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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

爱可以做到这一点。

爱可以填满空洞。

李颂的爱是热烈的,充满激情的,无处不在的。

慕然看见自己被打了高分。

她心里咯噔一声,像是触碰到了规则。

她和李颂谈论这件事,李颂说:“这是你自己厉害,和我无关。”

你很好。你很美,你不知道你自己有多好。你不要害怕,不要难过,我和其他人不一样,不是那样的混蛋。

李颂说了很多很多,忽而笑道:“要毕业了,要不要请你和你的室友们一起吃个饭。”

“为什么你会有这种想法?”

“让大家多照顾照顾你。”

“不要。”

“你又害怕了。”

慕然把心底那句,你和我是什么东西,塞了回去。

李颂告诉她,你没问题,我也没问题。

他点燃了一支烟,把她的害怕当消遣,最后,他弹了弹烟灰,哄她:“我会帮你的。”

慕然并不说话。

“你又生气了?”

他把烟掐掉,关上车窗,一切密不透风。

慕然垂着头。

他虽然在笑,可是看得出来,他在生气。

他在生气慕然在他身边不高兴。

所以两个人在一起是应该要高兴的,要开心的。

这是他告诉她的。

“我没有指责你,”他说,“你年纪小,我会等你情绪消解。但是这件事,我必须告诉你什么是正确的。人没有对错,只有是非。”

最后都会归咎于爱。

慕然忽然发觉,爱是普通人的魔法。

慕然每天晚上都在宿舍里偷偷地哭,不敢告诉任何一人。

她在这个退无可退,无枝可依的地方,灵魂被五花大绑,最后李颂会给她一个温柔的吻,说他很爱她。

到最后,她开始真的相信,自己也是爱李颂的。

她重新开始写日记,积极地生活。

她发现日子变得好起来了。她自己也快乐起来了。

人们似乎是可以仅凭唯心主义存活的。

无事生非,颠倒黑白,只根据立场存在。

有些人的思考成为了偏见,有些人的偏见则汇聚成思考。

她可以坦然地在夜晚和他夜夜笙歌,把自己的不安强压下去,让自己变得快乐。所以在他身边的这段时间,她看起来总是如此快乐,有笑容,充满生命力,就是他想要看到的,想要喜欢的那样。

他们去广场喂鸽子,去餐厅吃饭,去做情侣会做的事。

她的情绪仍旧敏感。开始看电影会哭,她有了经历,所以能感知。

他给她推荐更多的电影,书籍,探讨里面传达的内容。尽管最后总是因为不同的观点而争吵起来。

但他还是会夸奖她。积极的,肯定的。

他说她不那么紧绷了,不被自己设立的规则束缚了。

为什么要夸奖?

这朵小红花从哪里来的?为什么要因为她没有要求的规则下的结果而被夸奖?

放长假的时候,慕然回家,她忽然由衷地感觉到了一种舒心。哪怕她是一个一点都不恋家的人。

李颂仍旧会发消息来。

祝她心想事成。

祝她新年快乐。

想她,念她。

爱她。

在离开他的这段时间,在熟悉安全的环境里,慕然觉得她并没有爱他,甚至没有喜欢他。

风是自由的。她不是空洞的楼。

可是一旦回到学校,爱他就变得那么必要。

所以,爱是一种魔法。

爱是必须存在于世界上的感受。

爱是修正液。

是公主被亲吻后就会爱上王子。

是一种魔法。

-

回到学校之后,在厕所里,慕然收到了李颂的消息。他问她如果没有钱,她还会不会喜欢他。

可就像她从不期待落日和礼物那样,她对李颂从没有任何要求。她对自己在他身边,同样没有要求。

但她有不好的感受。

回到宿舍,她发觉自己的东西好像被动过。

她一下就想起了自己的日记本。在之前那段日子里,她曾写过对李颂的感受。她不敢乱扔,所以把这本日记丢给了李颂。这似乎是她唯一可以倾吐关系事实的人。

李颂看完了她的日记,说他更爱她了。

她不懂。

可是不重要。

她把一个东西丢出去了,她为此感到轻松了一些。

可是事情总在一件又一件的发生。

她很久没有来月经了。

害怕这种情绪始终没有放过她。

她等了一周,还是没有来。她和李颂说,李颂说,不会有事的。

“可你从不戴套。”

“又没有弄进去过。”

她沉默了。

她第一次站在药店,去偷偷摸摸地找试纸。站在收银台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像站在审判台上。

她试了,两次,一条杠。

李颂说:“我说的没有错。”

没有错,她的担心就有错了吗?

她摇头,又回到了分手这件事上。她要分开。这一次她没有哭,一滴眼泪都没有,只有一种平静的麻木。

“你要为了这种事情离开我?”

“什么叫这种事情?”

李颂一语不发。

她要他戴套,他拒绝。

事后,他发了很长一段消息来安抚她。

慕然回复:

【如果真的怀了,怎么办。】

消息的末尾,他说:

【……如果真的怀了,就打掉。以后我再也不碰你。】

最后的最后,他回复:

【我离婚了。】

【为了你。】

【为了我?我从没有这样要求过,我说过我想要离开!】

【为了你安心。为了你。】

【然然,我真的爱你。】

-

慕然喜欢下雨。

-

慕然喜欢下雨。

-

那个时候比黄昏要让她安心。

雨声会覆盖住大地上大多数声音。天是昏暗的,阴蒙蒙的。叶子是绿色的,湿漉漉的。

-

世界是灰色的。

-

世界是灰色的。

-

世界在一个罐子里。

-

罐子淅淅沥沥。

淅淅沥沥。

罐子里流着精.、液。

-

除非把这个罐子打碎。

-

除非把这个罐子倒过来。

除非让世界倾倒。

除非罐子不是生来瓶颈口朝天,迎接,接纳,收容,慈悲。

-

除非把她打碎。

-

她就此清清白白,干干净净。

没有爱,排空一切魔法。

回到她的生来如此。

本该如此。

-

慕然在雨声中拨通了他的电话。

【然然,我们去旅游吧。】

【为什么?】

【我想和你在一起,两个人。】

-

旅行前做了很多准备。

李颂要从学校开车带慕然去。

慕然直接叫了一辆车,自己去机场。

李颂来的时候很生气,这次他忽然张狂起来,在机场门口和她大声争吵。

他责怪她抛下他。

慕然神情淡淡的。

“不进去要误机了。”

李颂死死牵住她的手。

看不同的风景始终是令人开心的事情。

慕然趴在观景台上,看C市的夜景,高楼大厦,都与他们无关,也和他们的关系无关。

这是放松的时候。

秘密只存在于他们两个人之中。

夜晚回去,照样是没有套。

慕然面不改色地吃短期避孕药。她月经还因此正常不少。

李颂要她把药扔掉。

他说这个伤身体。

慕然轻哼道:“怀了更伤身体。”

“避孕药不能吃,短期也有副作用。”

“你什么都不懂。”

李颂皱起眉头:“然然,这个对你不好。”

慕然当着他的面把避孕药扔掉。

当然,她包里还有。

洗完澡后躺在床上,李颂吻她。

很轻柔,但是她感觉到了恶心。

她假装自己获得了满足,一言不发地去卫生间洗澡。

她嘴巴里残留了舌头的感觉。

她刷了牙。

夜深人静的时候,她问出了心底憋了很久的话。

“那天你早有预谋,是吗?”

“哪天?”

“我们第一次的时候。”

“没有啊。”

“没有?”

怎么会没有?

“我本来没有那种打算的,但是你太美了……你没有拒绝我。”

她看出李颂的笑容中有一种得意。

慕然深吸一口气:“你明知道——”

“你有意识。”李颂说,“而且,如果你不喜欢我,为什么要来见我。你可以走开,不是吗?”

他重复道:“你喜欢我的。宝贝。你这么好……”

他掰开她,很随意地证明了自己。

“我们这么合适。是上天注定的。”

“只有你是特别的。”

-

事情的爆发从慕然从他手机发现床照开始。

他和另一个女人的床照。是某个学姐。

慕然看见的时候,手在颤抖。

随后,她发现了很多软件,他在上面和很多女人闲聊。

甚至,她还发现他和班里其他女生的聊天记录。

她拍下来,装作若无其事去和他吃饭,在经过了一个多小时的等位后,在喧闹的餐厅里,不顾及身旁人八卦的眼神,和他摊牌了这件事。

李颂看起来很镇定。

“这能说明什么?”

“说明我是你的目标之一。”

“床照吗?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你不一样。”李颂继续吃饭,“软件上聊聊天而已,什么都没有发生。”

“没发生?”

“我的心是你的。”

“我怀疑你的心。”

“你为什么要怀疑没有发生的事?”

“怎么会没有发生?你为什么把我身上的事情当做没发生?”

慕然从没有感觉到大庭广众可以给她这么多力量,她把事情一件件列出来,看见他停下筷子,身上出现了熟悉的愤怒。

只要她说他要离开,有不同的意见,就可以窥见这样的愤怒。

她曾经那么害怕,可是在这个她丝毫不熟悉的地方,她一点也不怕。她把自己轻轻抛出去了。

可是她高估了自己的能力。

她还是害怕了。

李颂把东西打包起来,一路往前面走,脸色不快。

走到临近装修工地的地带,他狠狠把手中的东西一丢,上了酒店房间。

慕然的心跳得很快。她很害怕。她的手在抖。她害怕。

纵然他对她如此温柔,这一刻她仍旧害怕他会把她掐死。

她想过要报警。

最后她选择上楼,结束这一切。

行李箱里是没收拾好的衣物,李颂站在阳台抽烟。

慕然说要分手,李颂说他不同意。

他说他那么爱她,为爱她做了那么多,时间、金钱、婚姻,所有有的东西,他都会给她,最后却因为这些没有必要的事情离开他,他不同意。

他哭得像个孩子一样,恳求她,求她留下来。

“那时候你回家了,我很无聊,只是无聊,随便聊聊天。”

多奇怪啊。

他对自己做过的事情没有丝毫抱歉。

慕然忽然笑了笑:“我以为你真的和别人不一样。”

他依然在哭。

慕然在忽然之间发觉,他引以为傲的经验、阅历,那些自信的勋章不过是他的玩具。他在鼓励她跳出自己的规则,自己的生活,加入他的规则里。所以他总是不理解她为什么害怕。

他在自己规则和逻辑里,总是无懈可击。

她没有流露出任何挽留的表情。没有痛苦,没有害怕,没有伤心,没有兴奋,没有情绪。抓不住一样,轻飘飘的,像飘荡的云朵。

他瞬间就明白了这一点,涕泗横流。

“你不可以走,不能丢下我一个人。”

慕然安静地给他递纸巾,看着他,就像是看着一滩涕泗横流的软肉,一个奇异的怪物。

是她因为恐惧和单纯让一个吸血虫趴在她身上夺走她的平静。她恍然自己曾经给了他预设道路的权力。

现在,他坐在她身边不是因为忏悔,而是因为害怕自己的规则和权力轰然倒塌。她觉得实在是太可笑了。

她从恐惧到憎恨,现在几乎都要痛骂起自己来了。

“然然,我对你是真心的。”

慕然说:“我知道。”

他握住她的肩膀:“你明白的对不对?我是真的爱你的,我只喜欢你的。你根本不知道找到一个合适的人有多难,在这个世界上,没有多少人是同频的,甚至没有多少情侣是同频的,我们是合适的!我从来没有强迫过你,我们是两情相悦的,不是吗,然然?”

她笑了笑。

她从来都没有想要过。

原来人会根据自己的立场,撇出对错是非。

明明笑过了,可是想到最初,她便开始哭。

她浪费了自己那么多时间用来害怕,浪费了自己的青春年华,浪费了自己的身体感受,去包容一个本就千疮百孔不为人道的规则。

用爱包裹的糖衣下,碎裂的害怕中,她拨开那些亮晶晶的东西,找到了一抹不起眼的灰色。始终存在的不安里最真实的真实。

她把曾经的不要,那在男人看来原来是**的变体的两个字,舍去。

“我要离开你。”

最后,她哭着说,“这根本不需要你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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