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炎垂眸看着在他手上僵硬成一根木头的小白蛇,轻挑了挑眉,黑眸深且沉,带着某种了然的笑意。他抬手安抚性质的摸了摸小白蛇的鳞片,顺着脑袋一路抚到尾巴,跟他想象中的一样,光滑细腻,如同精心打磨后的玉石,手感很好。
小白蛇被他摸的战栗了一下,却不是抗拒的意思,而是本能的扭转尾巴在他手臂上缠绕了几圈,紧紧贴着他的皮肤,不知道是不是感觉到了炎帝身上的温度,他下意识的蹭了蹭萧炎,接着身体越收越紧,仿佛缠绕着树木才能活下去的菟丝子,贪婪的需要汲取热度,勒得力道有些太大了,萧炎不得不再度顺了顺他的鳞片,希望他能放松一点。
也许是因为他的抚摸真的很舒服,小白蛇原本紧紧勒着他,可被摸了一会之后,还是慢慢的放松下来,紧束的尾巴也渐渐舒展开,虽然还贴着萧炎手臂,并不肯放,但他已经不再发抖了,而是一点点将脑袋搁在萧炎手背上,整个一软趴趴的丝带,好像眼睛都快要闭上了——嗯,萧炎当然知道,蛇是没有眼睑的——几秒之后他突然全身一僵,仿佛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慌乱的昂起脑袋左右张望一圈,看看萧炎再看看周围,尾巴尖来回晃动,似乎是犹豫不定了一会,半天之后,他自暴自弃的猛然把头埋了下来。
完全能从小白蛇的一系列反应中看出他的心路历程,萧炎差点笑出声来了。
——他的玉儿,怎么这么可爱啊。
以前也是,现在也是。
他揉了揉小白蛇的脑袋,从尾巴尖颤动的细微幅度中确认润玉被他摸得很舒服,软绵绵的缠在他手上,贴着他一点点蹭,快要成了一条废蛇(废龙?)连跑都忘了要跑了。他抚的略微慢了一点,还不满的将脑袋伸过来,塞到他的手指下面要继续摸。
真奇怪,润玉原来是这样的性子吗?
原本他是准备去天界的,但现在,他改变了主意。如果小白蛇与萧炎的相处会比天帝与炎帝的见面更让润玉觉得轻松,那就先保持这样也没有关系。
也不知道摸摸蹭蹭了多久,察觉到小白蛇逐渐开始松开缠绕,小心翼翼的往外游,似乎是想要离开的意思,萧炎也没有强行拘着他,放小白蛇离开了,心知肚明后者估计游出去一段距离就变回人形溜了,他体贴的留给了润玉**空间,并不用神识跟踪。
总归要回来的。
在润玉的气息彻底消失在感知范围之外后,炎帝方站起身。他沿着潭边走了几步,略加思索,挥手打出两道劲风击断了周遭的高大树木,在树木倒下的轰然声响中,开拓出了一片林间空地,准备在这里先建一座小木屋暂住。
两个时辰之后,无尽火域里的人收到了域主发回消息,询问有没有人会建房子,他需要一些远程指导。
无尽火域:?
而润玉这一夜难得的睡了个好觉。
睡梦里,萧炎在与他说话,却并不是平日里公式化的谈话,而是怀抱着他,抵在他的耳边轻笑。肌肤的接触给了润玉无比的满足感,他们是如此的亲密,他可以随时伸出手,向萧炎索取一个拥抱。
——以至于清醒过来之后,润玉对着空白的床铺愣了许久。
在没有被碰过之前,身体的难受还是可以忍受的,但现在因为之前得到过抚摸,落差更甚,尤其是夜晚孤独一人,全身上下的渴求感更加剧烈。寂寞,孤单,难过,委屈,连空气流动过肌肤,都会产生啮咬般的麻痒感,情绪激荡的厉害,他反复的回忆起萧炎触碰他的时候,甚至能感觉到身体的颤抖,常常需要数个小时去调息才能勉强维持平静的表面,整夜整夜的睡不着。
萧炎……
梦境终究是梦境,不能诉之于口,连多想一想,都让润玉自己觉得羞耻。
他怎么会,他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他怎么能,为什么能反复想起那样的梦?
克制住内心混乱的情绪,润玉还是在天界等了几天,满心以为萧炎会来拜访,却几天也没等到人。这个时候他才想到,当初大千世界所说的“炎帝私人行程”是什么意思,在这样的前提下,炎帝是不必来找天帝报备的。
意识到这一点时,他发现自己已经身在妖界了。
天帝犹豫的想,上次只是意外,他不应该再去了。
但脑海里交错着梦境里亲密依恋的关系,上一次萧炎抚摸过鳞片的温暖指腹,身体空落落的感觉越发清晰,压着他连呼吸都是困难的,他分不清自己是何想法,一步步走到了上次见到萧炎的位置,又像是近乡情怯一样的停住脚。
潭水边多了一座小木屋,看得出来,这段时间萧炎一直停留在这里居住,也不知是什么原因让炎帝千里迢迢亲身跑来妖界深山老林建房子。润玉依旧化作了上次那样的小白蛇模样,隐在一处灌木后,小心的探出脑袋,望见萧炎神色疏淡的注视着面前潭水,不知道在想什么,碎发散落在额前,月色衬着他的眉眼,甚至是有些冷的。但天帝正有些迟疑,却见前者仿佛察觉到了什么,突然转头看来。
似乎是看到了他,眉梢眼角的坚冰都在眨眼间融化作灿烂的颜色,萧炎笑起来,宛如冬日暖阳般直接照入人心,哪怕只看一眼也能领悟他眼里纯粹简单的喜悦之情。
他朝着润玉伸出手,笑道:“可算是回了……来,过来吧。”
轻而缓,却几乎是温柔缱绻到了极致的声线,就仿佛梦里那样……
小白蛇就像是被蛊惑一样的慢慢游了过去。
待得被捧到膝上抚过,润玉才猛然惊觉这不是梦境。他想要逃离这个地方,但是男人温暖的手掌仿佛牢牢禁锢住了他,抽走了他全身上下每一点力气。他以为自己是可以鼓起力气去逃跑,但那纯粹是以为。事实上,他的身体诚实的贴在萧炎皮肤上,一圈圈把自己缠绕上去,尽量的让自己接触到萧炎,将自己埋在炎帝周身火焰温暖的气息里,汲取男人身上的热度。
其实变成小白蛇也是有好处的,萧炎的手可以抚遍他的全身,抚平鳞片下的颤抖悸动。
因为是蛇身,润玉可以努力支撑起一点自欺欺人。他几乎是在庆幸,好在他现在只是一条小白蛇,顶着蛇的外表,萧炎不知道他的身份,也不会看出他有多不知羞耻。
但他又忍不住有些嫉妒现在的自己了。
萧炎原来……这么喜欢蛇吗?
若是萧炎听到这句话,他大概是要大呼冤枉的,他的确不讨厌蛇,但要说让他多喜欢,肯定还得挑对象,比如说得是天界帝皇变化成的蛇才行。如今他不过是在这里守株待龙,可没想到润玉还有那么复杂的心理活动。
不过,看着紧紧缠在他手臂上的小白蛇,他知道自己成功了。
小白蛇贴着掌心趴下脑袋,在他手里蹭了一会,翻身打滚露出雪白的肚皮,尾巴尖一下下蹭过他的手臂,撒娇般摩挲着腕部,蹭得萧炎心都软了,但那举动一点也不像是蛇会有的表现——天帝自己显然还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萧炎也只好装着看不穿,慢慢摸着小白蛇的脑袋哄他,也说不上是哄,只是隔一会就轻轻摸两下,摸着摸着,小白蛇趴在他怀里不动了。
……睡着了?
萧炎歪头看了看,轻挑起眉,认真的思考了一下现在施法能不能强制把润玉变回人形。
想想还是算了,那样估计能把脸皮薄的天帝陛下直接吓回天界去。
他换了一份丹方继续推演,因为一心两用,推演的效率确实不太高,由此可见,谈恋爱影响工作是真的,好在炼丹属于炎帝业余爱好,倒是没有人会追究丹方进度到底如何,他就这么心不在焉的磨了半晚上洋工。注意到小白蛇惊醒过来,似乎是因为睡过了头而慌慌张张的溜走,也很配合的继续装作没注意。
这样赋闲的日子持续了数个月,萧炎逐渐发现事情不太对头。
小白蛇逐渐习惯了和他的相处,这一点是在他的预料之内的,但问题是润玉状态跟他想象的并不一样。目前,小白蛇每天晚上过来,在他怀里睡一觉,睡醒了就在清晨到来前溜走,这是把他当床用了吗?
这就不太行。
他正寻思着怎么把这件事跟润玉说一说,那天晚上小白蛇就没来。持续了几天没有等到润玉,在炎帝准备改变计划去天界拜访之前的清晨,萧炎出门又见到了一袭白衣立在木屋的天帝,他差点怀疑润玉是不是会读心。
但似乎是已经等了很久,天帝立在那里,低垂着如画眉眼,银白帝袍上沾染了浅浅水露,宽大的袍服覆盖住纤细身段,不显山不露水,唯独微微抬手时,露出一段纤弱的腕子,仿佛玉兰花瓣,却显出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旖旎。
他清清淡淡道:“炎帝君上。”
——换个思路想,炎帝在妖界堂而皇之搭个屋子待了这么久,连妖界各族都知晓了他的存在,润玉再不来拜访一下是真的不像话了。
这里的“拜访”,指的是天帝,而不是小白蛇。
但萧炎身份毕竟摆在那里,又是正规入境,没有什么好置喙,润玉同他简单的聊了几句,问炎帝在此感觉如何,妖界招待是否周到,内容未免有些过分公式化了。萧炎琢磨了一下,总觉得润玉比他还心不在焉,像是极度的不安,或者是极度的焦躁,隔一会就看一眼他的手,整个人都不在状态,像是一座死死压抑的冰山,谁也看不出冰块的下面藏着什么。
“君上是有什么事情吗?”但就算心神不定,润玉还是注意到了萧炎的欲言又止。他并没有与萧炎对上视线,在与萧炎对上视线时,很快的错开了目光,敛眸时神态平静,“可是妖界有何处招待的不到位?”
“并非如此,我就是想问问……”萧炎略加思索,并在很短的时间内做下了直说的决定,他抬起头,问道,“天帝陛下今晚还来吗?”
他话题转的突然,润玉注意力还不集中,一下子没控制住神情,面露疑惑:“?”
萧炎便又很有耐心的重复了一遍:“陛下今晚还来吗?”
这下,天帝陛下可以肯定自己没有听错话了。他呆愣了数秒钟,眼睛一点点睁大,整个人都僵滞住了,就像是那天被萧炎从灌木后面捞起来的小白蛇一样僵硬,或许尤有甚之,完全是不会动弹了。
于是萧炎知晓,他反应过来了。
他当初与润玉在妖界相识,断断续续也算知晓天帝的性格,为此煞费苦心温水煮青蛙煮了这么久,本身就是有意义的。
“你……本座……”在反应过来的同时,润玉下意识倒退了两步,那么能言善辩的人都快要说不出话来了,“本座不是……君上你……”
“可以叫我名字的。”萧炎弯了弯眼睛,乘胜追击,并且自己首先身体力行的这么做了,“……玉儿。”
润玉被他叫得耳根都红了,任何人在这里都可以看出他的羞窘。真的很神奇。萧炎想,润玉的脸居然可以这么红,就像是极寒之地的澄澈天空,猛然被朝霞染红,夺去了半边天空的颜色。
但天帝本性如此,他的嘴唇抖动了一会,经过一番尝试,还是没能努力叫出“萧炎”两个字,只得退而求其次用个“你”。看得出来,天帝简直是茫然又慌乱的僵硬了片刻,突然又急切的走上来,语气都有些急促:“你不会觉得本座……我……”
后面那句话,半天也没有说出来。
“觉得你什么?”萧炎莫名其妙,润玉怕是对他有什么误会,他摇了摇头,失笑道,“若非心慕于陛下,我何苦来此结庐,守株待陛下……唔?”
这句话没有说完,因为他看到润玉眼尾红了。
下一秒,润玉猛然抱住了他。
仿佛是那座冰山终于沉没,再也压制不住其下汹涌澎湃的海潮,又仿佛风吹过连天芳草的时候,一刹野火燎原。
失态到都不像是润玉了。
在那个拥抱之前,萧炎从来不知道一个拥抱也是可以用“残暴”来形容的。润玉死死的抱着他,像是将自己塞在他怀里,紧紧相贴,头埋在他的颈侧,轻轻呼吸,却似乎已经用尽了全部力气。就这么抱着他,一句话也不说。而萧炎在这样的拥抱里几乎感觉到了疼痛
“……乖。”
他慢慢的摸了摸润玉顺滑的长发,发现怀里的身体在微微颤抖,便一手环住润玉的腰,银白帝袍下勾勒的腰肢又细又软,让他会怀疑,是不是多用点力气都能压折过去。鼻尖缭绕着润玉淡雅的体香,他缓声问道:“陛下这是怎么了?”
“……”
“陛下?”
“……”
“天帝陛下?……玉儿?”
润玉埋在他肩头,似乎在说话,又似乎没有,萧炎没听清楚:“嗯?”
“别摸头发……”
萧炎的手顿了一下,尚且半悬在空中,指尖刚刚触碰到润玉的发丝,此时有些进退两难,放下也不是,抬起也不是。
然后,他听到了润玉微哑的嗓音,带着恳求与渴望,犹如一个在沙漠中快要渴死的旅人,终于得以扑进梦寐以求的绿洲,又犹如在深海里浮沉挣扎,濒临死亡,最后用尽全力攥住救命稻草,一贯冰冷克制的天帝伏在他怀里,连声音都是颤抖的,支离破碎:“……对不起,我……控制不住自己……”
“……难受的话,就不要控制了?”萧炎隐约好像明白了什么,又好像没有完全明白,迟疑着慢慢放下手,抚过润玉的发丝间,指尖触碰到光洁的脖颈。怀里的身体微微一颤,却绝不是抗拒,而是埋得更紧了些。
他道:“没关系的……玉儿,可以对我说的。”
润玉在他怀里沉默了许久。
在萧炎都以为他可能是羞赧了,不会再说话的时候,天帝却低声的开口了:“那你……摸摸我。”
明明一心隐忍蛰伏,但在萧炎面前,却还是忍不住红了眼尾,眼眸酸涩。
很不争气。
润玉自己都对自己有些恨铁不成钢,理智和**好像裂开成了两半,一半扯着另一半堕落,他却一点都不想挣扎了,就这样很好,也很好,萧炎的怀抱温暖至极,与他梦里所想的一样。
渴望接触,渴望拥抱,渴望得到。
其实渴望的还是那一个人。
因为相拥的姿势,能够听到彼此一左一右的心脏跳动,就像是两个半圆终于拼凑成了整圆。躁动与颤栗,不安与焦虑,每一点不平的情绪皆在感知到萧炎的触碰时被慢慢抚平,也只有在在感知到萧炎的触碰时才会被慢慢抚平。
萧炎也心慕于他,世界上没有比这更好的事情了。
很巧的是,萧炎也是这么想的。
“只是摸摸吗?”
“……要抱。”
“好,”萧炎失笑道,反手抱紧了润玉,完全是无底线的纵容,“那就抱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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