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没说，打比赛是什么感觉？”曲辰端正地坐在一旁，目光紧紧望着毫无形象往床上一瘫的曲星。
曲星看着天花板。
“……”
“热烈的感觉。”曲星静静说。
曲辰无波的眼眸很轻地一颤，无意识向曲星的方向凑了凑：“像夏天那样的热烈吗？”
曲星不知是嘲是笑，笑声短促：“反正不是你们这儿的夏天。”
曲辰：“哦……”
曲辰：“哥哥。”
曲星盯着吊顶灯发呆，没听见。
曲辰又凑近了一些，盯着曲星的眼睛：“哥哥。”
“……”
“哥哥！”
曲星总算听见了，双臂大张，就这么躺着着扭头看他。
曲辰想了想：“你奶奶……我们的奶奶是什么样的人？”
曲星目光一滞，眼中的寒意忽然消失。
这个问题有点难答。奶奶那性格可不是随便一句话就能总结出来的。他想了一会，忽然咧嘴一笑，侧过身支起一条腿：“我这样的人。”
他在来的那天把头发染回了黑色，没有骚气的颜色，瞳仁澄澈透亮，睫毛又长又翘，一笑起来就露出左边的小虎牙，整张脸仿佛无暇的宝石一般，璀璨又毫无阴霾。
曲辰默不作声地看着他。以为哥哥会说温柔，慈爱之类的话，万万没想到是这种答案。
他脸上没有表情，语气却充满羡慕：“那奶奶好酷。”
曲星支着脑袋看他：“辰辰，教我怎么逃出去。”
曲辰：“出不去。”
“你也出不去？”曲星嘴角的笑容淡下来。
“爸爸连我也一起关在这了。”
曲星沉默了。
“但是你早晚能回去的，相信我。”曲辰定定看着他道。
“我当然知道，曲宏飞不可能困住我一辈子。”曲星抬眼道：“但我需要立刻，马上，现在回去，如果我得几个月后，甚至是一年两年才能回去，我会疯的弟弟。”
曲辰点头：“你很快就能回去。”
只是一句话有什么用。曲星叹口气，翻身背对着曲辰。
“你回去以后，能找机会接我过去玩吗？”
“……”曲星：“……不能。我不可能再来这个地方。”
曲辰瞳孔一颤，忍不住向后缩了缩。
“你可以自己过来。”
曲辰一下抬头，语气不知道为什么变得很急切：“我肯定会去的，。”
曲星笑了笑——曲宏飞要是知道自己的小儿子这么想逃离这里，估计得气死。
“就你这个样子，你爸的家业肯定是完了。”
“……不会的。”
曲星还是每天都不厌其烦地试图从这个密不透风的房子里寻找破绽，然而一个月以来的发现都是一样的：这破地方和这破地方的破人都是一样的冷漠且坚固——除了他那位破破烂烂的弟弟。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一个每天穿高定的富家少爷会给他一种破破烂烂的印象。可能是因为他目光迷离，神情紧绷，却拥有一副孱弱瘦小的躯体。像用小孩的躯体缝上了一张大人的脸。
比如他现在正孱弱地坐在一边，面色冷硬地跟一个眼镜男说话。随后点点头。
接着那人走了过来。
“走吧，少爷。”
终于可以出去了？
曲星唰地站起来：“去哪？”
“老板让我带你们去见识一个地方。”
曲星抬脚就走：“走走走，快把门打开让我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曲辰忽然叫住他：“等一下。”
“干嘛？”曲星回头。
“把你的行李带上吧。”曲辰望了望楼上。
眼镜男纳闷：“需要带行李吗？”
曲辰摇摇头：“哥哥还是把重要的东西带上比较好，我们可能要在那住一段时间。”
曲星想想觉得有道理，飞快上去收好行李，特地把奶奶的日记本紧紧锁了进去。下来的时候发现门已然大敞着，阳光和空气涌进来，眼镜男静静等在门口。
曲星感觉眼镜男仿佛在发光。别管去哪，起码终于能出去了。
“走吧。”眼镜男替他接过行李，提醒曲辰：“小少爷。”
“嗯。”曲辰面无表情，捧着手机飞快打字。
曲星瞥他一眼。在焦虑会不会有机会逃跑的空隙中随便想：小弟弟在谈恋爱么？
在保镖的监视下坐上车，曲星奇怪地看了曲辰几眼：“你为什么这么紧张。”
曲辰目光颤了颤：“啊？”
“你要见什么人？”曲星问。
曲辰：“没有。”
曲星：“小女朋友？”
曲辰：“……没有！”
“……”这么斩钉截铁？
曲星联想到什么，瞪大眼睛：“我们不会要去什么奇怪的地方吧？”国外的某种黑色产业链什么的……
曲辰：“不……”
曲星扭头问：“我能不去吗？”
“不能，”眼镜男冷酷道：“小少爷还是听老板的话吧。”
曲星瘫回椅背，不说话了。
轿车平稳地行进着，车窗外房屋越来越稀少，景色越来越荒。渐渐地，马路两边只剩下参天的树木。
怀揣着对自己亲生父亲的严重不信任，曲星的心和车窗外的景色一样荒凉。
他瞥了一眼驾驶界面。
车速一百七。
跳车会死。
车子后方传来引擎的轰鸣声，逐渐接近。曲星正面无表情地沉浸在大脑给他输送的各种可怕构想中，忽然看见一辆红色跑车从旁狂野地飞过。却没有渐行渐远，反而忽然减速挡在了前面。
车主喝醉了一般左拐右拐，仿佛专门找麻烦似的。他们往左它就往左，他们往右它就往右。
什么情况？
曲星紧紧扶着车把，正被晃得七荤八素时手边被塞了一样东西。
曲星低头一看。
他的手机！
曲星震惊抬头，曲辰凑他耳边低声说：“一会车停了直接下车。”
曲星望望那红车，再望望曲辰。心中霎时清明——原来这小孩刚那么紧张，是在偷偷摸摸搞大事啊！
只听后方又是一阵轰鸣，又有一辆车从侧方逼过来。那红车速度越来越慢，最后干脆和他们的车来了个亲密接触。
眼镜男被迫踩下刹车。
不用曲辰提醒，曲星飞快打开车门跳下去。后来那辆车上呼啦啦下来三四个大小伙子，在曲星惊呆的目光中掰开车前门就钻了进去。
“吧嗒”，后背箱也被打开。眼镜被忽然闯进来的俩人按着膀子，挣扎不得，大叫道：“曲辰！！你敢放走你哥哥，没想过老板会怎么惩罚你吗？！”
曲辰将行李递给曲星：“我会去看你比赛的，哥哥。”
荒无人烟的林荫大道上阳光稀落，三辆车紧紧相贴，眼镜还在几辆车的嗡鸣声中疯狂挣扎。
“快让你这些不入流的朋友放开我！你这样老板会很生气！”
曲辰根本不管，看到曲星一时间没动，还以为是担心自己，于是笑了笑：“没事的，爸爸不会把我怎么样。”
“……那个。”曲星目光游离在那两辆车之间：“我坐哪辆车走。”
曲辰：“……”
“红色那个，他送你去机场。”
曲星一点头，迅速扯过曲辰抱了一下：“哥哥爱你！”
留下满脸通红的曲辰傻愣在原地。
“行李扔后面，安全带系好。”一道格外年轻的声音满含笑意说。
车子歪歪扭扭地拐了个弯，“今天飞往中国的最后一班飞机还有两小时起飞。”卷发男孩说，“我会努力把你送到的。”
曲星：“谢……呃！”
一阵巨大的推背感，跑车箭一般冲了出去，眨眼将眼镜的黑色商务车甩去老远。
曲星在引擎的轰鸣声中大声道：“兄弟，你这车技有点狂野吧！”
这兄弟也大声说：“我还没有驾照！”
曲星猛地攥紧安全带。
没忍住脱口而出：“卧槽！”
“我听过这句！是中国用来骂人的话！”
曲星战战兢兢道：“不，我在夸你。”
“谢谢。”卷发男孩哈哈一笑：“放心吧，我驾龄四年。只是有点不熟悉辰的这辆车。”
方才经过的景色重新以更快的速度向后退去。仅仅十几分钟，曲星就被平安送至机场。
除了头有点昏。
卷发男孩潇洒往车上一靠，挥手道：“旅途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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