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龙都喜欢亮晶晶的东西。
萧炎对此嗤之以鼻。
“我才不是那种会被亮晶晶吸引的庸俗巨龙。”
黑色的只有乌鸦才喜欢亮晶晶的东西，金币是好看，宝石是好看，可也仅此而已。堂堂黑龙什么都不缺，根本不需要那些用不着的东西，怎么可能像是吟游诗人歌唱的那样肤浅。收集金银珠宝？他伏在龙之谷陡峭的山崖上晒太阳，舒展开乌黑的龙翼以便尽可能晒到更大面积，自诩是拥有十全品德的完美之龙：“这完全是人类的误会！庸俗的龙才会喜欢亮晶晶！”
旁边一千两百岁的蓝龙看了他一眼，不屑道：“小龙崽子懂什么亮晶晶。”
萧炎：？
谁他妈是小龙崽子！
时年七百岁的萧炎不堪其辱，跳起来跟那只蓝龙打了一架。战斗持续了大半天，虽然年纪不大，但黑龙的战斗力也是真的强，萧炎更是其中佼佼者，最终以蓝龙惨痛落败心不甘情不愿的承认萧炎所说的“肤浅”告结。而萧炎自己打赢了同族，也是得意洋洋，不顾身上的伤口还在滴血，甩着尾巴回到自己的龙穴，是玩累了准备好好睡一觉——
他闻到了陌生的气息。
无论是禁海的塞壬，生命森林的精灵，大草原的兽人，乃至人类帝国的人类，这世上所有的种族都知道，巨龙是神的宠儿，他们稀少而强大，每一只巨龙都是天生的王者，生而知之，具有无双的体魄与魔法能力。
与这种神话生物相处，最重要的一条规则就是：绝对不能侵犯龙的领地。
因为那无异于侵犯龙的尊严。
如果这时有第三者在场，他一定会看见，在落地的一瞬间，黑龙动作微顿，龙翼刷拉一声猛然张开到最大，犹如乌云笼罩于天空，那双与冷血动物相同的竖瞳眨动了一下，瞳孔向内收缩，几乎凝聚成一条细线，无与伦比的危险感在同时弥漫开。这是攻击的前兆，代表着黑龙准备好好教训这个胆敢冒犯龙族的入侵者。
一尾银白色的龙伏在他的龙穴前，像是从哪里掉下来的，蜷缩在地上一动不动。龙翼上覆盖着天使翅膀般的羽毛，看起来很是柔软，舒展开来便盖住大半身体，只露出半截银光闪闪的龙尾巴，亮晶晶的，像是夜晚流光璀璨的星河。
萧炎一口炽烈的龙息都已经凝聚在了喉咙里，愣是被他一用力给生生咽回去了。
差点呛着。
他连续咳咳两声，拍打龙翼，喷出了好几个火星子，但全程目光一眨不眨的盯着那尾银白色的龙，愣是没移开过。尽管后者根本没有动弹，但那亮晶晶的光芒从银鳞上泛开，好看到了极点，犹如阳光落在水面上时，涟漪摇动，波光粼粼，向着四周扩散，也反射进了黑龙恢复正常的竖瞳里，闪着彩虹般的亮光。
“我才不是那种会被亮晶晶吸引的庸俗巨龙。”
早上对蓝龙的鄙夷之情犹在耳边，余音绕梁。
“可能是俗而不自知。”萧炎得出结论，并且快速接受了这个庸俗的不完美的自己。
他收敛起翅膀，压制住龙威，慢悠悠的走过去，在旁边观察了一会，试探性的伸出爪子推了推那只银白色的龙。黑龙是体魄尤为强健的龙族，龙翼坚硬锋利，反射着属于金属的冷光，能轻而易举切开山岩，削铁如泥；而爪下触碰到的羽翼却与他所猜想的一般，果然是柔软的，就像是他三百多岁时跟天使打架时，龙爪从对方翅膀撕扯下的羽毛一样柔软。
只不过那一次，他和那天使掐架打得天崩地裂，羽毛乱飞，龙血四溅，打到最后天堂的天使长都无语了，特地下界来找龙族族长谈心，而现在，面对着这只银白色的陌生龙，萧炎甚至没敢太用力，不知道是怕惊醒了对方，还是怕伤到了对方。
虽然他从未见过这般形态的龙种，但他并不怀疑那也是一只龙，什么模样的龙裔他都见过，而同为神话血脉，龙威做不了假——何况，萧炎觉得，是不是都没有关系。对方通体都亮晶晶的，生有五爪，通体细长，龙翼柔软如天使们精心保养的羽翼，龙角修长如塞壬们珍爱的珊瑚，半露出的尾巴上鳞片细碎，如同散落的漫天星辰，实在是好看到了极点。
“呜……”
那只龙低低的鸣叫了一声，微微昂起脑袋来，一双乌黑的眼瞳睁开，无意识的看了他一眼，纯粹是受到他靠近的刺激而产生的本能反应，见他没有攻击意识，并未完全清醒，又软软的倒回去了。
那双眼睛也很漂亮，好像冰雪融化开的朝露，最自由的云与水，在那双眼睛里凝结成为雪白的霜华，又慢慢融化开，随着山间溪水蜿蜒而下，惊艳绝伦。
明明是黑色的眼睛，黑色，他为什么也会觉得亮晶晶的呢？
萧炎想。
族长以前教导小龙崽子的时候曾说，亮晶晶都应该属于巨龙……是的，没错，显而易见，这就是世间真理。
他是我的了。
润玉醒过来的时候，半天都没明白自己在哪里。
嘴里还残留着苦涩的味道，身体被紧紧锢着，他差点以为自己是从虚空掉入到监牢里去了。但他只是穿越个世界，世界意识当时也没排斥他，怎么着都罪不至此吧？
他迷茫的抬头，环视周遭，眼眸逐渐适应了黑暗，这才发现有一个黑色生物盘在他身侧，粗大的尾巴缠绕着他的龙尾，半展开的翅膀盖着他的身体，像是被褥一样，传递过源源不绝的热意，恍惚间会让人怀疑自己睡在火山口，身旁就是岩浆。
……难怪他会做梦梦见自己变成了一条烤鱼，被串在烧烤架上，还撒了苦味的调料，根本没法入口。
润玉面无表情的抽了抽尾巴，对方缠得太紧，没抽出来。
不对，尾巴……尾巴？
终于发现自己居然是本体应龙形态的润玉猛然一惊，瞬间运转灵力，变回了人形。
几乎就是下一秒，面前猛然睁开了一双巨大的眼睛。
那的确像是一双属于兽类的眼睛，天生冰冷，竖瞳带着寒意，似乎没有什么感情，以至于万事万物都不足以映入那双眼睛。但映照出自己的影子时，却又如此明亮，如此浩瀚。
——犹如宇宙承载着星河。
润玉微微一愣。
自然，以龙形态的润玉作对比时，并不算很大，但当润玉变回人形，巨龙和人类的体型对比就有些差距了。
翅膀下和尾巴里都一空，萧炎自然是立刻惊醒。还以为自己捡回来的亮晶晶出了什么事情，下意识的转头看过去，只在银白色的龙之前趴卧的地方看见了一个白色的人影。
巨龙对人类并不陌生，这也是他们能够变化的第二形态。他仔细感知了一下，确定那的确是他的亮晶晶没错，只是变作了人形，便放下心来。高高兴兴的伸过脑袋，蹭了蹭对方。
润玉猝不及防，差点被他直接蹭倒在地。他往后退了两步，抬头看着这只陌生，却又对他极为亲昵的黑色巨兽，比之前刚醒过来的时候还要迷茫：“你是谁？”
“我是萧炎啊。”
对方回答，声音低醇好听，略带疑惑：“你变成人做什么？太小了，很不方便。”
巨龙高傲，经常会看不起没有龙血的其他生物。萧炎对人类没有多少兴趣，他一贯嫌弃人形丑陋，也没有多少跟人类打交道的兴趣，但他的亮晶晶变成人形之后看起来仍然很漂亮，他连眼睛都移不开了。这很奇怪，说实话，萧炎其实不太明白该用什么语言去形容那种感觉，只能将其一并概括为亮晶晶的，好像发着光。
……虽然，人形应该不会发光吧？
他不懂这是什么情绪在心底翻涌，但萧炎也没有一直纠结下去，他更在意的是人形太小了，刚刚微一用力就差点把对方撞倒，这让他实在有些苦恼，但龙的天性如此，占有欲很强，根本不能容忍自己的东西挣脱，他纠结了一下，甩了甩龙尾，还是探过尾巴尖尖谨慎的勾住了润玉的腰，这才安心下来。
然而这样的态度，对润玉就实在是太过自来熟了，第二次被缠住，连润玉自己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失去了一段记忆，不记得对方了。他不自在的看了看缠绕在身上的庞大尾巴，尖端还带着漆黑的利刺，却很小心的避开了他，连他的衣角都没有划破。这么大的尾巴，原先与他龙尾相缠绕的时候刚刚好，现在就显得太大了：“我认识你吗？”
“现在不是认识了吗？”萧炎歪了歪脑袋，本应是狰狞庞大的巨兽，可不知为何，润玉看着并没有害怕，只觉得还挺可爱的……如果不是听到他下一句的话，“我是你的伴侣。”
润玉：……？
润玉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黑龙昂了昂脑袋，宣誓主权一样：“你是我的战利品，是我的伴侣。”
当然，说这句话的时候，其实萧炎有点心虚。毕竟润玉是不清醒，但他自己还是知道的，他捡到润玉的过程可跟“战”扯不上半毛钱关系。但润玉暂且没想到这一点，他被过于理直气壮的萧炎给带跑偏了：“那得有几个伴侣？”
“就你一个啊。”萧炎理所应当道，“伴侣只能有一个，认定了就不能悔改的。”
离谱中又带着一丝合理。
润玉不能理解：“……但我为何会是你的伴…战利品？”
黑色的生物趴伏下来，将脑袋支在双爪上，用尾巴卷着他拉到了自己面前，那双冷血的竖瞳定定望着润玉，微一眨动，却仿佛巨大的宝石，温暖而明亮：“你是我带回来的，为什么不能做我的伴侣？”
“……听着，伴侣这件事不是那么简单的，萧……萧炎。”润玉深吸了一口气，“你长辈没有教过你吗？”
萧炎把头歪向另一边，明明是巨大而又危险的猛兽，每一片鳞都是锋利尖锐的，但他做这个动作的时候还是很可爱，明明白白的表现出一个我不知道的意味。
……真是疯了。
润玉抬手揉了揉眉心，不明白自己在想什么，也不明白自己要同对方解释什么。他试图告诉萧炎，伴侣并不是一件小事，至少不应该如此轻率的决定，需要一个过程，他也不会这么轻易同意。他试图解释清楚这是双方的事情，但萧炎好像只听进去那一句话，这导致他看起来比润玉还苦恼：“那你要怎么样才能成为我的伴侣呢？”
润玉：“伴侣这种事情需要双方都喜欢……至少让我考虑一下吧。”
说到这里，润玉迟疑了一下，毕竟他并不熟悉这个世界，也需要时间去适应与融入。可能这就是他还在这里陪萧炎扯淡的原因：“何况，我根本还不了解你，要想做伴侣，总该从双方了解开始。比如……你是什么种族？”
萧炎之前没有介绍种族，因为他压根没想到润玉居然会不认得黑龙，他有点疑惑，将脑袋往前探了探，搭在他的亮晶晶面前：“我是五色巨龙里的黑龙族。”
黑……龙？
润玉被这个词汇吸引了注意力，再度定睛看了看，虽然与他所熟悉中的龙并不一样，但自称黑龙的萧炎身上的确有着无与伦比的力量感。幽黑的金属鳞甲并不透光，但在每一片鳞中心处都嵌着比发丝还要纤细的金色丝线，像是融化流淌的黄金，是一种气势磅礴的美。
古怪，却也比他好看多了。
润玉向来对自己的模样不甚满意，他眨了眨眼，挥开心底一丝莫名的情绪，并没有将这件事说出来。
“我是应龙，润玉。”
【TBC】
*西方黑龙·炎 x 东方应龙·玉
*应该是年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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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西幻】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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