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秦舒的医院,护士领着我去。而面前的路,越发陌生。
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东边的一号楼。
“你好,你确定是带我去找秦舒吗?”
领在前头的护士没有停下脚步,她弯腰躲过上方的枝桠,声音从前方传来:“小姐,您去了就知道了。”
到了一处门前,护士站在门口:“小姐,请吧。”
怀着忐忑的心情,我还是走了进去。
白,是晃眼的白。这样的灯光,已经到了看久了都要眼睛发疼的程度。
而房间的中央,背对着我站着一个人。
“秦舒?”
闻声,秦舒回过头来。他本面对着的对面,是一个透明的单面可视玻璃,而玻璃的里面来来往往的都是在娱乐室内穿着病服的病人。
“你来了。”秦舒朝我走来。
他就在这个小房间里,盯着这个医院的所有病人。
“胡馨她,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秦舒没有说话,而是往操控台上按下了一个按钮,然后面前的玻璃画面一下子想被投屏一般转换到了清晰的监控画面。
而画面的内容,正是胡馨。
她歪着头,正死死的盯着监控。一动不动,像个没有灵魂的木偶人。
秦舒暂停了监控:“一天中的一半,她都是这样的状态。”
她勾着嘴角,保持着诡异的微笑直勾勾盯着监控器。这样的面相就像是另一个人格闯入了她的身体,而完完全全的,我看不出一丝原本的胡馨
“我需要尽快的带她离开。”
秦舒猜到了我会这样说,他拿出被驳回的文件。
“校方以危险为由,驳回了你的请求。”
我接过文件,鲜红的公章印在驳回二字上。
按道理说,只要提交了证明都是要通过的。
我看向他,还未等我开口,秦舒朝我无声的点了点头。
面前终止投屏的屏幕黑漆漆的,投出我们俩一前一后的身影。
“那就还得麻烦你了,这段日子。”
秦舒点了点头:“小事。”
有关于张淼的身世,徐志洲那边传来了邮件。
在八岁以前,也就是在被陈辛家收养以前,张淼都一直生活在无忧孤儿院。自小父母双亡,是在三岁时,也就是襁褓婴儿时就被收留在孤儿院里。
而一同和张淼进去孤儿院的,是她的姐姐,也就是张月。
三年前,张月被人残忍杀害,而此后的不到一个月里,她的妹妹,张淼就被陈辛收养。
这个同胡馨接触,活在人们嘴里的“张月”,现在已经失踪了近三个月,下落不明。
我抓着电话:“你确定张月和张淼是亲姐妹吗?”
“我确定,而且她们是双胞胎。”
“孤儿院那边有跟张淼说明张月的情况吗?”
徐志洲摇头:“孤儿院采取收养不联系政策,有关于张月的情况,别说张淼,整个孤儿院的负责人都不清楚。”
那么陈辛收养张淼是为何?只是因为张淼同张月长着一模一样的脸吗?
所以,连孤儿院现在也不知道张淼的下落。
没人知道她去哪了。
“对了,今天就可以接胡馨出来了吧。需不需要我安排车辆?”
“文件被驳回了。”
我出声打断。
徐志洲静了几秒,我们都知道,这些文件只要上交了,就一定是能通过的。
冥冥之中,一直有什么在阻碍我们。
“我要去见,驳回我们文件的那群校领导们。”
徐志洲:“你等等,我陪你一起去。”
——
“不知两位警官来,有失远迎啊。”
面前这个头顶光秃秃带着一副厚重眼镜的正是子阳高中的校长。
我们接过滚烫的茶水,“谢谢。”
“我想您应该也清楚我们这次来的原因。”
校长清了清嗓子,扶着眼镜:“你们说的是胡馨审批那件事情吧。”
他迟迟不同意,驳回两次。态度是异常的坚决。
“我们一致认为,胡馨的精神状态不足以支撑她读完剩下都这一学年。为了我这近5000名孩子们的安全着想,我不能同意这份申请书。”
其实这和我请愿的申请书内容并不冲突,并没有要求说一定要胡馨回到学校继续学习。
“李校长,那五千名同学是孩子,胡馨就不算了吗?”
他看来:“安小姐,你是什么意思?”
我展开那张请愿书铺平放在桌面上:“胡馨被送到精神病院本就是一个意外,那个地方并不适合她。您心疼孩子,胡馨她就不算孩子了吗?”
李校长看向徐志洲:“这位小姐是?”
我回答:“我是胡馨的精神医生,我可以向你保证,胡馨的病情并没有您想象的那样可怕,你大可以放心她会伤害别人这件事而未雨绸缪。”
胡馨她只是得了一个病,这个病让周围人对她戴上有色眼镜。她是会伤害,但只会伤害自己。
李校长没有说话。
胡馨在秦舒的精神病院里待着,病情一天不如一天,先前她还如正常人一样能存留着清醒意识,可如今她的灵魂像是被抽走,成了一副只有空壳的胡馨。
我捏紧手里的U盘,那里面是我要求他给我拷贝的胡馨房里的监控。
“不行。”
他依然是否认,且态度依旧坚决。
我想要孤注一掷,把U盘里的内容直接公开,但,李校长说。
“如果胡馨没有得这个病,现在这样的状况,我也还是选择拒绝。”
为什么?我看着他。
我:“这是什么意思?”
李校长:“张月,你们应该都知道吧?”
当然,这是我们正在调查的事情。他为什么要明知故问?
“当初我听说她是从乡下里的学校靠着奖学金入读我们学校的,就当即给她免了学费。可谁知道,这个孩子,翘课,捣乱,打架,只要是违反校规的事情,她通通都做。”
“这个孩子,非常顽劣!”
我和徐志洲都知道,这个张月是张淼。
我:“那这和你说的胡馨之间又有什么关系?”
李校长:“一次的拉架中,张月是殴打胡馨的对象。”
我想起,那个“张月”说的,她们两个根本不可能是朋友。
…
午间,学校公共区域。
胡馨独自打扫公共区域的乒乓球台。入口处一阵骚动,她抬眼看了一眼就知道,来的人是学校里的“坏学生”,她低下头,默默的收起自己的打扫器具,降低存在感的往外走。
两人交错就要错开之际,她手里的扫把飞了出去。
“你没长眼啊?”
莫名的辱骂,接踵而来。胡馨深吸一口气看了一眼那群人,劝说自己的同时压着怒火弯腰去捡飞了好远的扫把。
她走到那处,弯腰伸手。一道黑影从她身后走出,然后她的手被一双布鞋踩住。
胡馨仰头,看着始作俑者:“你想干嘛?”
后者不怀好意的笑着且带动脚下用力,用“撵”的姿势蹂躏她的手背。
“你会说话啊?我以为你又聋又瞎呢。”
胡馨疼的眉心紧皱,她盯那人的目光狠狠。
她的后背被人踹了一脚,她匍匐向前,几乎摔的迎面朝地。还好双手反应过来撑在了身前,地面上的小石子嵌入了她的手心,也擦破了皮。
她疼的,冒了泪花。
“你是不是特别看不起我们?”
胡馨看向说话的人,她被簇拥着在最前头,身高矮小,气势却赦人。
胡馨没有回答,她知道这句话违心的她说不出来,而真实的话还不一定会换来怎么样的霸凌。
那女孩耐心不大,脾气特别暴躁,她走到胡馨面前蹲下,一双圆圆的眼睛,黑白分明的看着她。
“你真的不会说话?”
她明明知道,却故意而问。胡馨知道她是在下最后通牒,她再不回答,就要开始打她。
胡馨看着她那股被她自己熄灭的火又被拱的熊熊燃烧起来。她仰着头:“没错,我就是看不起你们。”
人群中,有人倒吸了一口冷气。
“月姐,打死她。”
有人适时的给了判决。而人群中那个小小的女孩却一直盯着胡馨,她黑白分明的眸子一闪,勾着嘴角:“够硬气。”
这句话还未落下,胡馨就已经被人重重包围起来,而拳打脚踢落也在她身上。
开始她尖叫,大声呼救。却换来更加加倍的暴力,知道她意识到这里,是不会有人来的。她紧紧抱住自己的脑袋,缩成一团,保护自己。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人群不知何时被拉开,光明,也终于来到。
她睁开一只肿胀到还算完整的眼睛,看到了来救她的人。
“那天她们所有人被拉到教导处,没有一个人肯说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只好等昏迷过去的胡馨起来。”
这场霸凌,是光听着就让人气的牙痒痒。
——
“醒来的胡馨什么也不说,她不指责,也不控诉,甚至都喊不疼。我看着她,以为她被打傻了。”
“这件事,当事人受害者像是什么没发生过一样,我也只好当没发生一样,就这么过去了。”
怎么可以?至少胡馨身上的那些伤痕,是明明白白的,他怎么可以这样不了了之?
徐志洲听不下去了他说:“李校长,你是说,你明知道发生了什么,然后不了了之了是吗?”
李校长看徐志洲的模样,擦了擦被吓出来的冷汗,他说:“你别着急,后面的事情,完全出乎我的意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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