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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

阿芷被关在那间屋子里饿了两天后,便乖乖喊了“娘”。

她自小无父无母,在胡家过惯了寄人篱下的日子,根本无法想象那些被父母疼爱的孩子有多幸福。她更不知道,“娘”这个字究竟承载着怎样的意义。

加之她以往遭受的很多恶意都来自她那死去的母亲,她甚至有些厌恶这个字眼。

阿芷从不认为“娘”是个什么好东西。至少她不喜欢“娘”。

因此,认柳二娘当娘,阿芷并不觉得对方从她这里占了多大的便宜。

“吃吧。”

柳二娘从仆人手里接过一盘点心,放到阿芷面前的桌子上。

阿芷吞了吞口水,伸手便去盘子里拿了吃,狼吞虎咽的,险些噎着。

柳二娘打量着她的吃相,看着简直跟饿死鬼投胎一般,估计不仅仅是饿了的缘故,还因为这丫头从来没吃过这样的糕点。

“慢点儿吃。”柳二娘拍了拍她的背,柔柔道:“只要你争气,以后有的是呢。”

阿芷点点头。眼里忽然有了光。

或许没有人能理解,每日填饱肚子对她来说是一种怎样的奢望。

在胡家,李氏是完全看丈夫脸色过日子的,即便她是胡大友的结发妻子,也依然是十顿九饿。阿芷作为被胡家收养的孩子,待遇就更不用说了。饿极了的时候,她没少吃野草野菜。偶尔和胡大友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还得提心吊胆,生怕下一刻就被夺了饭碗,还莫名其妙挨一顿打……

阿芷嘴里停止了咀嚼的动作,蓦然盯住手中捧着的桃花酥,又抬头看了眼面前站着的柳二娘,怔怔地发起了呆。

那日婶婶跟她说过,她被卖到的这个地方是一个深不见底的黑窟窿。

可是……这里的人到现在都没有打过她,说话也很温和,还给了她美味的食物,一点也不像黑窟窿。

“娘先前忘了问,你叫什么名字呀?”柳二娘见她没继续吃点心,以为她吃饱了,便用帕子给她擦了擦嘴角的碎屑,拉着她到长凳上坐下。

“我叫阿芷。”

“会写吗?写给娘瞧瞧。”

柳二娘笑得柔善,似亲人般耐心引导着她。

阿芷不由得对眼前的妇人生出几分好感,便点点头,道:“会写,婶婶教过我的。”

然后便用她的食指,在柳二娘摊开的手掌上一笔一划地写了起来。

柳二娘笑得更加亲切,轻轻捏了下她的耳朵:“阿芷,娘有些话得先对你讲清楚。”

阿芷懵懂,认真注视对方。

柳二娘忽地敛容,严肃道:

“你既到了娘这儿,便不能乱跑。若是跑了被抓回来,娘可是会生气处罚你的。”

不等阿芷答话,柳二娘又接着说第二条规矩:“还有,我这儿不养闲人。所以从今天起,你就得跟着前辈好好学本领,不能偷懒。倘若学得不好,我也是会罚你的。”

阿芷默默听着。

柳二娘最后总结了一句:“你记着,在咱们这儿,吃饭全靠本事。谁能成为万香楼的摇钱树,娘就把谁当菩萨供着。”

说完,柳二娘凑到阿芷耳边道:“听得懂吗?”

阿芷迟疑着点了头。

她没有听懂全部,只懂了个大概。

尽管从刚才的那些话里感受到柳二娘并不是一个纯粹的好人,但比起胡大友,阿芷还是觉得柳二娘好太多了。

至少柳二娘不会像疯狗一样随便发火,动不动就对人拳打脚踢,骂出一堆难听的脏话。

她讨厌喜怒无常的人。

眼下柳二娘温声细语地跟她讲这些,她听着不排斥,心底也是愿意服从对方的。

于是她乖巧地道:“娘,我不跑。我能干很多活的,不白吃粮食。不会的我也会努力学。”

女孩诚恳的态度令柳二娘很满意,可柳二娘扫了眼她那瘦小的身板,又有些忍俊不禁:“跟娘说说,你都会干些什么活?”

阿芷道:“我会洗衣、烧火、煮饭,还有砍柴。”

柳二娘“噗”的笑了声,用手帕掩着嘴道:“你若是在我这儿做这些活,可是捞不到饭吃的。”

阿芷迷惑地皱起眉。

柳二娘见她不太上道,便牵起她的手,亲自领着她去见了万香楼的花魁。

“这是咱们万香楼的花魁娘子,月霄。”柳二娘站在珠帘外,指着斜卧于小榻上的那名婀娜女子,向阿芷介绍道,“她喜欢听别人唤她姑娘。以后你就跟在她身边伺候,多看多学,好好长长见识。”

说完,柳二娘便拨开珠帘,一径拽着阿芷走进内室,压低声音朝那花魁打招呼:“月霄,你可睡醒了?娘带了个小妹妹过来和你作伴,闲时也可陪你解解闷,你看看如何?”

被问话的女子缓缓掀开眼皮,懒洋洋地支起半边身子,身上覆着的狐皮毯子随她起身的动作滑落于地,露出一袭如雾般的薄透轻纱。她捏着毯子,不紧不慢地往上提了提,遮盖住纱裙包裹下的曼妙曲线,只露一双戴着金铃的雪足在外头。

月霄轻瞥柳二娘一眼,而后便将视线转向阿芷。见阿芷穿了身绣着小丑花的粗布衣裳,头发也用烂布条绑成粗糙的辫子,看上去既俗又土,愣是找不出半点美感……月霄看得直摇头,倏然嗤笑道:“她?”

“阿娘,你的眼光真是越来越差了。我们万香楼是开不下去了吗,怎么最近什么货色都收进来?”月霄话说得狂妄,仿佛对柳二娘没有一丝忌惮。

却见柳二娘笑眯眯地走近了去,在小榻边上挨着月霄坐下,在对方脚背上安抚般拍了拍,柔声说:“娘老了,眼光哪还比得上当年,如今去哪儿挑你这么俊的姑娘哟。”

月霄脸上泛起自信的笑意,便又看了阿芷一眼,勉为其难地说:“行吧,就让她跟着我。不过我脾气不好,若是把她吓哭了,娘可别怪我。”

柳二娘点头。

.

一转眼,阿芷便在万香楼待了半个月。

这半个月里,她一顿打也没挨。

脸还圆润了不少。

至于本领……似乎什么也没学到。

她每日跟着月霄,不是趴在床边陪月霄睡觉,就是给月霄端茶倒水、捏肩捶背。

晚上月霄留客时,她是不用在房里待着的。一般等客人走了以后,她才进去收拾。

这天早上,客人走了之后,阿芷正专心整理着床单,月霄悄声走到她背后,淡声道:“你刚来的时候,柳贼婆是怎么跟你说的?”

阿芷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对方嘴里的柳贼婆是谁。

她讶异了半晌,没说话。

月霄见她古板得像个小闷葫芦,也不打算继续追问了,只疲累地往床边一坐,说:“以后夜里你就在我屋中待着,别跑远了。一直蹲在房门外是学不到东西的。”说着,竟骤然伸手捏了捏阿芷的脸颊,“要是被那贼婆知道你整天只惦记着去厨房偷东西吃,却不下功夫学赚钱的本事,小心她把你吊起来打哦。”

阿芷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学什么本事,此刻只莫名地红了脸,因心虚而结巴道:“我,我没偷东西……那是客人吃剩下的,都是没人要了的,他们端回厨房都直接倒进潲水桶里的……”

“你还敢狡辩?”月霄佯作嗔怒,又很快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这贪吃的性子若是不改,往后的日子恐怕不好过。当下之人对女子的审美极为苛刻……你阿娘和那些男人们都不喜欢胖姑娘。不过嘛,你还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吃点倒也没什么。”

阿芷呆呆望着对方,不知该如何接话。

月霄道:“好了,我想先泡个脚,你去打盆热水来吧。”

阿芷点点头,马上便按她的吩咐去做。

热水端来后,阿芷挽起袖子,蹲在地上给月霄洗脚。

月霄看着泡在水中的一双小手,眉心渐渐皱了起来。

“你右手那根指头是怎么没的?”

月霄问她。

阿芷手上动作微顿了一下,低着头没有回答。

她以为她不说话,月霄就不会再问她。

可月霄却没按之前的套路来,用脚尖从水盆里挑起一点水花溅在她脸上,板起脸说:“小呆鹅,问你话呢。”

“……”

阿芷不得不抬起头来看了看对方,顺便用袖子揩了揩脸上的水。

“被几个男孩打断的。”

她淡淡道。

月霄拧眉:“你怎么惹到他们了?”

阿芷道:“我没惹他们。挨打的人就一定先做错事吗?”

月霄被问得哑住。

.

在月霄床底下趴了几个晚上后,阿芷终于明白万香楼是做什么的了。

也知道了自己将来要做什么。

但她不在乎。

只要万香楼给她饭吃,她怎么都行。

……

就因太贪吃,没过多久她便在万香楼挨了第一顿打。

还是柳二娘亲自动的手。

她常去厨房捡剩菜吃的事,被人告诉给了柳二娘。

柳二娘非常生气,好似她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错。罚她跪在地上,用藤鞭狠狠地抽她,还不停逼问她是用哪只手偷东西吃的,让她把手伸出来。

阿芷吓得浑身发抖。

她的两只手都摸过剩菜盘子。

柳二娘像被点燃的爆竹一样,怒火已达顶峰,对跪着的女孩又打又骂,举着鞭子面露狰狞,摆明了不肯轻饶。

阿芷想不通,本就是一些没人吃的剩菜,她吃一点怎么了?非要倒掉才可以吗?

她不禁回想起胡大友的类似做法,宁可把米饭倒在地上用脚踩了也不给她吃。

……

这些日子对柳二娘积累起来的好感瞬间没了,阿芷把她也归入疯狗一类。

静静地听柳二娘吠了一会儿,阿芷才把两只手伸了出去,咬紧了牙,随她打。

月霄赶来时,阿芷的两只手已被打得血肉模糊,表面那层皮都看不见了。

但这小丫头还是一副死不认错的模样。

月霄不相信她不疼,可她就是哼都没哼一声。

“阿娘,她还太小了,不懂事也正常,你别跟她见气。”月霄按住柳二娘的手,求情道:“而且她还没到抽条的时候,现在多吃点不影响什么的。”

柳二娘依然愤愤,但语气已缓和了许多:“我知道她现在多吃不碍事,打她是为了教她养成好习惯。做咱们这一行,贪嘴这毛病最是惯不得,这你是知晓的。而且这丫头表面温顺,实则性子极拗,若这次不立立威风把她教乖了,她以后只会越来越逆着我。”

月霄点头表示认同,又从手腕上取下一枚花丝金手镯,塞到柳二娘手里:“阿娘消消气,这镯子是昨日李员外家的公子送给我的,我觉着你戴起来应该会更好看。”送出镯子后,月霄又扫了眼阿芷,继续对柳二娘道:“这次就饶过她吧,日后我会用心教她规矩的。”

柳二娘把手里的藤鞭递给了大胡子,换上一副笑脸面对着月霄,说:“要是咱楼里的姑娘都像你一样,娘就省心了。”

说完,登时又像换了个人似的,满脸慈爱地将阿芷扶起来,摸着阿芷的脑袋,虚伪道:“你别记恨娘,娘今日打你,是为你好。不信你问问你月霄姐姐,她平日里的饮食可都仔细着呢,甜腻的东西一口也不敢多吃,但凡她腰身粗了一寸,都要被客人嫌弃不够完美的。”

阿芷蹙眉瞧了眼月霄的细腰,抿着唇没有出声。

柳二娘料想她已长了点记性,便让她跟随月霄离去。

……

月霄给阿芷上了药,用纱布将她的两只手裹成了粽子。

阿芷垂眼看了看自己的手,又仰起头注视月霄许久。

月霄是她见过的最美丽的女子。

但这不足以令她心生羡慕。

真正让她羡慕的是——月霄在万香楼的地位。

月霄可以不把柳二娘放在眼里,柳二娘却不敢轻慢月霄,不敢大声对月霄讲话。

更别说打月霄了。

阿芷不自觉想到那日柳二娘跟她说的那些话,其中一句是——

“谁能成为万香楼的摇钱树,娘就把谁当菩萨供着。”

阿芷如今恍然大悟。

原来月霄就是柳二娘所说的“摇钱树”?

那……是不是每个当上花魁的人,都能成为被善待、被尊重的“摇钱树”呢?

阿芷迷茫地思考了半晌。

“月霄姐姐,你是不是为万香楼赚了很多钱?”

阿芷突发此问,使得月霄大惊失色。

月霄质问:“你问这个做什么?”

阿芷诚实道:“我觉得你很了不起。想问问你,要赚多少钱才能当上花魁?”

月霄:“……”

“——你以为我很值钱吗?”月霄目色黯然,自嘲道:“在这个地方,最值钱的,应该是花魁的初夜。初夜没了,就只剩下……一顶红帐千人躺,半点朱唇万人尝。”

“哪怕是花魁,也会越来越廉价的。”

阿芷没听懂。

“你还是想点好的吧。”月霄浅笑,“万一你足够幸运,不用一辈子困在这里煎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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