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芝心中暗自思量,纵使她已和他解除婚约,可他出手相救也是不争的事实,这份恩情,她定要回报。只是,该如何报答才好呢?
待那人走远,室内再度恢复冷清。颜芝想得太过专注,丝毫没察觉到,他们俩此刻还保持着搂抱的姿势。直到谢九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语调中带着几分慵懒:“站这儿想谁呢?”
颜芝如梦初醒,一抬眼,谢九那俊逸却又带着几分戏谑的面容近在眼前,环在她腰间的手臂像一道枷锁,炽热又让人慌乱。她的脸颊瞬间泛起红晕,有些不好意思地轻推着他,示意松开。
谁料,谢九霄不仅没放手,手臂反而收得更紧,缓缓道:“像七娘这么重情义、懂感恩的姑娘,这会儿心里盘算的,该是怎么按本官的喜好来报恩吧,嗯?”
这话直接戳中颜芝的心思,她又惊又疑,瞪大了眼睛看向他,这人莫不是她肚中蛔虫。只是,这样上赶着求报答,真的好么,真是个斤斤计较的男人。
救人难道只是为了图对方报恩才救,还得按照他的喜好来报恩,这癖好,她属实不敢恭维。
颜芝苦思冥想,脑海中千般念头纷至沓来,却无一能定下。忽而,她柳眉一扬,灵光乍现。她可以给他煮粥呀!此事于她而言,不过信手拈来,尽在掌控之中。待粥熬成,热气氤氲,送至他面前,既能饱腹,又可暖人心扉,细细想来,实无更妥帖的报恩之法了。
当她在谢九霄宽厚的掌心一笔一划写下心中所想。刹那间,她敏锐地捕捉到他神情一滞,目光中满是不可置信盯着她,不语,仿若时间都凝固。那沉默的注视,让颜芝心里发毛。
为何露出这般神色,莫不是瞧不上她熬的粥么,颜芝暗自思忖,心中泛起丝丝失落。
谢九霄脑海中思绪翻涌,斟酌再三,才缓缓开口:“在你能熬出勉强入口的粥之前,还是寻些别的吃食吧。”
这话如同一盆冷水,兜头浇下。颜芝瞪大双眼,满心的期待瞬间破碎。她怎么也想不到,他竟会如此评价,一股委屈与愤懑涌上心头,他也太轻视她了吧。
于是,在被谢九霄满是不容置疑的压迫下,她食下盘中之物。待勉强咽下最后一口,她暗自攥紧了袖中的手,眸中闪过一抹倔强,心下已然笃定,定要施展出浑身解数,叫他对她另眼相看。
晚霞如绮,余晖倾洒在太守府内。管家张全依着颜芝所求,将她引至厨房。彼时,厨娘张妈正紧按着一条活蹦乱跳的鲈鱼,咬牙使力刮着鱼鳞。
瞧见屋中多了颜芝一人,张妈不禁面露讶色,和声问道:“姑娘怎不多歇息些时候?可是有什么想吃的,尽管吩咐便是。”
颜芝轻轻摇头,指向案板上的菜刀与勺子,还做了几个切菜的动作。
张妈心领神会,诧异道:“姑娘莫非要亲自下厨做饭?”
颜芝嘴角噙着一抹浅笑,轻点螓首。待看清灶中尚未生火,料想张妈正要着手做饭,她便俯身欲拿火石点火。张妈见状,赶忙阻拦,满脸受宠若惊之色,连声道:“姑娘金尊玉贵,这些粗活哪是您做得的,快回房歇息去吧。”
先是遭谢九霄“轻慢”,如今又被张妈劝离,颜芝心中的自尊瞬间被激起,蹭蹭往上冒。他们当真是太小瞧自己了!难不成自己连碗粥都煮不好?她需得做出些成绩来,一来报了恩情,二来也好求谢九霄送自己归家;若实在不便,能应允自己暂且在府中养伤,待痊愈后再离去,那也是好的。
她拿捏不准他的心思,亦不知此人真实性情如何,往昔可有得罪之处,退婚一事他是否还耿耿于怀,只可惜他的质问,她没办法再回答。
或许是自己生性刚烈,实在容不下日后的夫君三妻四妾;又或许,自己从未对他动过情,这定亲之事,全然是他暗中设下的计谋。如此看来,他当真是个心思深沉、胸有城府之人。
颜芝面上透着股执拗劲儿,执意要拿着火石点火。她将火石凑近细草,试了数次,却始终不见火苗蹿起。不多时,她已是满头满脸的汗珠,双手也因用力搓打火石而变得通红。
“哎呦,我的好姑娘,您这般姿势,就算打上一年,这火也着不了呀。”张妈见状,利落地接过她手中的火石,用力敲击几下,擦出的火星子瞬间点燃了一团干枯细草。
颜芝轻点螓首,乖巧地在一旁学着。
半个时辰转瞬即逝,在张妈的悉心指导下,颜芝熬好了一锅莲子粥。正值盛夏,喝上一碗莲子粥,最是清热消暑不过。她又在粥面上细细撒了一层桂花,而后与其他菜肴一同端往书房。
远游早已饿得饥肠辘辘,瞧见端来一碗卖相极佳的粥,当即端起,吹了几口正欲下口,却见谢九盯着另外一碗粥出神。
远游唤道,“谢大人?谢太守?”
谢九霄没好气地说道:“你来做什么?”
远游满脸笑意,打趣道,“自然是想来看看,你和你的柳七妹妹和好了没?”
今日他特意留在太守府用晚饭,并未前往春眠楼寻欢作乐。他实在是满心好奇,这个平日里清冷自持的谢九霄,如今对那柳七娘究竟抱着怎样的心思。
有趣,实在是有趣极了,这般八卦,他这个号称“百晓通”的人,怎能错过。
“你的手伸得未免太长了,我不介意帮你截去一段。”谢九霄神色冷峻,薄唇轻启,话语裹挟着不容置疑的威胁。
远游眼中闪过一丝邪肆,仿若无畏这威慑,悠悠抬起折扇,半掩住上扬的嘴角,低低笑出了声。
谢九霄垂眸看向面前那碗散发着淡淡清香的莲子粥,修长手指握住汤匙,缓缓搅了搅。须臾,他抬眼看向远游,冷不丁开口:“粥,要凉了。”
远游一怔,旋即夸张地咋呼起来:“想不到你今日竟如此关心我。”心底莫名泛起一丝感动,即刻便舀起一勺粥送入口中。
下一秒,他的表情瞬间僵住,五官都拧在了一起,猛地起身,几步冲出门外,“哇”地吐了出来,扯着嗓子大声埋怨:“这是谁做的粥,怎么这么咸?”
谢九霄长指揉了揉眉心,将章会唤来,“去,告诉厨房,做的太咸吃不下,换碗甜的。”
章会应诺,飞快端走莲子粥,少停,又急匆匆端过来一碗浓香四溢的粥来。
谢九霄两指端起,凑近闻了闻,眉心蹙起,又命章会将碗带去厨房,无奈道:“太甜,她是打死了几个卖糖的,太守府虽说富足,也经不住她如此挥霍。”
远游一脸煞有介事,上前一步,压低声音警告:“谢九,这府里难不成真有人想毒死你?”话落,又觉着不对,撇了撇嘴补充道,“不对,是齁死你或是腻死你,这杀人计谋可真够奇特。”
谢九霄不紧不慢放下碗,神色淡定,慢悠悠道:“自古英雄多遭小人记恨,这都是常事,有何可奇怪的。”
远游满脸嫌弃,往后退了足有一丈远,咂咂嘴,叹道:“谢九啊谢九,定是你平日里嘴太毒,招惹了仇家,才招来这般报复。”
而此刻,远在厨房躲着的某女,像是心有所感,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又过一刻钟,谢九霄在书房忽听得外面吵嚷声不歇,转身走出屋。此时月上柳梢头,他抬头瞧去,见远处浓烟滚滚,有几个小厮喊着:“走水啦,走水啦——”
待谢九霄匆匆赶至厨房,那火势已然扑灭,唯余漫天烟雾肆意弥漫,其间夹杂着几人的剧烈咳嗽声。这火势虽不算大,可远远望去,那滚滚浓烟却营造出一副严重的景象。
恰在此时,远游也提着一桶水匆匆赶来,本欲投身灭火,见火已熄灭,不禁长舒一口气,脸上紧绷的神情也随之放松。
“谢太守,你的后院怎么着火了?”
“厨房!”谢九霄不客气的纠正他,“你学问太多,离本官远些。”
远游却丝毫不以为意,脸上依旧挂着那副玩世不恭的笑容,又嘻嘻哈哈地打趣了几句,仿佛对谢九霄的冷脸早已习以为常。
厨房里被呛的满目通红,灰头土脸的“始作俑者”,听见外面传出几道男声,又隐约听到在喊太守,她心中忐忑。完了,太守府内的厨房烧了,她可真是能干。
她不是报恩,倒像是报仇来的。
颜芝满心懊恼,本是想着报恩,如今看来,倒像是来报仇添乱的。事已至此她心中抱定“一人做事一人当”的念头,只盼千万别连累了好心帮衬自己的张妈。
远游正调侃着谢九,余光瞥见一绿衣女子,转头去瞧,怔愣了一瞬。
柳颜芝?
柳家可着实会教导女儿,还没进门,就一头栽厨房,为夫君洗手做羹汤,真贤惠!不愧是世家大族的教养,赶明儿,他也得娶个漂亮的,贤惠的女子。谢九霄这小子人模狗样的,福气是真不错!
而谢九霄的脸色可是极其难看,他不动声色地上下打量她一番,冷声道:“你可真是好本事,柳颜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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