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村长家门口。
黄赤弦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个鸡毛掸子,一指村长家还算不错红木大门,那大门瞬间就消失了。
下一刻,程韶就听到了一个收款提示音:“黄付通到账,4000点。”
程韶:……
妖灵们也是赶上了移动支付的好时代。
进去再一指柜子,再一指橱柜,黄赤弦这自如的样子,仿佛这是在自家院子里逛,摘了黄瓜又摘梨。
一连串不断的入账信息,让程韶有了一种挣钱很容易的感觉。
程韶眼睁睁地看着黄赤弦把村长这个好好的家,拆成了家徒四壁。
原来她的钱是这么来的。
黄赤弦举着鸡毛掸子炫耀:“厉害吧,我们黄鼠狼作为偷盗世家,就是能偷能销,想偷什么只要轻轻一点,看上就是拥有,特别方便,想不想试试?”
程韶摆手:“不了不了,我没有那么想偷东西。”
差不多以后,黄赤弦掏出个有她脸大的手机,操作了几下,然后打了个电话。
“嗯嗯,之前预订的,尾款付清了。”
“行,给我送过来吧,地址还是之前那个,一定要今晚送达哦。”
村长从外面回来了,显然也是觉察到了不对。
一到家发现自己家大门都没有了。
进来就是指着黄赤弦的鼻子骂:“你这个黄鼠狼精,不讲诚信!我从来没有偷过你的灯架,也没有上过山,你不能来我家搞破坏。”
赵紫阡:“黄鼠狼?还精!天哪,我不会真的见鬼了!”
柳雅柔也问:“程韶,你带我们来的这个剧本杀,是不是不太对啊。”
程韶也不知道怎么编,只是把她们三个拦在身后,敷衍安慰:“没事没事,过剧情呢,过剧情呢。”
黄赤弦在手上敲着鸡毛掸子:“规矩是我定的,你觉得我能不能打破?”
村长看到程韶和她身后的三个生面孔,以及她们的问话,猖狂地笑了两句:“十局也干违规的事,跟妖怪沆瀣一气,狼狈为奸,反正你们队长的工号我记下来了,这就去举报你们!”
苏淡烟拍了拍程韶的肩膀。
程韶回过头。
苏淡烟:“喂,这边wifi密码是什么?”
程韶:……
苏淡烟:“这个剧本杀好刺激,我想发个朋友圈。”
赵紫阡被刺激得捂心口:“天哪,天哪,这得报警了吧。”
柳雅柔打开手机:“他大爷的,手机怎么没有信号。”
但是三人又齐齐闭了嘴。
因为村长正在变鸡。
程韶已经看过两次了,所以还行,但是被她挡在身后的三个人没有看过,现在已经一点声音都没有了。
程韶回头确认,发现三个人已经晕过去了两个,只有苏淡烟还醒着。
空荡荡的房间里回响着鸡惊恐的咯咯声。
苏淡烟一手夹着一个,试探着说服自己:“这……这一定是在变魔术吧?”
有什么被捅穿的声音,程韶看到血甚至溅到了苏淡烟的脸颊上。
“啊不行了……我晕血。”
唯一的一个清醒的也晕过去了。
黄赤弦手上挂着一只鸡,她的手捅在那只鸡的身体里,脸上也溅着血:“不好意思啊,让姐姐看到阿弦血腥的样子了。”
程韶:……
黄赤弦一步步走近,抬头用黑凉凉的眼睛看着程韶:“姐姐害怕了吗,姐姐害怕阿弦了吗?”
程韶:我敢怕吗。
她清清嗓子:“……这鸡……杀都杀了,不要浪费。”
黄赤弦圆溜溜的眼睛笑成了一个月牙儿。
-
黄赤弦的洗劫一空并没有囊括厨房,所以现在调味料都还在。
她动作熟练地杀了鸡,放血,烫毛,把内脏掏空,腌制。
村长家的灶台上居然还放了蘑菇,而且是洗过的。
所以黄赤弦把那些蘑菇和葱姜塞了鸡的腹腔,又找了根树杈子,把那只流油的肥鸡穿上,生了一堆火开始烤。
“论肉,还得是鸡最好吃;而鸡,还得是烤的最好吃。”黄赤弦刷着酱和蜂蜜,动作熟练得完全不像个小孩子,“油被烤出来,皮脆脆的,里面肉鲜嫩多汁。”
“再塞点蘑菇,我黄赤弦烤的鸡,就是天下第一好吃,姐姐,你要不要尝一点。”
程韶缩在旁边。
她现在还是忘不了村长一点点变成鸡的样子。
黄赤弦咯咯笑了两声:“姐姐,变鸡术是我练得最熟练的幻术,保证一点人味儿都吃不出来。”
那不还是幻术。
幻术就是假的。
程韶打又打不过,逃又逃不掉,唯一能做的就是穿点蘑菇,给自己填填肚子。
“那些地灵神们好像都很喜欢你。”黄赤弦转着鸡,让鸡烤得均均匀匀的。“虽然大家都很弱了。”
“山神、土地,还有我们住家仙,在这个时代,都很弱了,其实我们之中的很多,若无人供奉,现在已经连化形都化不好,意识都快消散了。”
鸡肉和蘑菇混合的香味开始飘散,程韶挪到了上风口,刻意让自己不去闻。
“你却挺强的。”程韶说道。
黄赤弦咯咯笑了两声。
她们喜欢吃鸡的都喜欢咯咯笑是吗。
“幻术不全是假的,”黄赤弦却没有顺着程韶的话往下讲,“幻术也有真的。假作真时真亦假,当你相信是真的,便是真的。”
“就像此处,此处是你的真实,又怎知不是别人的幻境。”
黄赤弦见程韶在放空,用树枝怼了怼火,又说道:“我们修习命理跟幻术的,只要抓住对方的弱点,越级反杀不是什么难事。”
“你把他们怎么了?”程韶的心好像揪了一下。
"那两个哥哥姐姐,要跟我玩捉迷藏,"黄赤弦笑道,“我就陪他们玩咯。只可惜啊,月亮都快出来了,他们还没有找到我。”
“那个姐姐也是习的是催眠和幻术,阿弦废了好大的力气才困住她。”
“倒是那个哥哥,看起来厉害,其实好重的心魔,阿弦只是略施手段,就把他困住了。”
黄赤弦凑近,那双乌溜溜的眼睛盯着程韶:“你知道那哥哥的心魔是什么吗?”
她是经常看殷潼老一副睡不醒的样子,原来是因为有心魔,所以经常做噩梦吧。
程韶:“是什么?”
黄赤弦:“嘻嘻,就不告诉你~”
-
黄赤弦慢慢地烤了鸡。
又慢慢地吃完了。
把每根骨头,每根手指都吮了一遍。
然后舒舒服服地叼一根草,翘着脚丫躺在石头上,看天一点点暗下去。
程韶想偷偷溜走,但是黄赤弦阴恻恻地来了句:“姐姐,不要跑哦,小心我用对付那个哥哥的幻术对付你。”
程韶:“……我把她们三个挪毯子上,别等明天醒了,在地上冻感冒了。我主管明天还想着上班呢。”
黄赤弦:“哦原来是这样,姐姐你的心肠真好。”
程韶:……
不得不好,谢谢。
上弦月从天空的东面爬到了天空的西面。
她站起了身,要程韶抱:“姐姐,时间差不多了。我们上山去。”
程韶这才注意到,今天的暮鼓,没有敲响。
-
这一次的庙,跟程韶第一次来这里时一样。
破砖碎瓦遍地,屋顶上寄生着那棵树,佛像拦腰折断,跪拜伏案。
要讲区别,或许就是屋顶上那棵树的细丝里缠着个白倾珠,她像是一个果子一样,结在树上。
而殷潼,垂着脑袋,跪在庙门口,那断折的神像前,好像死了一样。
程韶怀里抱着黄赤弦出现时,树的丝线松开了,白倾珠直直坠下来,摔得挺瓷实。
“哎呦我的老腰……”感叹到一半,她作出狐狸防备的姿态,“你们黄皮子果然狡诈,我还当你真是要斗法,你居然借‘湮’的力量,这是作弊。”
黄赤弦做了个鬼脸:“那也是我有本事借‘湮’的力量。”
看程韶面无表情地抱着黄赤弦往庙里走,白倾珠关切:“喂,小人类,你神志还清晰吗?”
程韶:“我现在只是个没有感情的移动坐骑。”
殷潼也醒了,抬起头来,额发微微挡眼,面色苍白如纸。
他的竖瞳狭长,金色溢散,视线从微微失焦到聚焦,再到看到程韶,眼中的感情浓郁,似十二月深重的音定江水,黑沉湍急。
他的唇角有一抹血,地上也有不少,不过都干涸了,应该不是新吐的。他好像不知道疼,只是望着程韶,慢慢起身,周身浮起雾气,将那些血迹洗净,又恢复了干干净净的模样。
程韶抱着黄赤弦走到他身边:“醒啦,孩子都四岁了。”
殷潼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她,仿佛一眨眼她就要不见了。
他苍白的唇微微颤了颤,最后还是略略扬了扬唇角,嗓音很哑:“你没事就好。”
程韶没再看他,他眼神里的复杂,好像一只手,将她的心脏攥住了。
殷潼的心魔是什么?
他活了那么久,一定有过那么几个心上人吧?
让他这么刻骨铭心的,是哪一个?
黄赤弦要下地,程韶就放她下地了。
有一道视线一直盯她。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程韶不自在,往旁边挪了挪。
他那金灿灿的眸子,像融化了的金,能融化金那是多高的温度。
程韶怕自己烫伤。
白倾珠进了庙里:“小丫头,你说了只要跟你斗法玩捉迷藏,你就收手,乖乖跟我们回妖灵局,现在是不是可以兑现承诺了?”
黄赤弦:“我们黄皮子一贯说话不算数,你个狐狸还没点觉悟吗?”
程韶看白倾珠口型好像在无声骂人,但她还是克制住了,作出一副和蔼阿姨的模样:“说谎说谎,要半假半真才有人愿意信你,否则回回说谎,可就没意思了。”
黄赤弦坐在倒塌的半截神像上晃脚:“我就喜欢全假的。”
白倾珠苦口婆心:“听阿姨一句劝,苦海无涯,回头是岸,你还这么年轻……”
“回头是岸,呵,”黄赤弦笑了笑,“我回不了头了。”
“那失踪的一十七个人没有死,你还回得了头。”殷潼说道。
程韶开始自我怀疑:不是,我有跟他说过这个吗?
像是回答她的问题,他们绑在手腕上的金契线闪了闪。
她忙捂住手腕,越想越气。
都说龙性本x,殷潼钓女孩子真的很会。
首先他长得就好看,其次还很会哄人,再次会做饭,还会送人些新奇的小玩意,让人没法拒绝。
白倾珠都说合光金契不唯一,他又跟多少人结过这合光金契?
她这一世百年,他这一生得有多少个百年?
黄赤弦像是听了什么好笑的事:“我回不了头了,我杀人了。”
程韶:“可是那十七盏金鸡灯架都在的。”
黄赤弦笑容凄苦:“我杀了十一人,算上今天的,十二个。”
白倾珠咬咬牙:“好吧,我承认你们黄皮子本性不坏,不是天生的盗圣,你这丫头先跟我们回局里,这案复杂,会想办法救你的。”
黄赤弦:“救我?你们救我,谁来救我的萱萱?”
她变成一只黄皮子,跃到棺材上。
踏过两步又重新化成幼童模样,坐在棺材边沿上,看向里面的女孩子。
“萱萱需要拯救的时候,你们都去哪里了?为什么没有人救她,”黄赤弦再看回来的时候,双目通红,“而现在,她都死了,你们却来劝我向善。”
大地震颤,庙宇震动,碎裂的石头瓦片落下。
“湮”的根系盘根错节,在墙体里快速生长。
程韶捂脑袋躲,却发现她头上笼罩着一片雾气,像是一块软绵绵的蛋糕,将那些碎片挡开。
殷潼根本没有看向这边,但是他好像一直关注着她。
程韶摸摸胸口,心跳怎么这么快。
树根从墙体穿出,像是剑一样刺向程韶。
程韶躲闪不及,被什么卷住了腰,下一刻,她被殷潼护在怀里。
这一次,搭在她腰上的手好用力,那五指似要嵌进去。
她发现殷潼今天身上,是烫的。
体温透过相贴的衣料传过来,他好像发烧了。
“多说无益,速战速决。”殷潼确认了她的安全,又抬眼看向黄赤弦。
他的眼瞳里有金光流转,脸侧的鳞片若隐若现,连呼出的气息都是烫的。
程韶不知道他怎么,将他推开,一转身撞在了一团软绵绵的东西上。
是白倾珠的九尾,她将尾巴在身后展开,将程韶护在后方。
程韶抬眼望去,那屋顶已经破了,长在上面的树居高临下,细细的丝线垂落,密密地连在黄赤弦身上。
原来黄赤弦花花绿绿的衣服,是由一条条的彩布带拼成的。
连她的发间,也都钻满了彩带。
这彩带,仅是一条,就可以控制人半夜上山。
原来被“湮”控制最严重的,是黄赤弦。
她借“湮”之力的代价,是她自己。
但目前而言,战局却难了。
对手成了“湮”。
况且,程韶看向自己腕间若隐若现的金契。
白倾珠主修幻术跟催眠,若黄赤弦其实是傀儡,她的攻击基本无效,这就意味着,这一战,要靠殷潼。
但是程韶感觉,现在殷潼的状态不太好。
他心跳很快,体温不稳,连带得她也不太舒服,脑子乱乱的,总觉得心脏和血管哪一个得先报废。
但是他状态不好,她又做得了什么。
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类。
一个脆弱的,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类。
一次又一次,她为什么,总是什么都做不了。
她摸到那张符纸,溯石,溯石能有用吗?
大概没用,但这是她唯一会的。
算了,管它呢,试试吧。
程韶将那张纸夹在指间,闭目去感受胸前玉石的位置。
“请问,这里是暮兴村的‘朝暮与共’庙吗?”有人在门口问。
僵持的三只妖灵都顿住了,回头看门口。
门口有个快递小哥探头探脑:“随风快递,要求今晚到付的,谁来签收一下。”
手指间夹着符纸的程韶:……
殷潼&白倾珠:……
快递小哥把包裹往门槛上一放,不耐烦:“你们干嘛呢,来个人签收一下啊,还赶着送下一单呢。”
程韶把符纸塞回口袋,掏出手机:“微信还是支付宝?”
快递小哥:“都行,我扫你。”
“叮”的一声,付完钱了。
程韶没提前问。
因为是贵重物品,还投了保。
这一扫,一下子扣了程韶大半个月的工资。
快递小哥收到钱非常高兴,又问了句:“你们干嘛呢?”
程韶面若寒霜:“拍戏呢。”
快递小哥:“你们这特效看着真不错,叫什么,播了我去看。”
程韶面无表情:“电影,龙狐大战黄鼠狼。”
快递小哥竖起大拇指:“嗯,妆造也好,符合角色,什么时候播。”
程韶面不改色:“春节档。”
快递小哥高高兴兴地走了,庙里刚才火热的温度,却降到了冰点。
最低点在程韶的脸上。
白倾珠:“喂……喂……那个谁,这个不催眠吗?”
殷潼:“观察。”
白倾珠比了个ok。
程韶把那个大件的快递拖进来,不用问也知道,里面是什么。
最后一盏金鸡灯架,被包裹得很严实。
但是黄赤弦只是将爪子隔空一划,包裹就碎开了。
“姐姐,你帮我拿过来,好不好?”黄赤弦用小孩子的声音跟程韶说。
程韶屏了口气搬起那金鸡灯盏,那金鸡灯盏却也不重。
她一看,发现有一根细细的丝线缠在灯柱上,跟她一起拿。
十二盏金鸡灯架齐备,程韶看着那一圈,忽然有点同情黄赤弦。
她不过也是想救人。
住家仙能力弱,她就去求“湮”,最后被“湮”控制,杀人、害人、无法再回头。
她不过也是想救自己在乎的人。
那十二盏金鸡灯架摆好,黄赤弦向她伸出手:“姐姐,要抱抱。”
不知道为什么,程韶觉得黄赤弦这是在告别。
包括遇到她之后的所有事,她都像是在告别。
是把想做的事,再最后做一遍。
程韶抱抱她,抱住那个小小软软的身体,好像一团棉花糖。
她知道妖灵的形体跟他们的岁数不相关,但是这么小的孩子,以后等待着她的是什么呢?
或者,已经没有未来在等待着她了。
但是胸口刺痛。
程韶诧异地放开了黄赤弦,低头看去。
她的胸口插着一把匕首,而握着那把匕首的,是黄赤弦。
程韶摸摸自己的胸口,是血。
黄赤弦小小的两只手握住匕首,将匕首从竖着,拧成了横着。
是血肉被剜的绞痛,是心脏被刺穿的漏风,是失血缺氧的眼前发黑。
程韶身形晃了晃,垂下头去,她被血咳了两声,用沾血的手握住了那双纤细弱小,却置她于死地的手。
“‘偷天换月’的最后一味引子,是……”黄赤弦靠在她的耳侧,清脆的童声里满是欢愉,“的血啊……”
黄赤弦一字一顿地将话砸入她的耳鼓膜:
“怎么就讲不听呢——“
“不要,轻信,陌生人——”
此时,一名轻信了陌生人的快递小哥,因为没有在春节档等到他心心念念的《龙狐大战黄鼠狼》而心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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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食人香火(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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