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星怀里抱着一个布艺日记本，拉着行李箱就要走。
“干什么去？”曲宏飞沉声道。
曲星脚步一顿，一脸莫名其妙地回头。
“我记得离我们约定的时间还有七个月。”
曲宏飞冷笑一声，抬手按下手中遥控器的某个按钮。
这遥控器……
曲星眼皮一跳，猛地看向大门处。
大门毫不留情地由里到外层层关闭，整栋房子仿佛忽然成了一座监狱。曲星猛地收紧手指，指尖磨到日记本封面上的绣花。
这日记本是奶奶留给他的东西。那天比赛结束后曲宏飞忽然打电话来，就是说要他来拿这个。
他也没时间想这本子为什么会在曲宏飞那里，只想快点把日记本拿到手，于是毫不犹豫买了机票过来。
可曲宏飞为什么忽然这幅态度？
“你故意的？”曲星竭力保持冷静。
曲宏飞在椅子上稳稳坐着，A国特有的惨白而华丽的灯光投在他身上，将他照得失去了色彩。
“如果不是辰辰告诉我，我都不知道你在你们那边还是个名人。”
曲星冷冷盯着曲宏飞那张脸。实在觉得这个画面很荒唐。
如果自认为是他的爸爸，为什么连他在做什么都不知道。如果根本就没有打算当他的爸爸，又哪来的立场这样跟他说话？
“打游戏可以。”曲宏飞忽然说。指尖缓慢地在桌面上敲击一下，“但我不会再让你回去了，这边也有俱乐部，我可以给你投资。你们这个职业寿命不长吧？打到二十一岁，你就老老实实回来公司。我什么都教给你，你跟辰辰一起把家业经营好。”
曲星简直气得发抖：“凭什么？？”
曲宏飞冷漠地笑了一声：“我就知道你是这个态度。如果我放你回去了，你恐怕就会直接忘记你还有个爹，根本不会回来。”
“回来？？”曲星走过去：“什么叫回来？你是我什么人？曲宏飞。你跟我有关系吗？”
曲宏飞眉头狠狠一皱，猛地一拍桌子：“我说过了！不要没大没小叫我名字，我是你爸爸！！”
“我哪来的爸爸？我从小到大只有一个奶奶！”曲星也冲他吼出声，他指指坐在一旁的曲辰：“这是你儿子，你亲儿子。你想让他继承你的家产随你的便，但跟我没关系，过去十八年跟我没关系，现在也没有！”
“曲星！！”曲宏飞猛地站起来。
“曲星……”曲星后退一步：“你凭什么这样叫我？这名字是你取的吗？”
“你就想着打你那个游戏是吗？？！”
“跟你有什么关系。”曲星胸膛起伏，努力平复着呼吸：“把门打开。”
曲宏飞：“你放着这么大一个集团不要，非得去打你那个游戏吗！！！你疯了吗？？啊？！”
“我干什么跟你有什么关系！我打游戏怎样，不打游戏又怎么样？我爱干什么干什么，谁允许你擅自当我爹的？！”曲星拽起曲宏飞衣领：“我说过了，你的破家产跟我没关系，我没义务当你儿子的免费助理！”
“哥！”曲辰生怕曲星动手，吓得冲上来掰他的手。
曲星看都不看他一眼，他本来也没想动手，松开手：“把门打开。”
曲宏飞无视他的话，将遥控器递给人高马大的保镖：“我知道你还小，不知道这些财富意味着什么。你就老老实实在这待着，等你见识到权力的好处，就不会再想那个小孩子过家家的游戏了。”
曲星目光落在那个遥控器上。心知曲宏飞是打定主意不让他走了，发脾气也没用。
他闭了闭眼，半晌，安静开口：“什么权力？”
曲宏飞漠然瞥向他。
“擅自囚禁人的权力吗？”曲星睁眼看着他。
“……”
“这也算一部分。”曲宏飞不为所动：“会有很多人盯着你，别想着自己逃出去。”
“……”
说罢，曲宏飞抬脚就打算走。忽然想起来什么，偏头嘱咐：“把他手机扣下。”
曲星神色紧绷，抓着手机后退一步，然而退无可退，撞上桌沿。
两个高大的人围上来，一只手强硬地掰过他的胳膊：“冒犯了。”
“……”
偌大的空间转眼变得寂静。
曲星一手攥着桌沿，一手紧紧抓着手中的日记本。
曲辰还没走：“哥哥……”
曲星侧头看他。
曲辰并不像他爸一样满身都透着令人讨厌的冷漠，但毕竟是朝夕相处的父子，眼里还是有一丝曲宏飞的影子。
死水一般的平静无波。
曲辰年纪不大，身体也不好，明明瘦瘦弱弱的看起来很小一只，配上这幅神情，竟然有种令人害怕的违和感。
曲星闭了闭眼，转回头不再看他。
“……对不起。”曲辰小声说：“我不该……不该把你打电竞的事告诉爸爸的。”
曲星又转头看他。
曲辰看了看曲宏飞离开的方向：“我很害怕他。”
曲星盯着他不说话。
“我不该把你留在他身边的，他很可怕。对不起……”
曲星咬了咬牙。拿起日记本转身，上楼这不到一分钟的时间，曲星飞快平复好情绪，脑海转过无数个念头。
这个地方有钱能做成很多事，他很难跟曲宏飞反抗。得先把态度缓和下来，慢慢找机会离开这里。
但不知道要用多久。一两个星期，一两个月，还是一两年？
奶奶日记本上的绣花磨得手指生疼。
稳住，星星。
——
DL基地。
一群人围着看全球总决赛，UNG连输两局，看得他们心哇凉哇凉。
“还没同意？”凌印问。
“没有。”周似一脸惆怅：“你跟他发消息回了吗？”
凌印拧眉摇头：“没。”
“啧。”周似一愁就想点烟。看看周围这一堆青春靓丽的宝贝选手，为了他们的健□□生忍住了，拿了根烟在嘴里叼着。
那天之后他加了曲星的微信，但曲星本人现在都没同意。
“电话电话打不通，微信微信不回。”周似愁得呲了个牙花：“人间蒸发了一样！”
凌印：“……”
周似：“啧。”
周似：“难不成他真不想打游戏了？要去继承亿万家产？”
周似：“唉，能理解，如果是我我也不打游戏。”
凌印：“……”
越说越让他心凉，这辈子想跟曲星当一次队友是没可能了。
凌印不愿再听，瞅了眼电视屏幕，也是个令人寒心的战况，眼看要被三比零。于是披上衣服就走。
周似心不在焉瞥他一眼：“干嘛去？”
凌印嗓音中带上了些郁闷：“透气。”
“哦。”周似夹着烟闷闷地看向电视，UNG被逼得退无可退，阵型分散，眼看大势已去。
“诶！诶！！盲僧！盲僧啊啊啊啊啊！！”几人忽然叫起来。
UNG队长打野忽然一脚将EKN关键C位踹回己方包围圈，瞬间将其秒杀。UNG死灰复燃，飞快抓住时机赢下了这波团战。
周似一把丢掉烟站起来，正要张口叫人，扭头发现凌印腿贼长，已经走没影了。
DL剩下几人燃起了希望，死死盯着屏幕。
UNG想拼一波，死掉的打野先回家补给，四人报团推塔。眼看已经要打掉高地塔，只见EKN中单率先复活，犹如神兵天降般大到三个人，辅助紧随其后复活，同样操作精湛，配合中单将UNG拖住。
导播打开场馆内的音频，一阵山呼海啸般的欢呼。
是为EKN欢呼的。
EKN五人相继复活，在这阵欢呼中发挥各自的神力，杀掉UNG四人守住基地。只剩姗姗来迟的UNG队长绝望逃窜。
然后眼睁睁看着EKN强势拆掉了自家水晶。
金色的雨轰然炸开，EKN以三比零的横扫姿态卫冕冠军。
周似无意识捡起刚扔掉的烟，惆怅终于让他放下素质，二手烟飘满整个房间。
就这么结束了？
直到看见EKN捧起奖杯，周似才无比真切地感知到，UNG结束了，他们也结束了。从现在开始又是新的一年。
曲星直直地倒了下去——摔在柔软的床垫上。
“啊——————”
他焦躁地滚了两圈，又唰地翻起身，跑去窗边，扒着看了看。第n次清晰地意识到，这么大的院子靠他自己根本不可能逃出去。万一曲宏飞真有那么疯狂，本着得不到就毁掉的原则，让那些可怕的保镖把他一枪崩了怎么办？
他做梦一般回到床边，把刚才的动作重复了一遍——直挺挺地摔在床上。
门外传来敲门声。
“小少爷，吃饭了。”
曲星跑去打开门，径直绕过门口这座身影，下楼坐到餐桌旁边。
那座身影尽职尽责地跟着他。
曲辰没过一会也安静地走过来。餐桌上照旧没有曲宏飞的身影。
“曲宏飞呢？”曲星问。
“曲宏……”曲辰眼皮一垂：“爸爸很忙。”
“哼。”曲星把一块肉塞嘴里，艰难地嚼了嚼：“他不是要给我见识权力的诱惑吗？这都三天了，除了这座房子什么都没见到。”
曲辰抿了一口汤，弱弱道：“爸爸打算让你先待一个月。”
曲星猛地抬头：“你说什么？”
曲辰抬起一双僵硬的目光与他对视。
曲星懒得看他。抬眼望了望立在一旁的大叔。
他记得这张脸，当时曲宏飞就是把遥控器给了这个人。这几天他屡次试图从这人身上把那东西摸走，但均无果。这大叔一只手就能把他给打死。
曲星叉子无意识戳了戳餐盘，发现他已经没办法控制自己焦躁的情绪了。
一个月……
一个月以后转会期都要结束了。而一个月以后曲宏飞就算放他出这所房子，他又该怎么在随时有人监管的情况下逃走。
如果不能赶在春季赛之前回去，他还要再等一年么？
他的职业生涯能有几个一年？
曲星低头望了望手中的餐刀，忽然一阵颤栗。不管怎么样，起码得先想办法从这房子里出去。大门层层紧闭，窗户也严丝合缝地封着，他自己逃不出去，必须得让他们主动把门打开才行。
“哥哥……”
“……”
“哥！！”
曲辰猛地扑过来握住曲星的手：“先把刀放下！把刀放下……就算你受伤了他们也不会放你出去的！！”
餐刀掉落，曲星倏然回神，发现自己的手居然在抖。
“你就先顺着爸爸，在这待……”曲辰劝了一半，忽然对上了曲星的目光。
即使是差点做了自毁的事，他的眼睛里也没有一丝灰败颓废的迹象。明亮如星的眸子里有红血丝，盛着怒火，不甘，与生俱来的自信，还有即便此种情境下依然存在的希望。
曲辰好像被这目光吓到了一般，闭嘴后退一步。
“……”
曲星低下头，紧紧握着餐刀，沉默半晌，继续吃饭。指尖依旧有些不受控制地发抖。
曲辰愣愣地看着曲星。
他坐至曲星对面，有些怯懦地问：“哥哥，打比赛是什么感觉？”
曲星从食物中抬眼望他。并没回答，而是静静问：“你待在这是什么感觉？”
曲辰呆呆地坐着，目光一错不错，几乎是有些着迷地望着曲星：“我不知道。”
“一潭死水。”曲星兀自下了结论。
“曲宏飞是这样，”他瞥一眼一动不动的保镖：“他是这样。”
继而定定看向曲辰，看得他几乎坐不住，才说：“你也是。”
曲辰倏地垂下眼。
曲星撂下餐具起身：“我吃饱了。”
曲辰慌忙站起来，“哥哥，我……我可以找你聊聊天吗？”
曲星头也不回：“随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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