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韶惊得站了起来:“你给我送盆栽干什么?”
重眀鸟她都养得够呛,再添盆盆栽,她八成得呛死。
辛黎兰沉默了一会儿,斟字酌句地说道:“是谢礼。”
程韶满脸问号。
辛黎兰把那盆蝴蝶兰直接递到了程韶面前:“谢谢你今天问我为什么不吃东西。”
“可是我盆栽总养不活。”程韶有点为难。
“兰花很好养的,”辛黎兰说道,“只需要偶尔浇浇水,换换苔土就好了。还有花开败了记得把花剑剪掉,这样过段时间就又可以开花了。”
讲起兰花,她的话倒是多了起来。
“总之,兰花很好养的。”辛黎兰最后总结了一句,“就是换苔土稍微复杂一点。”
确实很好养。
隔壁的白倾珠需要吃好几只鸡。
而辛黎兰只吃了两盘凉拌菜,喝了一杯冰水就饱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程韶只能把那盆蝴蝶兰接了过来。
辛黎兰退了两步,离开前说了句:“我的睡觉时间到了,明天见。”
明天见。
程韶估计她们是明天见不上了。
虽然她请假请了两天,但是既然事情已经处理完了,司机师傅也已经平安醒了,事情已经告一段落。
那她明天就要去上班,不会来妖灵局了。
而且可能以后也不会再来了。
她是人类,跟妖灵扯上关系,一次两次还好。
多了总不太妙,会给别人带去麻烦的。
更何况,殷潼非亲非故地给她做担保。
“你跟小兰说什么了吗?”程韶问殷潼。
殷潼:“说什么?”
程韶说道:“就是‘海鲜过敏’那件事。”
殷潼应该看到她跟辛黎兰在楼下的尴尬了。
辛黎兰脾气是怪点,但这世上什么样的人都有嘛,更何况是妖灵,她并不介意。
但是莫名地,程韶怕殷潼会为她去说那些惹她不开心的人。
——要命,她是不是太自恋了。
“没有。”殷潼说道,“辛黎兰本身就心思很细腻。”
“心思敏感细腻对她来说并非坏事,她可以把人模仿得很像。”
“但是敏感的人内耗也很严重,所以她非工作时间,就会有点情感缺失。”
殷潼又补充了句:“她愿意给你送兰花,说明她很喜欢你。”
“她上班跟下班完全不像一个人,其实是在模仿别人?”
“拟态算是兰科植物的天赋技能。”
“最精巧的幻术,往往是需要施术者本身,去亲身扮演一个甚至多个关键角色的。在催眠里,角色扮演也相当重要。”
“辛黎兰当年在监管者职业资格考核时用的幻术,几乎骗过了在场所有考官。”
程韶正要继续再问问,却被一个清亮的声音打断了。
“殷潼,我说一回头你就不见了。”
那声音不好辩男女,像是少年未变声前,清脆悦耳。
顺着那声音看去,是一个扎着高马尾的清秀少年,上身的衣衫半面泼墨山水,衣角掖进马面裙里。
与海蜃楼整体的浓艳红色不同,来人像从山水画里走出来一般的明眸皓齿、顾盼生姿。
好像风烟沙漠里的绿洲。
程韶看了好一会儿,还是不太确定这妖灵到底是男是女。
若是看身形,那绝对是男人,宽肩窄腰,身量挺高。
若是看脸,又是偏柔美的骨相和眉目。
他将手里折扇一收,作恍然大悟状:“原是着急见美人,一刻也不愿意多留。”
“不是已经结束了吗。”殷潼说道,“我是来吃饭的,总要吃饱再下楼。”
李拥熊从楼梯上来了,见到那雌雄莫辩的少年,乐了:
“江蜃,既然你来都来了,不如按照老规矩,下棋能赢你,你就给免单嘛。”
江蜃两眼一瞪:“你这赖皮老虎,我这一店门子子孙孙忙碌一整晚,可不想就竹篮打水了。”
子子孙孙?程韶扫了一眼来来去去都没有化形的小蛤蜊。
江蜃都没有背壳。
殷潼:“下棋可以,但是输赢不论,这次不用免。”
“你说不要,那我还偏要以棋局定输赢了。”江蜃也坐到桌边,“不过,要我来指定对手。”
“不要跟我下,”殷潼慢悠悠喝了口茶,“你要跟谁下?”
江蜃的手指向着程韶。
在一遍剥皮皮虾,一边发愁怎么把蝴蝶兰带回去的程韶愣了片刻,才将信将疑:
“我?”
她已经努力减小自己的存在感了,这个江蜃,怎么还注意到她了。
程韶:“可是我就会下五子棋。”
“五子棋有什么意思,”江蜃说道,“跟我下围棋吧。”
服务员们抬了一个棋盘上来,还有棋子,所幸这次没有摔倒。
“我不会下围棋。”程韶让殷潼过来,跟他说。
虽然她跟同事下五子棋从来没有输过。
但是围棋,那可是天下第一棋。
“围棋很简单,你只需要会看气口和提子就可以了。”
殷潼现场教学,将一颗棋子放在棋盘上。
“现在这颗棋子就四口气,放一颗白棋在这里,就只剩三口气了,当这颗棋的气尽了,就可以提子了。”
江蜃捏着白棋:“喂,你们不会打算二打一吧。”
“她没下过,我总要把规则告诉她,”殷潼继续说道,“像这样,棋子气尽了就可以提子,最终黑白棋子谁在这棋盘上占得多,谁就赢了。”
程韶等了一会儿,殷潼却已经起身站到旁边去了:“你这就教完了?”
殷潼:“嗯。”
程韶:……服气。
“那我要是输了呢?”
“就是玩玩。”
江蜃:“哼,搞得我好像欺负人。”
开局了。
看得出来,程韶确实不懂下围棋。
不然她不会一开场跟江蜃互相打劫好几回。
后来江蜃没有继续跟她纠缠,去下到别的地方了。
程韶看着那一片棋局若有所思,之后再也没有出现过那种反复打劫的局面。
一开始江蜃下得很快,程韶也很快,双方下棋好像都不需要思考。
周围吃晚饭的食客也越来越多地围了过来。
窃窃私语着,这一局棋,价值千金。
后来,速度渐渐变缓。
江蜃眉头蹙起。
在黑棋的包围里,程韶提起了一大片白棋。
剩下的棋子,也零零散散。
白棋已然败局。
江蜃一拍大腿:“不对。”
李拥熊:“堂堂海蜃楼之主,愿赌怎么不服输。”
江蜃跟程韶商量:“不行,再下一盘,我刚才轻敌了,没有尽全力。”
李拥熊:“人小姑娘才刚学,江蜃你都多大岁数了。”
程韶倒是刚赢了,正在兴头上:“好啊,再来一盘,反正也是玩玩。”
“那说好了,你再赢了,今晚的酒席我请。”江蜃做了个请的手势,“还请赐教。”
程韶也学他说了句:“还请赐教。”
新的一局又开了。
这一次的棋局变幻莫测,大概下到第四十多手时,棋盘上局势就焦灼了起来。
江蜃是高手,程韶有几次差点棋子都快被吃完了。
但是每次她的棋就像是岩石下的小草一样,只要有一线生机,总能歪歪曲曲地再蓬勃生长起来。
下到最后,江蜃捏着白子半晌,连续在棋盘上放下了两颗白子:
“我输了。”
旁边围着那群妖灵欢呼,看热闹的是为那千金赌注。
而看得懂门道的,在讲一些程韶听不懂的术语。
殷潼:“按礼节,也不用你请。”
江蜃揉了一会儿头发,最后抬头跟程韶说:“过瘾,谢谢。”
程韶其实也觉得很过瘾。
她以前没有下过围棋,不知道这十九乘十九的三百六十一个交叉点上,能有这么多的风云变幻、腥风血雨。
仿佛每一颗棋子都有它的命运。
而她,是那个掌控了它们命运的人。
拿起棋子时,她仿佛变了一个人,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想要自己这一方,活下去。
心无旁骛,排兵布阵,绝处亦能逢生。
明明才新学的规则。
执棋时的熟悉感,却好似曾无数次对弈拼杀。
她自认是个平和的人,这棋却下得她心跳加速,心情起伏似坐过山车。
下完后,还需要片刻来平息。
江蜃笑嘻嘻地收棋子:“你个冷血动物懂什么,这棋下得我热血沸腾。”
“你这软体动物,也不用太有骨气,”殷潼也不跟他讲客气话,“半年才开张一次,我可不想看你倒闭。”
江蜃掏出来个手机:“美女,加个微信,以后线上约棋啊,想吃什么我叫孩儿们给你送外卖。”
殷潼:“你。”
他都还没加上程韶的微信。
哦,他甚至还没有微信号。
扫上后,江蜃得意地看向殷潼:“就知道你个老古董还没申请微信号吧,我就跟你说,早点申请,以备不时之需,现在人类都用这个。”
“只要加了微信,以后语音啊,视频啊,每天随时随地,想见就见。”
殷潼:“我现在住她家对门。”
江蜃没被呛到。
旁边在喝茶的罗榭倒是呛了一口。
-
殷潼还是去结账了。
虽然江蜃打死不同意。
但是殷潼说,都是给店里服务员的。
这钱不是给他的,都是给孩子们的。
李拥熊连吃带拿。
趁着殷潼去结账,去打包了些没有放盐的海鲜鱼肉,要去带给南塔天和它的同事们。
殷潼回来时,拿着一个小巧的白玉雕花酒杯。
外面雕的是月夜玉竹,靠近了闻着有一股很香很清新的酒味。
“是琼浆,琼浆生于玉,”殷潼说道,“这个酒杯置于平面时,能像定时喂食器一样,每隔一段时间就生成琼浆。”
“重眀鸟最爱喝这个,你以后出远门也不怕了。”
程韶其实已经打包了两瓶海蜃楼自酿的桂花酒了。
“这个太贵重了吧。”
但是她脑海里忽然响起殷潼刚才跟江蜃推拒几个来回的时候,殷潼的那句“不是给你的,都是给孩子的。”
同理可证,“不是给她的,都是给重眀鸟的。”
程韶还是接了过来。
“江蜃同族就剩下他一个了,”殷潼说道,“听说你养了只重眀鸟,送你的见面礼。”
“水质污染,再难养出神志正常的蜃了。”
“他的同族相继死去,也就他是至强者,所以存活至今。”
“他很早就开了这海蜃楼,一开始只是为了云游四海,补贴路费,尝遍天下美食。”
“现在同族所有遗留子嗣,都托付给了他。那帮孩子长不大了,就会发几个音节,偶尔能叫声‘爸爸’‘妈妈’。”
“不过好在他们一族的天赋是做菜,就算神志不清,也能烹饪佳肴。”
程韶看着满店的服务员们。
那些小蛤蜊们在地上爬来爬去,跑来跑去,发出类似笑声的动静。
而稍微大一点的蛤蜊,则成熟一些,在后厨或者在自助的台面后边,埋头做着菜。
海蜃楼仍旧在遨游四海。
高兴就开门做生意,不高兴就不开张,应该是不缺钱了。
只是不知道,他是更喜欢现在,还是会怀念从前。
殷潼:“他做菜好吃,但是论下棋,他比不上我。”
程韶:???话题转变不带缓冲的吗
殷潼:“所以你下次想下棋可以找我。”
程韶:我邻居怕不是发烧了,怎么净说胡话?
-
他们龙护食是这样的,主打一个又争又抢。
潜在竞争者来一个挤跑一个。
不过也有xx期近了的原因……
(特征:目标对象在附近时会疯狂开屏,跟喝了假酒似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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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天赋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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