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和亲从来都是大事,因涉及两国联姻,以及彰显礼周大国姿态,所以当今圣上召见姚和德之时,还将准备公主陪嫁一事交代下来。
姚琦梦得了消息,便央求姚和德一同面圣,并且以她同公主同窗,都为女子,对探讨清陶喜好,知晓清陶所想带什么陪嫁会更方便为由,同姚和德一同入宫。
从前的杨柳依依,如今只是枯枝盛着昨夜的风雪。阳光照耀在红墙青瓦之上,映着皑皑白雪,竟平白升起几分悲凉之感。
姚琦梦便是在这样的景象之下,进入了清陶的宫殿。
清陶寝宫此刻寂静一片,宫殿之中却是异常整洁。
从前清陶只要生气便会大发雷霆将寝宫的一切都砸碎,弄得一片狼藉,根本不会委屈自己半分,可是如今不同了。
清陶便是受了委屈,也只是泪水默默地在脸上流淌,静静地坐在梳妆台,瞧着那如同索命一样的嫁衣,神情恍惚,目光发直。
姚琦梦便是在这一刻敲开了清陶的房门,华丽的瑰宝在阳光之下熠熠生辉,在房门大开之际,所有人用礼盘盛着瑰宝鱼贯而入。
清陶似乎不为所动,只是轻轻瞥了一眼姚琦梦:“怎么是你来送?来看我笑话。”
清陶的语气轻蔑,可似乎已经耗尽全身的气力,即便想要争一个输赢。长时间的颓丧,也让那讽刺模样减弱了不少。
“没有,我只是想着同窗之谊,起码让公主在礼物挑选上能挑些喜欢的。”姚琦梦柔声开口。“此去路途遥远,恐怕以后就再没机会了。”
她这话虽说柔柔的,语气之中满是对公主的尊重,但是那一字一句直戳清陶的心窝,尤其是那句以后都不再有机会,更是点燃了清陶的怒火。
“滚,你给我滚出去!”清陶仿佛发了疯一样地怒喊,梳妆镜前的胭脂水粉、饰品步摇统统滑落在地。
姚琦梦见此微微伸手示意,让那一众下人退了出去将门关上后,才缓缓走向气喘吁吁的清陶。
食欲缺乏、精神萎靡,终日待在不见光的房屋之中,便是再硬朗的身体都有损伤。此刻的清陶不过是掀桌大闹一番,可才做了几步,就累瘫在椅子之上,根本没有接下来的举动。
姚琦梦迈过那一堆狼藉,从袖口处取出这次陪嫁的珍品,敏雅海域特产的霖海血珠钗。
“公主,气大伤身,嫁人本是一桩喜事不是吗?虽说那天梵首领是个酒囊饭袋,但浮肿的面容隐约可见往昔风采,起码也算是个人物了。”姚琦梦淡淡开口,每一句话直戳清陶内心。
清陶那双眼睛恨不得要凌迟姚琦梦,她忍不住支撑身体,准备站起身想要掌掴姚琦梦之时,却陡然被姚琦梦攥紧了手腕。
“清陶公主最近茶饭不思,终日困囿于此,状态可比不上之前了。”姚琦梦淡淡说着,随后她将清陶的手狠狠地甩在一侧,而后双手扶正清陶的肩膀,让清陶正视铜镜中的自己。
“你放肆!”清陶愤怒不已,可也只能透过铜镜看着姚琦梦故作惋惜地叹了口气。
“公主花容月貌,这枚霖海血珠钗最是相配。看那色泽醇厚,色调统一,当真是人如明珠一般单纯,也是单蠢。”姚琦梦一边说着,一边将珠钗插入清陶的发髻。
抵御着清陶的反抗,姚琦梦忍不住轻声反问:“公主知道清陶这个名字真正的含义吗?”
这话一出清陶立刻止住了所有动作,原本因为和姚琦梦斗嘴,而稍微有点活力的眼眸,此刻彻底灰败下来。
如同将死之木,再无生还的感觉。
“取自清浊之间,取自中庸之道,是为独善其身。”本应骄傲不已说出此话的清陶,眼中充盈的却是无尽嘲意。“可是自小的捧杀,强出风头,哪里是中庸之道的体现。明明是一汪清泓之上置于一个碍眼的陶器罢了。”
“姚二姑娘,本宫只是不曾经过四书五经的雕琢,没有礼教的约束过于嚣张,可本宫不蠢的。”清陶淡淡开口,她眼眸紧紧盯着姚琦梦,一双眸子充满哀伤。
这样的话、这样的眼神突然让姚琦梦止住了所有的话头,她心底深处还是过于柔软了些,面对这样一双眸子,再多的话语也只是停在唇边,无法对外吐露半分。
“你放心,我不会坏了父皇的大计的。这棋子我甘愿做,不单单是为报答父爱,亦是像皇姐所说,为国为民。我自私了前十多年,如今只不过奉献一次而已,清陶不悔。”清陶淡淡开口,唇角弥漫苦涩的笑意。
原本只是想报复清陶那些年在皇家学院对她的所作所为,可真到这一刻,她终是将那些所谓的回报放弃了。她一向自诩做不来雪中送炭,但总会落井下石之事,可是对待同为女子之人,她终究是一副柔软心肠。
不知何时,公主寝殿的门窗开了一道缝隙,凛冽的寒风经过温暖的室内,终是转变成了柔软的微风,轻轻吹落了梳妆台上仅剩的一张宣纸。
姚琦梦下意识接过宣纸,就见宣纸上的娟秀小字罗列整齐。
《梳妆》
初染粉黛画蛾眉,云鬓桃面倚栏扉。
晓镜妆成待嫁时,金玉红粉妆奁泪。
字字句句都是梳妆,可情绪却是大不相同,从初次沾染粉黛的欣喜,或许妆造不够成熟,到如今妆容终于成熟,却是心中滴泪奔赴又一座牢笼。
“本宫不通文墨,情到浓时落笔的只言片语,让姚二姑娘见笑了。不过本宫觉得,通不通文墨的,在那样的蛮夷之地根本用不上。”清陶这话似是自轻自贱,可又透露出些许认命,只觉得此生无望的感觉。
眼见清陶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同之前的盛气凌人简直天差地别,姚琦梦莫名的怒火油然而生。似乎是见不得女子这般自轻自贱,姚琦梦忍不住收起那副伪善模样,而真正蹙起了眉头。
她将手搭在清陶的肩上,声音压低附在清陶耳边:“不管如何,保证身子康健才最为稳妥。民女曾听一个人说过一句话,人生在世,不论何时都是转折点,只要自己不放弃自己,就能迸发出新的生机。”
清陶有些疑惑地抬眸回看向姚琦梦,她的面上闪过些许不解。
“虽说我们自古以来接受的知识,便是出嫁从夫,若是嫁错此生便毁于一旦。可是我们也是人,即便嫁错我们还可以做其他的事情。”
“听说那人的家乡,有一位公主自愿与番邦和亲,带去了种子与蚕,造福了当地的民生。清陶公主也可效仿,如此一来也能福泽我朝边境百姓,圆了清陶公主那句为国为民。”
说到此,姚琦梦忍不住顿了顿:“而且天梵首领到底是异族,茹毛饮血,没有礼教约束,内部斗争极为严重,妻子更是一种财产除去直系血亲外,父死子承,兄死弟继。稍有不慎天梵首领便会换人,全靠他的宠爱可能无法长久。”
“若是你做到同那个公主一般,百姓爱戴,人人敬仰,不仅天梵礼周能和平共处百余年,甚至你在其间,可以避过这些陋习。只要公主赢得子民的尊重,天梵首领不管是谁,都不敢乱动你。如此你还不准备好好挑选自己的嫁妆吗?”
“若是由民女选择,最后一次行使礼周公主的权力,那就要将利益发挥到最大。你知道我们商贾人最是会算计。”
这话一出,清陶的眼神之中迸发出微弱的光芒,不再如之前一般宛若灵泉枯竭充满死寂。
一手牌即便中途被人算计出错,也依旧可以东山再起,将现在所有的一切,利用发挥到最大程度,或许还会有不一样的惊喜。
没有人知晓姚琦梦是用什么办法让清陶公主重新振作,也没有人清楚为何恢复往日模样的清陶,不再如之前一般嚣张跋扈。
唯一知晓的便是新年这些时日,清陶公主开始认真备嫁,搜罗与民生有关的一切,向着好的方面去发展。
瞧着郑婆婆改造过的粮食种子,姚琦梦不禁想起之前兄长从军时说过,杂草不生之地,粮食恐怕也不好生存。
是以清陶最终清点的嫁妆中,粮草、绸缎、蚕种……大部分关于民生的物品,之后还有关于各行各业的先生,以及书籍。
直到到了晚间,月光洒落在皇宫每一个角落处时,姚琦梦将自己家中养的信鸽递给清陶:“一个人在塞外太苦了,但我相信以公主的坚韧心态必能坚持下来。你我同窗不知能送什么离别的礼物,唯有送上这信鸽,若是有事需我帮助,便将信笺绑在它的腿上,到时我便会前去相助。机会只有一次,还望公主慎用。”
清陶接过姚琦梦手中的信鸽,呼吸了几次之后才缓缓开口:“多谢,还有之前的事,对不起。”
听到这话,姚琦梦只是摇头笑着:“清陶公主,你之前那些小伎俩并未伤害到我。不过,从你内心出发的恶意,我是不会原谅的。”
“心生恶念并付诸行动,这件事就是你的不对,不是随便一句道歉就可以解决息事宁人。若是愧疚那便请记住这愧疚的感觉,于你而言算作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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