“我们已经在这里布置了炸弹，杀了我，所有人都逃不掉！猎狗！”
不远处，猎狗听命，手伸向兜内，然而就在此时，他忽然听到一阵跑步声，抬头看去，之前中枪倒地的辛司政不知何时已经爬至近处站起，扑向猎狗！
辛司政飞扑到猎狗身上，手摸向早盯紧的裤兜，从中掏出一个遥控器，随后更是抢过猎狗手枪，抵住猎狗额头。
“狗东西，我忍你很久了！”
辛司政痛揍猎狗两拳：“炸药怎么拆除？”
有辛司政异军突起，妖人的老大豪猪头和炸弹杀器都掌握在姜渔这一方手中，剩余妖人持着枪，不知如何是好，只能看到辛司政痛扁猎狗狗头。
猎狗一边挨揍一边威胁：“拆不掉的，倒计时已经开始了，两个小时内，我们拿不到钱，炸弹就会爆炸……”
姜渔听后，看向惊魂未定的墨墨，问：“银月侠真的会来吗？”
“墨墨都说那是假的了。”王沐恩上前要将墨墨拉走。
她发现墨墨站在原地，难以拉动。
墨墨眼神坚定，她看向姜渔，说：“我为什么要相信你？你刚刚杀了我的同学。”
“我不杀他，死的就会是你。你不会不明白。”姜渔语气平静。
“可你当时为什么要救我？”
“我只想为自己争取多一点活下去的机会。市警或许不够，但银月侠来了的话，一定可以。”姜渔随口编道，“可如果你死掉，银月侠也许就不会救我们了。”
墨墨斩钉截铁：“银月侠不是你想的那种人！”
“我也不是你想的那种人，大姐。”豪猪头找到话口，他见己方大势将去，连忙插嘴说：“我们不会乱杀无辜的，你想活下去是吗，趁炸弹还没爆炸，走就行了。我本来也没想勒索你，你走吧，行吗？姐。”
这时，外面警笛声大作，市警们终于来了。
市警在外面喊话：“里面的绑匪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尽快释放人质，我们将会以自首的性质对你们从轻处理。”
豪猪头手指了指衣领边的麦克风，向姜渔请求说话。
姜渔点点头。
豪猪头微微低头，在麦克风边上按下按钮说：“市警同志，请稍等一下，里面的情况目前比较复杂，等我们先内部处理一下。”
“你是谁？”
“我是绑匪的头目。”
“明白，我们已经收到你的请求，但是你必须知道，一架直升机是没有办法顺利逃离的，就算你们挟持人质，也只是徒增罪行……”
“我说了等会等会的。我们在这里布置了炸弹，你们敢有什么动作，我就带着人质同归于尽！”
豪猪头说完，讨好地向姜渔说：“你看，姑娘，虽然说你们绑架了我，拿到了遥控器，但炸弹还是会在一个多小时后爆炸。我们是带着同归于尽的决心来的，所以你也不用想着挟持我就能控制我的兄弟们了。我死了，我兄弟们同样会打死你们两个。相反，我们放你们两个走，你们让我们继续抢，怎么样？”
姜渔不理，只问墨墨：“银月侠怎么还不来？”
王沐恩焦急出声：“不是说了……”
“妈，我骗他们的。”墨墨打断王沐恩的话，看着姜渔说：“我就是被银月侠救过，我见过。”
姜渔点点头：“我能看出来。”
一旁辛司政听到自己被骗了，还傻兮兮地唱了生日歌，升起一股闷气，打猎狗打得更用力了。
“但我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能过来……”墨墨看着场内一群持枪的妖人，低声说，“如果她能过来的话，一定可以解决掉那些小喽喽的。”
“别做梦了！”豪猪头冷笑道：“她过来只会被炸成碎片！”
姜渔轻飘飘反问：“你们不也是会被炸成碎片么？”
“你懂个屁，我们的炸弹是可以定向爆炸的，等银月侠真的到了，炸弹只会向一个方向爆炸！”
“再不闭嘴，我就带着你出去。”姜渔冷声说，“你不是说你兄弟们只想抢钱么？如果我们挟持你离开这里的话，他们不会管吧？到时候，你坐牢，你兄弟们带着钱远走高飞，你愿意吗？”
“还是做梦！我们进化人不像你们人类那样无耻！”
豪猪头刚说完，辛司政拳下响起一句：“100100。”
辛司政看向拳下，猎狗鼻青脸肿地说：“停止倒计时的密码是100100。”
“狗东西！你在放什么屁！你……”豪猪头肉眼可见地慌了。
辛司政微微一笑，看向猎狗：“你什么意思？”
“炸弹本来就是用来对付银月侠的，不管银月侠存不存在，会不会来，都不重要。我们不像猪头痴心妄想，还要扬名立万，我们拿到钱就走。”猎狗目光真诚，“这是我的诚意。你们两个带着死猪头离开，我们继续抢劫。不会同归于尽，甚至不会有人死掉。皆大欢喜，怎么样？”
辛司政看向姜渔，姜渔点了点头。
辛司政拿起遥控器，在上面的数字键上按下“100100”后，按下确认键。
一阵沉寂后。
大厅内四处都响起“嘀嘀嘀”的急促尖锐响声！
那是密码输入错误，炸弹开始加快爆炸的响声！
猎狗猛地怔住，不可置信地看向豪猪头。
豪猪头五官挤到一起，表情绝望又疯狂：“狗杂种，我就知道你靠不住才改了密码，想背叛我？一起死吧！！”
轰隆隆一声巨响，巨震再次传来！妖人们慌不择路四散而逃。
唉。
姜渔重重叹了口气，说：“正确的密码是什么？”
豪猪头已近癫狂：“告诉你也没用！只有一次机会！哈哈哈哈……”
姜渔狠狠锤了豪猪头一记肘击，继续说：“想活下去就告诉我，我有办法。”
豪猪头回头，眼看姜渔目光平静，听着嘀嘀嘀的急促声，犹豫一下，还是说：“099099。”
砰。
姜渔一枪解决掉豪猪头，看到馆门外已经袭来海啸，又向辛司政说：“这样下去不行，我们要改变策略。”
辛司政带着枪过来：“什么策略？”
姜渔眼中闪过一抹精光：“攻守易形！”
话音落下，她抬起枪，精准地为墨墨的额头送上一枚子弹。
万物再次静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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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九十九页（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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