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微言出必行。
有条不紊地筹划、布置着许诺了的事。
求婚仪式,段微想过回厄迩星,那儿有她的家、苏慕笙的家,他们在那儿相识、也在那儿分离,将那儿作为重续缘分、开始新阶段的地方,也会有特别的意义。
可考虑到杜瑛,皇室争斗已经进入白热化阶段,苏慕笙不能离开帝都星,于是,还是将仪式地点放在了帝都星。
重点是宾客,宾客不用多、也不用多有身份,重要的是,都是身边的朋友。
段微邀请了查乐斯,查乐斯太想见一见苏慕笙了,一听,二话不说答应了:“小逸,放心啊,我和你嫂子一定到!这个,请柬上怎么是‘段微’啊?印错字了?赶紧联系婚庆公司,改回来啊!别闹笑话了!”
邀请了雷青、虎子等人,这几个人一听,更是乐不可支,仿佛早就在私底下蛐蛐了千百遍了:“我就说嘛!苏大少!老大还死不承认!”
邀请了塔塔,和塔塔好长一段时间没有联系了,电话接通的瞬间,有几分恍惚,好在那一份相识多年的熟稔,没有因为过往消失,在听到段微郑重的邀请后,塔塔静默了两秒后,笑得温温柔柔:“我很高兴,你生命中的重要时刻,还会想到我,我会来的,和……阿青,我会和阿青一起来,见证你的重要时刻。”
邀请了凌少轩、杜瑛,对他们而言,意料之中,凌少轩说“哦”,杜瑛说“好的”,两人的平淡反应引得段微哭笑不得,补充了一句“别提前透露给苏慕笙”,落在凌少轩耳朵里无异于为难他“瞒苏慕笙?瞒得住苏慕笙?”,被杜瑛及时摁住、制止了,杜瑛答应了道:“好,好,我们尽量,尽量不主动透露。”
邀请了苏卿卿,苏卿卿连说了几遍“真好”,段微对苏卿卿的情感复杂得多,到如今了,段微也不像以前那般,觉得自己能把苏卿卿的心思猜个**不离十。段微什么也没多说,拍了拍苏卿卿的肩,听到苏卿卿道:“我是真的把他当作我的哥哥,很好很好的哥哥,你们,真好,真的很好……”
苏卿卿和段微一起布置了场地。
出于安全考虑,段微没有找婚庆公司,以防被不知底细的人钻了空子,场地、设施、布景都是自己人联系、设计的,蕴含着各种小巧思,都由段微一一把关。
仪式前夕,苏卿卿陪段微最后捋一遍流程。
作为唯一一个可以算作深度参与,相同的两个人的仪式、不同主策划的人,苏卿卿望着全程认真的段微,感触万千。
她看着段微,就像看到了两年前的哥哥,她从那时知道,哥哥很喜欢、很喜欢段微,也是这一刻相信了段微对哥哥的真心——她一直觉得段微像风一样,根本抓不住,也一直担心哥哥用情比段微深,她曾经无数次心疼哥哥,现在看来,一切值得。
有情人终成眷属。
真好。
真好。
求婚仪式,仅限亲朋好友,在一个远离城区的,私密性很高的庄园。段微计划苏慕笙,由杜瑛以洽谈公事为由,带过来。
所以,段微先一个人到了仪式地点,接待早到的宾朋。
最先到的,是苏卿卿,她特地穿了一袭明黄色礼裙,头发盘得高高的,像一个矜贵的小公主一般,隆重赴约她的亲人、她的盟友。
随后,凌少轩、雷青、塔塔、虎子、查乐斯……一群人,都到得很早。大家兴高采烈,参观点评一番、再精挑细选一番礼炮筒,找隐秘的位置,先藏起来了。
段微一个人等在外面。
她和杜瑛约了时间,快到了。
远远有一辆吉普车,驶过碧绿如茵的草坪,段微以为杜瑛、苏慕笙到了,欣然上前迎接,车门开启,却见到下来的人——
段成恺。
段微的笑意,凝固在了脸上。
段成恺下车,看到了段微停住的脚步、僵直了的姿态,说话道:“怎么?不欢迎?你要结婚了这么大的事,我不该来?”
段微快速扫视段成恺。
只见,段成恺衣着,全然不似以往那般邋遢,一身西装革履,透出了几分光鲜、整洁,好似真的认真收拾、拾掇了一番,真心来参加自家人的求婚典礼。
“小叔。”段微调整了自己的表情,有礼节道,“欢迎。”
段成恺递给段微一个礼纸、绸带包装了的大礼盒:“贺礼。”
段微接过了:“谢谢小叔。”
段成恺迈步,向里面走。
车上没人下来了,很快开走了。
段微疑惑地追上段成恺,低声问:“小叔,怎么来了?”
段微没有邀请段成恺,准确说,从段微离开厄迩星至今,从未联系过段成恺。
她和段成恺不是一路人。
道不同,不相为谋。
段成恺冷哼了一声,答非所问道:“翅膀硬了啊。”
段微愈发觉得不对劲,拦住了段成恺:“小叔,可以直说。”
段成恺冷笑地望着段微。
段成恺的突然出现,让段微心有不安,段微皱了皱眉,下了逐客令:“不说,就不用进去了。小叔,你的心意,我收到了,请回吧。”
段成恺道:“我养了你这么多年,来观礼,还不行了?”
段微懒得应付了,道:“只是观礼,欢迎。是不是只是来观个礼,小叔心里清楚。小叔不愿说,我不强求。不过,里面能不能有一个小叔的位置,我还是能做主的。”
段成恺盯着段微,眼神一下下愈发冷了。
段微不让步。
忽然,段成恺笑了:“段微,你是段家人。”
段微不应声。
段成恺道:“你身为段家人,胳膊肘向外拐,和你的仇敌厮混一处,对自家人狠?”
段微听到段成恺的话,心脏“咯噔”一下,一种难言的心情弥漫,下意识的反应,一方面觉得段成恺胡说八道,另一方面觉得误入了狗血档,什么和仇敌厮混?!
段成恺道:“段家,怎么没的,不记得了?”
段微记得,爆炸,一场厄迩星史无前例的大爆炸案。
段成恺道:“爆炸!大爆炸!就是那场爆炸,段家被人害了,才会没了!你都忘记了?!”
段微没忘,但段微没说话。
段微盯着段成恺,等着看段成恺还会说些什么。
段成恺道:“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了。那场爆炸,是人为,是有人针对我们段家!为什么针对?是因为,我们家救了一个人,杜玥,皇室二公主,杜玥!”
段微神色都没变一下。
哦,她知道了。早就知道了。
段成恺道:“段家之所以落败,就是因为杜玥!有人揭发了杜玥藏在厄迩星,我们家才会招来大祸!当年,段家和苏家,不相上下。后来,段家一落千丈,苏家顺风顺水,谁在背后害我们,还看不出来?”
揭发、告密……
这个说法,倒是没听过。
段微望着段成恺。
一面之辞,真真假假,难以判断。
可不管当年,杜玥、苏家、段家之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恩恩怨怨是过去的事,是非对错随着十多年来的尘归尘、土归土,更是一桩理不清、理还乱的陈年旧案。
段成恺声称苏家告密,导致杜玥、段家被害。
若是如此,苏卿卿为何还会养在苏家?皇室为何近两年了,才知晓还有一个苏卿卿?
段微不信段成恺。
苏卿卿的真实身份,没有暴露。
或许,正因为如此,段成恺才用这样一番话,来离间她和苏慕笙。
段微看了一眼时间,不给段成恺更多时间废话了,直截了当地道:“你不用站在道德制高点来说教,你直说吧,你来这儿,想干什么。”
段成恺被噎了一下,狠色道:“谁教你这么和我说话了?没大没小!”
段微更没耐心了:“直说。谁派你来的,来干什么?”
段微不是傻子。
段成恺不是受人指使,不可能这么巧、这个时候以一己之力从厄迩星到帝都星,找到她。
段成恺望着段微的神色,变了又变,好似事到如今,才发现段微不是那个被他从孤儿院里抱出来、孱弱得一无是处的幼儿。于是,段成恺终于不装了,说道:“重振段家,我要你杀了杜瑛、苏慕笙。”
“什么?!”
段微仿佛听到了鬼话般,一下没憋住,脱口而出。如果不是段成恺酒泡了脑子,生锈了、发疯了,那这句话,一定是她听过最好笑的笑话。
段成恺眼神迸发着异样的光芒,好像蛰伏多年,一朝有了希望那般隐含兴奋,神色也一点也不像在玩笑,严肃地勒令:“杀了杜瑛、苏慕笙。”
“为什么?”段微正经起来了。她想知道段成恺发什么疯了。
“苏家害了段家,你还下不了手?!”
“杜瑛呢?为什么?”
“重振段家,这是机会!”
重振段家……
段微忽然懂了。
段微道:“让你来的,是杜渊,还是杜昭?”
段成恺喊着“重振段家”旗号的慷慨神色,仿佛被段微就这么轻易地点出来两个名字,弄得措手不及,一下凝固了。
段微道:“别装了。要么杜渊,要么杜昭,要么杜莎夫人,要么杜瑜,他们想做什么?”
用段成恺来离间她,她都分不清这一招是蠢、还是损……
段微接二连三的反客为主,令段成恺有一些语结。
段微彻底没了耐心:“你来这儿的意图,我知道了,你可以走了。”
打发的态度,让段成恺恼了:“我为你好!”
“我知道了。”段微道,“我不会做,你可以走了。”
“段微!”
“嗯?”段微道,“需要我让人,‘请’你走吗?”
段成恺看着油盐不进、却又态度强硬的段微,气不过骂道:“不识好歹的东西!我来,为你好!杜瑛、苏慕笙今天一定会死,你实在下不了手,我不强迫你!但是,我要你揽下这个功劳,这样,他们才不会怪罪你、怪罪段家,段家才能东山再起!”
“你说什么?”段微神色一下转厉,“一定会什么?”
段成恺不兜圈子了,指着前方的庄园:“爆炸。杜瑛、苏慕笙一到,这儿就会爆炸。”
爆炸。
又是爆炸……
皇室惯用的,用人命抹平一切的招数。
到了这个时候,段微焉有不明白的道理?杜瑛、苏慕笙进出地,安保一向森严,只有这儿,她选的这儿,是可能的、唯一的突破口。
即便她再三小心了,皇室仍能悄无声息、无孔不入。
段微望着矗立在草坪上的庄园,内心第一次升起了恐惧,好像被恐怖的、巨大的黑影笼罩得严严实实。这样一个巨大黑影,不知不觉间,在她的身后张牙舞爪,亟待将她拆食入腹!
段微拉住段成恺:“爆炸源在哪儿?有多少?听命于谁?”
段成恺甩开段微:“这时候知道急了?”
“告诉我!在哪儿?!”
“告诉你?你看看你的样儿!你心里还有段家吗?你还是段家的人吗?!”
“好,好。”段微不和段成恺耗了,掏出了手机,准备通知所有人,赶紧离开,她不能赌。
“你做什么!”段成恺见状抢夺,“段微!你敢坏事,我饶不了你!”
段微避开段成恺:“我的人,有谁出了事,我饶不了你!”
段微年轻力盛,身手远在段成恺之上,段成恺唬不过段微,也争不过段微,只得道:“好!我告诉你!”
“在哪儿?”
“手机给我。”
“不行!告诉我在哪儿?”
“我可以告诉你,我决定什么时候炸。”段成恺解开外套,从内口袋取出一个小巧精致的引爆器,说服段微,“手机给我。”
段微看了一眼,不信段成恺,更不信段成恺就这么堂而皇之地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亮了出来。
哪怕段成恺冲动上头,皇室呢?
皇室这么放心地把一切招压在了段成恺身上?
和皇室的人,打交道了这么久,段微不信他们会在关键时刻,犯蠢。
其实,从段成恺出现,到现在,所说的话,段微半个字都不信。
她只是,不敢赌。
段微佯装服软,把手机递到了段成恺面前,却不交给他:“你看着。”
段成恺讥笑:“段微,这样耗,没有任何意义。一会儿,杜瑛、苏慕笙的车到了,你一个都救不了。”
段成恺说的是事实,段微不说话,盯向段成恺的手。
段成恺察觉段微的视线,缩了缩手:“别打抢的主意。你敢抢,我就敢按!”
段微把手机递给段成恺:“带路。”
段成恺收了,抬步往庄园走。
段微跟上。
段微想伺机而动,要么找机会抢过来,要么遇到谁,也能把让他们离开的消息传开了,没想到一路上一个人都没遇上,分不清是大家为了惊喜藏得太好、太认真,还是已经被皇室安排的人控制了。
段微愈发着急。
只能压着。
段成恺引着段微上楼,站在窗边,不动了。
段微看了一眼四周,窗台、窗檐,窗外一片碧绿草坪:“在哪儿?”
“段微。”段成恺望着草坪外面的车道,“视线真好,他们从那儿过来,看得清清楚楚。”
段微觉察到段成恺这一刻的松懈,当机立断趁机给了段成恺一拳,夺了段成恺手上的引爆器。段成恺被抡到地上,眼冒金星时,又被段微踩住,从另一只手上,夺过了段微交出来的手机。
“段微!”
“闭嘴!”
段微快速拨了苏卿卿的号码:“带人走!所有人!立刻!马上!走!”
就在这时,段微看见了远处驶来的车,车速很快,快得段微心慌意乱——段微连忙挂断了苏卿卿的电话,向下滑动,拨给苏慕笙。
就在这时,段成恺爬起来了,一把打向段微。
手机被打掉,落在了地上。
“来了。”段成恺也看到了,车越来越近,在段微弯腰去捡时,反倒不着急和段微抢了。
段微去捡起手机。
“你不是想知道爆炸源在哪儿吗?”段成恺的声音,在段微身后响起,平淡的语调,令段微的心脏,兀的一沉。
段微回头。
只见,段成恺解开了西装马甲,露出了腰腹,只见缠在腰腹上的一圈——人体炸弹!
面对错愕的段微,段成恺反而轻松了起来,露出了更胜一筹的讥讽笑意:“杜瑛、苏慕笙出入的地方,哪儿那么容易埋伏啊?”
事已至此,段微哪儿还不懂?
这儿没有炸弹,炸弹在段成恺身上!
“段微。”
段成恺道:“我要你按我说的,揽下杀了杜瑛、苏慕笙的功劳,他们会放过你,让段家东山再起!”
段微望着段成恺身上的炸弹。
一旦爆炸,首当其冲必死无疑的是,段成恺!
揽下杀了杜瑛、苏慕笙的功劳,他们会放过你,让段家东山再起……
东山再起……
就为了让段家东山再起?
“段微?”
电话接通了,苏慕笙的声音,传了出来:“段微?”
段微望着段成恺,段成恺的手,放在了引爆线上,即便段成恺没说话,平静、坦然地面朝段微,段微也清楚,段成恺心意已决,段微抢不了。
“怎么了?怎么不说话?”苏慕笙的声音,徐徐传来。
段微站起来,看了一眼窗外。
车已经停了下来,杜瑛、苏慕笙一左一右从后座下来。
杜瑛状似不经意地向里瞥了一眼,回头看见苏慕笙专心致志地打电话,快步走了几步,伸手拉苏慕笙赶快往里走。
段微见状,连忙出声:“苏慕笙!”
段微几乎在一瞬间有了决定。
“别听杜瑛的!上车!走!”
“段微?”
“段微!”
与苏慕笙的惊愕,一同传来的,是段成恺一瞬间暴怒的怒吼。
苏慕笙也听见了,声音一下变得急切:“段微,你在哪儿?”
段微来不及回答了。
她不能让段成恺得逞,更不能让杜渊、杜昭等人得逞。
“段微,你在哪儿?!”
“轰——”
突如其来的爆炸,炸在电话里,也炸在了耳边。
苏慕笙仿佛被这一声巨响,炸得脑袋一片空白,他呆呆地转过头,望向了爆炸声传过来的方向,只见一股浓烟滚滚,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那一幢庄园,雪白的外观墙,霎时乌黑,倒塌粉碎的墙体,摇摇欲坠。
这一声巨响,却像打开了某一个开关,草坪上,忽然响起了清扬的音乐声“Some say love it is a river,that drowns the tender reed. Some say love it is a razor, that leaves your soul to bleed. Some say love it is a hunger, an endless aching need. I say love it is a flower, and you it’s only seed……”
……
“该我来做。向你求婚。”
“给我时间,为你准备一个盛大、难忘的仪式。”
“别听杜瑛的!上车!走!”
苏慕笙反应了过来,望着滚滚浓烟的楼幢,脸色瞬间惨白。
苏慕笙跌撞着向里跑:“段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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