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签约仪式已经开始了,卫旻并没有出来。”
隐秘的地下车库中,有人对着手机说道。
“是。”男人应道,“我们会在这里继续蹲。”
顶层的银莲华庭上,镁光灯咔擦咔擦闪烁。
观礼席前排除了一些官员,就是董事会的骨干们,其余剩下的都是受邀来的媒体。
对于刚才的骚动也不是一无所觉,在活动流程推进的情况下,都在下面偷偷交头接耳。
悬挂在远天的太阳威力大减,逐渐接近橙红,身居高处感受到一阵阵暖热的晚风,带着周围琳琅满目装饰的鲜花香气。
徐乔过来提示卫旻上台的时候,看见他正在那一丛丛茉莉花前。
“董事长,准备好了。”
“嗯。”
就在数十双眼睛和长枪短炮摄像头的注视下,活动仪式的两位核心人物分别从两边走上台。
难以察觉的几个高位点上,同样有几双眼睛透过准星锁定那个坐着轮椅缓缓行动的小点。
“We're ready, too.”
白皮男人嚼着口香糖,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轻佻笑说。他戴着一副哑光墨镜,脸上和手臂都有不同程度的晒伤。
他卧在顶楼上,与对面形成斜角,同样也是个绝佳的选点。
虽然距离比正面要远,受风速影响更大,但是比起正面更加隐蔽,也能够控场。
他自豪于自己的技术,这些因素不会妨碍他准确射杀目标。
挂在耳上的通讯装置依旧亮着蓝色的呼吸灯,白男像是自言自语,赞叹道:
“What a nice day today !”
灰蓝色眼睛从瞄准镜中看到自动测出的距离、风速、和图像跟踪,嚼着口香糖的嘴巴停下了。
这样开放的舞台,简直就是为了敞开来迎接他的子弹而设计的。
暖热的气流扑面,带着身下水泥地被暴晒的气味。
全神贯注调试数据的白男吸了吸鼻子,突然回头。
与此同时左手已经快速从腰间抽出一把小型手枪,往后方瞄准。
“……uh?”
身后空无一人。
白男脸上的警惕转为疑惑。
他当了那么多年军人,作战经验丰富,能安稳退下战场的一大重要支撑因素就是敏锐的感官。
他嗅到了一丝花香。
并且不陌生,能分辨出是茉莉花的气味,一类亚热带地区广泛栽培的花种。
现在对面倒是有很多,但不论是距离还是今天的风向,都不可能让他闻得到。
更别提这味道还近似于甜品。
他从不怀疑自己的感官,但身后确实没有任何人。
鹰隼一般锐利的目光不放过任何地方,他十分警惕地审视每处角落。
顶楼门口有接应的伙计守住,楼顶视野平坦开阔。
唯一存在的东西就是那个废弃的卫星接收器支架,体积小几乎没有盲区,也没有活物的气息。
他打算走过去再检查一遍。
恰巧这时,通讯器里传来其他同伙的声音。
通知任务准备开始,白男不得不收起心思,再次转回狙击枪上。
汗水浸湿,他的衣服有大半的阴影。
弹匣早已装填,瞄准镜计算好各方面数据,一切已经准备就绪。
他手动拉栓,子弹上膛。
咔嚓的声中,似乎有另一把枪在同步上膛,如影随形。
白男正锁定瞄准镜中那个坐轮椅的人的脑门。
由于已经进入闭气瞄准的状态,处在注意力集中的最顶点,导致他听到了声响,但是却因为身体松弛,反应比刚才迟钝了足足0.5秒。
确实有人,这次他笃定!
然而所有误差都可能是致命的。
他引以为豪二十多年的敏锐感官已经尽全力为他拉响警报,可伴随着金属弹击入脑中,和消音器械压下的轻微枪响,又彻底熄灭了。
后仰还没来得及起身,高大的身躯就软倒在军绿色的方垫上。
白皮男人来不及感受疼痛,表情已经永远定格在惊恐的时候。
可能是听见颅骨被打穿,柔软的脑花被搅动的声音。
他在死前闻到了最熟悉的硝烟味,还有一股茉莉甜香。
偏偏就是从那狭窄的卫星接收器盲区背后,倒吊着跳下来一道身影。
轻得几乎听不见的脚步声,一双丛林靴最终停留狙击枪前。
白男耳边的通讯器被摘下,转眼间狙击枪也易主。
塞入耳中的通讯器传来询问声,有5道。
连带支架有二十多斤的狙击枪被抬起,位置被换到楼顶最外角的地方。
固定、调试、全程不到1分钟,但耳机中已经开始有人发出质疑声,催促提前下手。
“Move!Jona!”
“Kill him,what’s your problem?”
“God damn it!Do you know what time it is?”
不耐烦的脏话中夹杂着子弹上膛的声音。
风声、防护垫的摩擦声、支架落地声、呼吸声、心跳声……
当那双漆黑无光的眼停留在瞄准镜的时候,再多喧嚣,也瞬间休止。
准星定格在右斜角一栋建筑隐秘的楼梯拐角,瞬间扳机扣动。
砰!
震耳的枪声爆响。
同时那处楼层玻璃炸裂,耳机里说话最密集的声音戛然而止,肉-体轰然倒地的闷声,伴随着玻璃碎片撒一地的噼里啪啦的动静精准反馈在耳机里。
没有任何拖泥带水,狙击枪口转向,定位另一个方向。
与其同时,手拉枪栓重新上弹。
旋转后拉式枪栓丝滑流畅地把尖长的弹壳吐出来,落地叮声清脆。
毫无停顿,爆发的枪响再次袭来。
耳机里的恐慌与辱骂声又少了一道。
“Damn it !”破口大骂的声音强击耳鼓膜,对方通过望远镜察觉状况有变,被刺激得暴怒:
“You Can't **ing stop me !(你阻止不了我)”
“呵。”
轻微得像呼气的笑,在对方脏话收尾的同时,再度完成移位,换弹,修正误差——
耳机对面与眼前,两声枪响接连爆发。
此前彼后,时间差不过1秒钟,几乎是一起射击的。
同样的事情又再发生了一次,耳机对面再次断线。
枪托带有液压缓冲,但强大的后坐力还是撞击在肩膀上,由全身肌肉承受下来。
耳机里变得十分嘈杂,大量的慌乱尖叫的人声涌入,再高价的设备也不免外漏出来。
狙击枪调整位置,回到最初的角度。
瞄准镜的视野里正是一团乱的上层人士活动现场。
对方刚才一枪射偏,打中礼台上的花瓶,炸开的碎片撒落满地。
狙击枪的射击声相当大,即便装有消音器声音仍能达到120分贝左右,类似于飞机起飞时的声音,所以即便隔着八百多米的距离也不至于那么迟钝,连着几枪对面当然能听得清楚。
造价高昂的瞄准镜内置的计算机灵敏地测出距离、风向、温度、空气湿度以及俯仰角弹道补偿,准星最终定在礼台上——
锁定那个坐在轮椅上,与慌乱逃窜的人群形成对比的身影。
十字定格在那颗漂亮头颅的正中,死亡与他如影随形。
“有、有人开枪!”
“有恐怖分子!快跑啊!!”
……突如其来的枪响和炸裂的动静引发了恐慌,顾不上签约仪式,台下官员和一众董事成员及到场记者吓得碰翻桌椅,火急火燎地一通往大厦里跑。
“别打我!快点!别挡我路!”
……
徐乔吓得脸都青了,想逃跑,可反应过来顶头上司还在后头,腿软得可以说是连滚带爬到轮椅旁边。
也不记得这价值百万的轮椅多么智能灵活,徐乔试图推动卫旻,一边喊:“太危险了!董、董事长,我们快……”
赵市长早就在贴身保镖的维护下,悄无声息地退走。
在这一片兵荒马乱之中,两人的挪动显得格外慢吞吞。
这时,突然又响起砰砰砰连续迅猛的枪响。
“啊————”
尖叫声浪更大,到了撕心裂肺的地步。
“别杀我别杀我!!”
与刚才遥远的声响不同,这枪声就近在眼前。
两个武装齐全的男人不知从哪里突然冒出来,用手提冲锋枪直接扫射杀了好几个人。
逃窜的许多人当场软倒在地,再也不敢动,包括徐乔。他吓得抱住了脑袋,脸色煞白,嘴里疯狂喊着救命别杀我。
现场还抬着头的,除了那两个人,就只有卫旻。
黑皮辫子头和东南亚面孔两个男人明显冲着他来,从装备和架势来看是专业的雇佣兵。
卫旻观察到他们表情透露出明显的焦躁和心不在焉,还口吐芬芳,说了几句F**uking、son of b**ch之类的话。
似乎局面并不在掌控之中,听起来相当气急败坏。
那两人注意到他的目光,对于他还安安稳稳坐在那里表示出些许惊讶,然后就举起枪,对准。
“别别、nonono!”
徐乔偷偷瞄见,害怕得不行,但潜意识里还记得每个月大几万工资和丰厚的年终奖带来的喜悦,朝着歹徒僵硬挥舞双手试图护一护顶头金主大老板。
“Don't kill my boss, please……”
脑子吓得一片空白,但还记得一点英语。
砰砰砰——
气虚的声音被一连串密集的子弹声掩盖,徐乔原本蹲跪的地毯上留下十几个冒烟的弹孔。
而他本人被卫旻推到一边,此时望见那些弹孔惊魂未定,吓出一身冷汗,大口喘气再也发不出声音,表情都要哭了。
他脸色惨白,迟钝扭头看向卫旻。
因为坐在轮椅上发力点不好,猛地推开他之后,卫旻一直端正的坐姿都歪了,一整天下来都很整齐体面的发丝落了几缕下来。
董、董事长!
徐乔感动得泪汪汪。
可、可他救不了……
自己说不定也会跟着董事长一起去世的。
眼睁睁看着那两个歹徒枪口重新对准卫旻,徐乔浑身止不住地发抖,无力地闭上眼睛。
眼泪与汗水一同淌下,枪声响起。
砰——
砰——
却不是可怕的冲锋枪,而是另一种,回荡得很远的枪声。
间隔很短,接着先后传来两道砸在地上的闷响。
耳边原本变得压抑的求救声再次高亢,周围的人似乎又跑动起来。
很混乱,但奇异地听起来是个不错的讯号。
徐乔发着抖重新把眼睛睁开。
没、我没死?
然后他看见了倒在地上的尸体。
“啊!”
那两个十几秒之前还在趾高气昂的凶徒,现在脑门上一人一个血窟窿,根本没反应过来的模样,睁着眼睛就断了气。
极具冲击力的死状,太惊悚了,董事长呢?!
徐乔吓得脑袋发凉,忙去看卫旻,惊惶的双眼一下子呆住。
噢,董事长在欣赏身边的茉莉花。
他一定是不知所措极了!借此来排解紧张情绪的。
叮、
叮叮……
2枚弹壳掉落在地上,与其他3枚悄悄滚到一处,挨在一起。
橙红的夕阳,勾勒出抱在枪身上那条手臂凸起的青筋和肌肉线条。
他起身随手擦拭枪托,把瞄准镜卸下来,感慨了一句:
“不愧是贵价货。”
拔下耳上的通讯装置,扔在地上踩碎往外扫,七零八落的塑料和金属芯片零星闪烁,从楼顶飞出去。
很快就消失在空中。
顶楼铁门里,意识情况不对劲的光头壮汉已经接连踹好几脚。
然而门都变形了还没开。
要么绑上,要么就被卡上门阻,不论哪一种都意味着任务出现变故,里面的同伴不知道什么情况。
“Jona ! Jona ! ”
他一边呼唤,一边像头暴躁的公牛对门的上半段使力撞,门已经变形得厉害,他又掏出枪对着锁位连射几枪。
本来听不到回应,他打算放弃,立刻撤离现场。
可偏偏又听见一些凌乱的脚步声,好像有肢体打斗碰撞。
“Fuck!Jo!”
同伙还活着,并且需要我!
光头壮汉破口大骂,再次绷紧全身力气去撞击,没料到这次竟然轻松就把门撞开了。
完全没有受力的感觉,仿佛有人突然把门打开。
壮汉来不及反省自己的失策,收不住力道,几乎是踉跄冲出去的。
“Jona……”
将将稳住巨大的身体,迅速扭头想确认情况,然而话才到嘴边就戛然而止。
高大的壮汉目眦尽裂,不敢置信地低头。
嘶哑又竭力想要喘气呼吸,却一阵比一阵艰难,很快就全身鼓胀着青筋,轰然倒下。
他的脖子正中插着一把匕首。
刀锋与锯齿横断气管,鲜血涌流进去,抽气声像破风箱一样。
他很快失去意识,在短短最后一分多钟承受了相当的痛苦,脸皮涨红着断了气。
丛林靴停在圆睁的眼睛前,尚未失去活力的绿眼睛就像小小的镜子,映出弯腰抽出匕首的人。
提着放一个旅行袋,那个背影走得像幽灵般悄无声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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