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两个，聊什么呢？”孟姜流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她双手按住段讱雪所在的躺椅，笑眯眯地问。
段讱雪给她倒了杯茶，孟姜流接过小酌一口后，转身走到自己的躺椅上坐下，又从旁边拉过来一张空置的桌子，将芥子袋里的文房四宝一一摆放好。
倾倒了一些茶水进砚台，捏住墨条画圈研墨，上品狼毫笔笔尖微蘸，秀气端正的楷体跃于纸上。
孟姜流可以说是一家子里事最多的一个。
关于这次法会，师尊负责全域的安保工作，大师兄负责监督门中弟子修炼，二师姐负责还没开始的迎宾等工作，三师兄负责管理全域广播以及漫山遍野的禽与兽，长老峰主安排门中其他人的工作。
而她，无律宗掌门座下关门弟子、全宗最全能的那个“别人家的孩子”，孟姜流，只能接下剩下的杂七杂八的工作——包括但不限于选定比赛地点、观测附近秘境状态、装饰宗门、卫生检查。
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
换个门派都多少得被人骂居心叵测。
如果不是宗里的其他人良心尚存，实在担心她累死，分担去了多半，她也不会掐着死线完成分配的任务。
当然，这是后话。
孟姜流拽了拽段讱雪。
“怎么了？”段讱雪转过身问。
“陪我写请帖。太多了。”
“哦。”
在她们忙碌的同时，城镇上因为法会的消息热闹得不行。
讲书人把往日反反复复讲的故事换成了收集到的历届万杰法会的趣事，每每开讲都能赢得喝彩满堂；出摊的包子铺李大娘嘴最杂，总在来来往往的行人嘴里抠出一点料，转头就告诉自己的好姐妹，然后城中的那棵大槐树下坐着的阿婆阿爷就都叽叽喳喳地讨论，或者回忆往昔，聊来聊去又会回到这次法会。
“老头子我当年也是看见过万剑齐升的人，那场面，一辈子也忘不掉。”
槐树下，一群小孩围着他，叽叽喳喳地让他多讲点。
“孙二大爷，您再说说。我回去了和我娘说说，我娘也好奇得很。”看着最大的一个男孩说。
“就是就是。”
“老头你可就说吧。”
孙二大爷左右看了看，轻咳两声后说：“我说啊，我们无律宗玉桥峰的那个，叫什么来着，他最厉害不过，一剑移山，震得外面来的直抖寒颤。”
“哦呦，你可吹吧，谁不知道咱们宗封域三百年啊，少说有三届法会和我们极北没关儿，你才多少岁？上一次法会开的时候你怕是还没生呢。”
路过的一个老人习惯地反驳他。
“嘿，你个糟老头瞎说什么呢。”孙二大爷挥了挥他握紧的拳头，装模作样地威胁。
“呵呵。”
古玩铺子的掌柜招呼着伙计们打扫好铺子的里里外外，把稀奇的一些玩意放在了显眼的地方，说这回来外人，传统的东西他们看不上，这些稀奇古怪的总能买个好价钱。
城里热热闹闹的，无边的风雪都多了点烟火气。
段讱雪盘腿坐在一摇一晃的躺椅上，握着毛笔写字的手突然一顿，然后不回头地对没事干的岁梦成说：“三师弟，帮师姐去送春峰见一下舒絮果，告诉他一个月后召开法会，现在要么走，要么老实待到他们万物书院来，别作妖。”
“噢。”
岁梦成起身离开。
孟姜流写了几个字，偷偷瞥了身边人一眼，又埋头写起字。
两人安静了一会儿，孟姜流还是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想：她能和三师兄讲那些陈年旧事，难道就不能跟我讲吗？
无律宗的人普遍不爱外出，反正极北地大物博，机缘秘境都不少，各方面建设都比较完备，也没有什么非得出去的理由。从她入门起算，宗里频繁外出的人只有段讱雪一人。
一年到头不着家，说的就是段讱雪。
孟姜流轻轻拨了拨段讱雪衣袖上的皱褶，斟酌了一下用词，说：“师姐，你和那万物书院的书生......怎么认识哒？”
“不如你先说说，每至月中都要给你传信的那小子是怎么回事。”段讱雪少见地没有回应孟姜流的话，而是转向另一个话题。
孟姜流不说话了，段讱雪也不再开口。
两个姑娘无声做着手上的活计，气氛古怪。
远处，绿柳看着闹别扭的两个小姐，叹了口气，她实在是想不明白，她家小姐为什么这么在意孟小姐的事。
健康、感情、装饰以及更多其他杂七杂八的事。
明明对本家那些一起长大的小姐公子，都是一副不理不睬的态度。
“池客，我真不知道为什么沐公子会和我写那么一封信，之前我们两个只是单纯地交流一些法阵上的问题，我记得我还给你看过他自创的阵法，你当时倒是很欣赏他的。”孟姜流把笔重重地搁置到桌上，语气严肃，希望对方能够正视这个问题。而段讱雪听了却纹丝不动，依旧装模作样地写着帖子，但凑过去仔细看的话你就会发现，纸上已经不是段讱雪有些潦草的送呈字样，“梅雪山庄”下满是意义不明的涂鸦，有点像小狗吐舌，但换个方向又成了乌云盖顶，墨水再胡乱一涂就完全不知所以。
“段池——”
段讱雪抬手打断孟姜流的话，迎着对方疑惑的目光点了点左脸。气得脸涨红的孟姜流下意识地一抹，只见手背上出现了黑色的墨水，她瞪圆了眼睛，胡乱地擦了两下，气坏了地重重吐出一口气，下了躺椅朝室内跑去。
段讱雪在后面慢悠悠地喊：“你对沐书云怎么样的，我对舒絮果就是怎么样。”
“谁管你啊！”
段讱雪歪嘴做了个鬼脸，压着声音怪腔怪调地模仿：“谁管你啊。”结果自己把自己逗笑了。
笑声渐弱，她嗤了一声，收拾起桌上的东西，笔墨纸砚靠边摆好，请帖放整齐后挪开桌子，抱着厚厚的一沓请帖跟上孟姜流的脚步，一前一后地跨过了门槛。
“花红，关门。”
“晓得了！”
花红小跑着从偏房里出来，到前院去关上了门，插上了门闩。她转过身，有提着裙摆向内院跑，粉色发带在头上飘动。
“小姐，东西给紫杏吧。”
段讱雪应了一声，把手上的东西往紫杏伸出来的手上一放，“放到书房去，随便把那里的炭火烧起来。末了就和花红玩去吧。”
“哎。”
“花红，把我镜台上的黄铜盒子拿来。”
花红很快就把物件拿来了。段讱雪接过，挥挥手就让她下去了，自己举着有她半个巴掌大的黄铜盒，进了孟姜流所在的西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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